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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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听见皇后娘娘叫你吗!你是聋了吗!还敢继续往前走!”很快便有宫人机灵的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把拦住了正打算离开的蔷薇。
  “啊?”蔷薇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那宫人给强行带到了席昱若面前。
  她下意识的抬眼,却在看清凤辇上的席昱若的容貌后,更是一怔。
  这……娘娘,眼前这人,不正是她的主子席妃娘娘吗?!怎么会?!
  这明粹宫是陌晟尧给瑷熙建的宫殿,本应是公主的居所。
  但陌晟尧不知是出于何种想法,虽是建了这个宫殿,却是一直把瑷熙安排在了关雎宫,并没有让她来此入住。
  久而久之,明粹宫也就闲置下来了,这几年里,偌大的一个宫殿一直都只由蔷薇一个人在守着。
  这五年来,大宣的宫人们早已被陌晟尧换了个遍,宫中的旧人本就没剩几个,更何况蔷薇终日躲在这明粹宫里,很少与外面的宫人们有所交集,自然不曾听过新皇后和昔日的席妃娘娘长得一个模样的传闻。
  因此,这一霎间,蔷薇看着眼前的席昱若,全身紧张得像一块石头,她的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蔷薇2
  她的大脑嗡嗡作响,早已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像块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动,愣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那凤辇上坐着的高高在上的人儿。
  “你是何人?”席昱若看着眼前的蔷薇,居高临下的问道。
  蔷薇仍旧不在状态,只是呆呆的看着席昱若,一时间缓不过来。
  “娘娘问你话呢!”旁边的宫人见不惯她这副样子推搡了她一把。
  “回禀……回禀娘娘,奴婢是明粹宫的……蔷薇。”蔷薇昏昏然然的答道。
  “明粹宫的人?”席昱若凝视着眼前的蔷薇,语气平淡无波,似是从来都不认识她一般。
  “是。”蔷薇点了点头,到了此刻,她依旧觉得自己自己恍如梦中,迷惘,凌乱,无助等各种情绪接踵而至,令她不知所措。
  “普通侍女?”席昱若一直都没有转移过视线,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聚焦在蔷薇脸上,不曾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和神情。
  “是。”明明上首传来的声音平静得很,却莫名地令蔷薇感到心颤不已。
  “既是普通侍女为何不按宫中的规制穿衣?”席昱若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淡蓝色素衣问道。
  刚刚离得远没看太清楚,如今离得近了才发现她的这身衣服破旧得很,有些褪色的衣领,带着微微的褶皱,衣角还留有曾经无法擦洗的残渍,原紧身显修身的衣服,现已经变得宽松没了型,衣袖口边,隐隐有着旧日的痕迹。
  她的手臂上和脚上也仿佛没有肉,身体薄的好像一张纸,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她,此时此刻还拎着一个盛满了水的厚重木桶。
  蔷薇仍有几分恍惚,听到席昱若问话,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淡蓝色素衣,又看了看周围其他宫女身上统一的粉色襦裙。
  半晌,张了张嘴,还是什么话都没能答上来。
  似是受不了她这副要死不活磨磨蹭蹭的样子,那宫人又暗中推了她一把,这次的力道大了许多,竟把她推得也恢复了几分清醒。
  “回禀……娘娘,奴婢刚刚不小心打湿了宫装,一时间没什么衣服换,才换了这身素衣。”蔷薇低着头,敛了眉眼的样子象个老太婆,沧桑佝偻,水桶的重量把她那两条瘦胳膊拉得又直又僵,桶上的铁提梁也把她那双手勒得暴起了青筋。
  “婢女的宫装只有那一套吗?打湿了不能换别的吗?若是旁人都像你一样打湿了宫装便可以随心地换上自己的便衣,那还要宫规何用?!”席昱若灼灼逼人,上位者的气势十足。
  她能看出蔷薇的不容易,但却是没有表现出来一点先让她放下手中水桶的意思。
  蔷薇被席昱若这一连串的发问给堵得哑口无言,她该怎么说,自己如今作为一个无主之人,在这五年里已经受尽了欺凌,不管寻常宫人有几身宫装可换洗,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只有这一套宫装。
  平日里这明粹宫里渺无人烟,根本不会来人,所以,纵是偶尔被人碰见她穿成这个样子,那些人也只会颇为嫌弃的撇撇嘴,懒得主动来搭理她。
  谁知道今日,竟招来了皇后娘娘的注意,刚刚被那宫人接二连三的推搡,蔷薇的大脑如今已经恢复了几分清明。
  眼前之人和她家娘娘不仅仅是容貌相同,就连声音也是相似得紧,唯独只有眼睛的颜色不同,可……旁人不知也就罢了,蔷薇却是十分清楚她家娘娘当年离开前可是废了一双眼睛的,所以,这一切的一切迹象都表明,这皇后娘娘十有八九便是她家娘娘。
  心里虽已经有了几分笃定,但蔷薇却是不敢再抬头看那凤辇上的人一眼。
  只一味埋着头,任凭眼睛重得抬不起来,长长的的睫羽上挂着来源不明沉重的几滴珠水,蔷薇眨了几次,那泪水竟有了晃悠悠跌落下来的倾向,视线迷迷蒙蒙的,透过依稀水气,映出一张她表情恍恍惚惚的脸。
  “为何不说话?”席昱若再次问道,难得的是面对蔷薇这般磨磨蹭蹭的表现,她的语气里竟然还是听不到任何不耐烦的意味。
  “娘娘,她是宫中的老人了,奴婢之前倒是见过她几次,也算是对她有几分了解,她好像就是真的只有这一套宫装。”旁边的宫人很有眼力见,看着蔷薇答不上席昱若的话,见不得气氛如此尴尬,上前替蔷薇答了话。
  “哦?那怎么会只有一套宫装?这不是和宫规不符吗?”席昱若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满。
  “回禀娘娘,这……明粹宫里只有她一人,内务府所管事务繁杂,许是无暇顾及给疏忽了。”那宫人也是个人精,在心底思衬了一番才缓缓说道,一番话说得是圆润至极。
  “哦,”席昱若心中了然,这宫中的生存规则她又怎会不懂,如今的蔷薇失去了主子的庇佑,在这宫中可谓是无依无靠,人人皆可欺凌,内务府又怎会把她一个杂使丫头的衣食住行放在心上,思衬了会儿,才继续道,“本宫看她也是可怜得紧,寻儿,你安排一下,以后让她来关雎宫做活吧。至于明粹宫这边,到底是瑷熙的宫殿,没准哪一日瑷熙就又住了回来,只让她一个杂使婢女来看管也是不妥,这样,你去内务府说一声,让那总管再指派几个人专门负责看管打理明粹宫。”
  “奴婢遵命。”寻儿乖巧地向着席昱若福了个礼算是应了这桩差事。
  眼看着插曲已经结束,席昱若话说完后又倚在凤辇里阖上了眼睛,寻儿才无声的朝着众人招了招手,示意凤辇重新起驾。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晚安~
  ☆、闲谈
  闲谈
  三日后。
  正午, 太阳一动不动地高悬在当顶, 照耀着一切, 连关雎宫外的那些树,也好像懒洋洋像个人似的不动地垂下了枝条。
  大地上万物都烫了金似的,在原来各种颜色的表层, 浓浓地染上了一抹橙黄,并且反射出道道炫目的光辉。 骄阳的两道光柱穿过房间,宛如两条透明的金带, 内中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尘埃。
  万里碧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这些自云,有的几片连在一起,像海洋里翻滚着的银色浪花,有的几层重叠着, 像层峦叠蟑的远山, 有时在一片银灰的大云层上,又飘浮着朵朵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云朵儿,就像岛屿礁石上怒放的海石花。
  席昱若正在殿里给粉宝儿喂着食,听得宫人的禀报,说是皇上往关雎宫里来了, 她也没刻意起身去迎,自顾自地继续着自己手中的活计。
  陌晟尧进来后直接寻了一把离她最近的椅子坐下,含笑看着她的动作, “几日不见这小猫,倒是给皇后养胖了不少。”
  “可不是嘛,刚足月的小奶猫和小孩子一般都是一天一个样儿。”席昱若看着正在一口一口地舔着奶汁的粉宝微微笑道。
  身边有这么个软萌软萌的小家伙, 还真是给她添了不少乐趣,不得不说,陌晟尧的这个礼物,送的是甚合她的心意。
  “瑷熙呢,这会子怎么不在这小猫身边了?”陌晟尧四下看了看,并没看到那抹熟悉的小身影。
  “敛秋带着她放风筝去了。”粉宝儿太小,席昱若怕它吃得太急噎着,时不时得地给它捉起来捋一捋好帮它消化,它倒也乖顺的很,一点也不作挣扎,只是用那双亮晶晶的大眼一味盯着她看。
  “也是,她怎么能闲的住,”想起瑷熙那表面乖巧实则淘气的性子,陌晟尧忍不住一笑,顿了顿,又无奈道,“想来当初寡人的初衷可是要把这小奶猫送给你的,谁知道偏偏被瑷熙给霸了去。”
  “总归是养在了关雎宫里,倒是没有什么分别。”看着粉宝儿已经吃了不少,席昱若干脆把它抱了起来,不再放任它吃下去。
  “嗯,”陌晟尧颔首,很是赞同她的话,她和瑷熙终归是母女,谁养确实是没有什么分别,“对了,寡人刚刚在你宫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谁?”席昱若下意识地想问,可是话音刚落,便隐约意识到了不妥,“陛下所说的熟人可是以前明粹宫里的那个小婢女?”
  陌晟尧来了这么多次关雎宫也没说在这遇见过熟人,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碰见了她刚带回来不久的以前的陪嫁侍女——蔷薇。
  “是她,”陌晟尧并没否认,端起身边的茶轻啜了一口,上好的毛尖漾在雪白的茶盏中,莹莹如碧玉,“皇后和她素不相识,怎么会想起把她带回了关雎宫?”
  素不相识?席昱若心底默念着陌晟尧的这四个字,冷笑不已,如若她与那蔷薇真的是素不相识,又怎会大费周章的要把她带回关雎宫来。
  要知道,那日的巧合可是她刻意安排的,刚刚回大宣的时候她便派人去查了蔷薇的下落,后来怕打草惊蛇做的太急引起陌晟尧怀疑才一直按兵不动,直到前两日才特意安排了个偶遇顺势将人给带了回来。
  “前两日路过明粹宫时,看那小婢女一身素衣可怜得紧,索性就将她带了回来,寻儿安排了她留在关雎宫里做了一名三等杂使宫婢。”席昱若淡淡解释道,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皇后当真是心善。”陌晟尧闻言后,也是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倒像是真的信了席昱若的说辞。
  “哪及得陛下的心细如尘,连明粹宫里一名不起眼的婢子都叫得上名字。”席昱若琼首低垂,望着怀里的粉宝儿,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说起来,她可不是明粹宫里的人,她以前是瑶卿宫里的一等侍女。”说到这,陌晟尧意味深长地看了席昱若一眼。
  果然,提到瑶卿宫时,席昱若的脸色再不像之前那样云淡风轻,她帮粉宝儿顺着毛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才故作无事的抬眼望向了陌晟尧,“哦?这个臣妾倒还真是不知道。”
  “几年前的事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陌晟尧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道。
  “嗯,”席昱若虚应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不太想和陌晟尧像现在这样谈论五年前的往事,“对了,臣妾今日去给太后做了针灸,其实老人家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若是好好疗养的话,三个月的时间完全可以痊愈。”
  “嗯,这个寡人猜到了。”陌晟尧颔首,这个事本是在几天前就该给她提了的,却是被张宝禄给打断了,若不是今个儿她主动提起,他倒是还真可能给忘了。
  “猜到了?”席昱若问道,像是真有几分疑惑。
  “嗯,寡人虽不清楚她的病情,却是很清楚她的目的,太后这么做,无非就是想以养病为由能够长久的留在景都罢了。”
  “那陛下可有什么打算?是不打算把太后留在景都了?”席昱若追问道,她问得很直接,没有一丝的避讳。
  她想,那日陌晟尧既然能让她去给太后问了脉,说明在这件事上就没有瞒着她的必要了。
  “嗯,老人家上了年纪不适合留在景都。”陌晟尧道,他的面上还是那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正经。
  席昱若听到这句话后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心道这还真是陌晟尧的做事风格,不想把太后继续留在景都兴风作浪也就罢了,还强硬地找了个这么没有诚意的理由。
  “嗯,这倒也是。”虽是在心底腹诽不已,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席昱若附和着陌晟尧的说辞微微笑道。
  “不管太后那边有什么动静,你只需要尽到帮她治病的本责就好,其他的都不用操心,交给寡人就好。”陌晟尧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又怎会不清楚她的那些小心思,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声音缓慢而又有磁性。
  “好。”席昱若难得做到如此听话的应下了。
  两人久久无话,整个殿内悄无声息的静。
  “皇后?”任着殿内安静了一会儿,陌晟尧突然又开口轻轻唤了一声。
  “嗯?”席昱若忽得抬眸看向陌晟尧,眼弯成月,好似纤尘不染。
  “你……”陌晟尧顿了顿,面上有几分为难,似是想说些什么,却是始终没有说出口,“罢了,以后再说吧。”
  “陛下想说什么?”难得看到陌晟尧这副模样,席昱若终是忍不住微微凑上前去多嘴问道。
  怀里的粉宝儿像是不满她的大幅度动作,朝着她喵呜一声挣扎着想要离开。
  “没什么。”陌晟尧摇了摇头,却是再也不肯说出口。
  “哦?”席昱若十分狐疑地望了陌晟尧一会儿,却终究没有得来想要的结果,只得放弃。
  她很清楚陌晟尧的脾性,他既然决定不说,那便是真的不说了,任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席昱若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粉宝儿,莫名地失了抱它的兴致,索性就松了手,任它迈着小短腿一晃一晃地跑向外面玩去了。
  陌晟尧刚刚看着席昱若,确实是有一瞬间想要和她摊牌的冲动,想要和她把话说开,想要问问她这五年来究竟经历了什么,想要问问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改变了眼睛的颜色,想要问问她……除了瑷熙外是不是还给他生了另一个孩子……
  可是他终究没有问出口,不是不能,是不敢,他怕自己这么一冲动,就会再次把她吓得再次逃离他身边。
  在众人眼底刀枪不入强悍如斯的陌晟尧,却是不能承受席昱若再次离开的痛。
  那样的痛,对于陌晟尧来说,一生一次,足矣。
  两人又这么坐了一会儿,便到了午膳时分。
  不一会儿,敛秋也带着蹦蹦跳跳的小瑷熙回来了,陌晟尧陪着母女俩用了午膳,才回了前朝处理事务。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我要熬夜写论文去了,大家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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