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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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等我。”
  洪喻安慰小狗似的揉揉她头发,关上车门,快步追上驰见。
  夜很深,这条路上只剩两个抱着膀子走的年轻男人。
  驰见和洪喻边走边吸烟,醉意被劲风吹散不少。
  小泉镇的西面有条浅窄的污水河,上游临着镇上唯一工厂,每到冬天,污水凝结成冰,河岸堆满烂掉的树叶和枯枝。
  驰见趴栏杆上吐了一通,更加清醒。
  这日月圆,惨淡的白光洒满整个湖面,显得更加凄寂荒凉。
  驰见忽然问:“你初恋时候多大?”
  “十四吧。”洪喻想了想,手肘也撑着栏杆:“多远的事儿了,记不太清了。”
  “是跟戈悦?”
  “不是,当初那姑娘叫什么来着?”洪喻拍了拍脑门,实在想不起来:“我说你问这干什么?”
  “下个月我满二十,还没恋过,你说正不正常?”
  “不正常。”
  “啵儿都没打过。”
  洪喻忍不住笑起来,搭着他肩膀,“二十年啊兄弟,你应该先去检查……”
  “没他妈开玩笑。”驰见气急败坏地挥开他,顿了会儿:“以前没着急,后来认识她,就都想用她身上。”
  “这么正经?”洪喻清清嗓子:“那不是目标明确吗,勇往直前别退缩啊。”
  驰见没说话,眼睛直勾勾望着湖面,月光下,他侧面轮廓比任何时候都要俊美。
  许是被寒风侵袭,他嗓音抖而沙哑。
  “洪喻,其实那天,我心跳比她快多了。”
  这晚洪喻陪着他吹了半宿冷风,脚冻僵掉,浑身热乎气早被吹散,好说歹说才把他弄回去。
  第二天洪喻感冒了,驰见却没事儿人一样,洗漱一番,神清气爽地坐在楼下啃油条。
  洪喻气不顺,把他祖宗牵出来痛骂一顿,撒手不管,上楼补觉。
  上午十点的时候,有顾客来文身。
  驰见看过去,觉得这人眼熟。
  对方好像也有这感觉,蹙了蹙眉头:“你不是……驰什么了?”
  “吴警官,吴波?”
  吴波一挑眉:“好记性。”他也想起来:“驰见对吧,上次在老人院,应该是我给你录的口供。”
  驰见笑笑:“对。”
  吴波看上去没比驰见大几岁,一身休闲装束,方脸,头发短硬,看上去很精神,很干练。
  他想起那晚他的表现,哪壶不开提哪壶:“后来失眠了没有?看你当时脸色有点白,吓得不轻吧?”
  驰见挑挑眉,淡笑回道:“怎么,吴警官是来查案的?”
  “不不,刚才开玩笑。”吴波笑着摇头,他这人并不死板,看上去很好相处:“我来文身的。”
  驰见说:“公职人员好像不能随便文身吧?”
  “你说那是考警察体检时候不能有,现在怕什么。”他无所谓地转过头,看着墙上图案:“就算上头管,谁没事儿还扒你衣服,偷着去举报?”
  “那可没准儿。”
  吴波回身,笑着点点他。
  驰见也勾了勾唇角。
  “这是你的店?”
  驰见:“给人打工的。”
  吴波点头:“我想来个满背,有没有好的推荐?”
  “呦,文满背我得叫我师傅去。”
  “好坏就你吧。”
  玩笑归玩笑,最后驰见到底是上楼把洪喻喊下来。
  和他敲定图案,吴波跟着洪喻进入文身室,驰见左右没事儿做,给洪喻打下手。
  吴波真性情,话多,如果他不说,别人还真猜不出他职业是警察。总之几人还算聊得来。
  他选择图案比较复杂,前前后后来了“文人天下”两三次,又介绍朋友光顾,一来二去混熟了,竟然和洪喻驰见私下喝了顿酒。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大年二十七。
  另一边久路学校终于放假,疲惫的身体终于得以放松。
  这天老人院来一辆救护车,久路听见动静,起身从窗口往外看,医生抬着担架下来,疾步进入老宅。
  她放下杂志,迅速下楼去。
  车旁和门前围了一些人,不多时,一位白发老人躺在担架上被推出来,她紧闭着双眼,面如死灰。
  “马奶奶!”李久路难以置信,喃喃道。
  护工搀扶陈英菊一步步跟过来,陈英菊手里攥着纸巾,不断拭泪。
  安顿好马莲,救护车呼啸而去,院中的工作人员和老人都望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暗声叹息。
  旁边护工也偷着抹眼泪,她叫顾晓珊,年纪不大,在老人院工作三年有余,一直以来都是她照顾马莲和陈英菊的起居,也正是安慰马莲别为病情担忧的那个护工。
  “晓珊姐,马奶奶怎么了?”久路走过去。
  顾晓珊道出原委:“前一段儿她老人家不是总咯血吗,后来去医院检查,被诊断是肺癌。”她吸吸鼻子:“病来如山倒,她本来还挺开朗的,得知剩下日子不多以后,整个人都垮了。”
  久路抿紧唇。
  陈英菊自责道:“都怪我啊,她躺床上睡一整天,我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儿,马莲妹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良心怎么过意得去啊。”
  两位老人住在同一间房,相互陪伴的时间比家属还要多,马莲昏迷不醒,陈英菊比谁都难过。
  李久路嗓子堵得难受,什么都没说,帮顾晓珊把她搀进房间去。
  夕阳从窗口斜斜洒在大理石地面上,寂寥中一片昏黄之色。
  大红色的彩纸摊了满桌子,剪一半的窗花随意扔在那儿。
  顾晓珊倒来一杯温开水,哄着她喝了两口。
  李久路没有立即离开,想半天安慰人的话:“您保重身体,马奶奶说不准没事儿,明天就回来了呢。”
  “是啊。”顾晓珊接着道:“您也得为您外孙着想,万一真病了,他该多着急啊,是不是?”
  还是这句话管用,“对啊,我小见……”陈英菊低语,半晌,打起精神,用力抹了把眼睛。
  听到他的名字,李久路出神片刻,眼睛望着桌上的红纸:“那是您剪的?”
  陈英菊点头。
  “您真厉害。”久路讨好的说:“是为春节准备的?”
  她叹气:“是啊。”
  “那您能教教我吗?”
  “你?”她看她一眼,注意力被转移过来:“可不好学。”
  “我尽力。”李久路抿唇笑笑。她拿一张红纸反复对折几次,握着剪子有样学样,本来也是哄她开心,所以她的心思并未放在剪纸上。
  “咔嚓”一下,红纸拦腰剪短。
  陈英菊抬眼,脸上终于浮现笑意:“笨丫头。”
  久路吐了吐舌。
  陈英菊:“慢慢来。”
  太阳很快落到山后头,一线晚霞把天空染成绚丽的橘色。
  久路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垂着眼,状似无意的问:“陈奶奶,驰见最近来看过您吗?”
  “来,每天晚上都来,我小见很懂事的。”陈英菊瞧一眼她手中的红纸:“丫头,这边多了……你没碰见过他吗?”
  她说:“没。”
  李久路手上失了准,红纸再次一分为二。
  第23章
  清早,李久路被院子里的喧哗声吵醒,撑起眼皮看墙上挂钟,已经九点整。
  今天天气不错,明媚的阳光从粉色碎花窗帘的缝隙透过来,煞是刺眼。
  还有两天就是春节,江曼正组织老人院的工作人员打扫卫生,被褥成排挂出来,在阳光下一片耀眼的白。往日沉闷的地方,因着佳节临近,也突然复活了生机。
  久路心情大放光明,她抻了个懒腰,收拾妥当后也下楼去。
  江曼看见她,她今天心情似乎也不错,把李久路搂过来,笑着问:“我路路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
  “昨晚八点就睡了。”久路抬头:“妈,我能帮什么忙?”
  江曼看看四周:“也没什么你能做的,要不去把姜大爷屋里被子抱出来吧,刚才他房门锁着呢。”
  久路点头,往老宅的方向去。
  109房间这会儿门开着,隔壁床的大爷没在屋里,姜怀生背对着门口不知在整理什么。
  久路轻叩两下门板,称呼还没喊出口,只见姜怀生缓缓回头:“老伴儿啊,大清早去……”
  他话说一半突然卡住了,胖胖的身体跟着转过来,看见李久路,眼中的光逐渐黯淡下去:“过糊涂了,过糊涂了……”他摇头苦笑:“丫头啊,什么事儿?”
  “姜爷爷。”久路没有走进去:“我来取被子,今天阳光足,正好拿出去晒一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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