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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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真正见到人了,又总觉得对方又几分懒散轻慢,既没有贵族世族的讲究,也没有才子的清高,十分特殊。
  就比如现在,他靠着栏杆瞧着下面,明显在看着什么,被他询问后却说:“有趣的人。”
  顿了下,还补上一句:“而且长得不错。”
  韩坤下意识想起刚刚见过那个许青珂,他对此人自然不喜,锋芒太甚,但说她自傲清高有没有,仿若有种让他觉得不自在的自在——这种自在应该是强者对待弱者的。
  所以他不喜此人。
  “姜大哥此次来定远县可是要事?还是游玩?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我必然尽全力。”韩坤对外冷淡,对这个姜大哥却有刻意的尊敬。
  姜信瞟了他一眼,修长的手指端了那茶杯,喝了一口,“定远是小地方,茶也不太好喝,不过风景还行,人也有点意思,我就是看看而已,至于你,刚考完试,不若陪我游玩游玩。”
  韩坤其实一向不喜欢玩乐,不愿把自己跟李申那些人等同,不过此刻还是答应了下来,且出门去找这茶楼的人安排膳食去了。
  谁说茶楼只能吃茶点,若是有权势人脉,想吃什么都行。
  在这点上,他觉得那许青珂见识浅薄。
  却不知他出了包厢的时候,姜信靠着栏杆,脸上没有笑容,只看着下面饭馆中吃饭的一行人,指尖勾起了腰上的玉佩,把玩着,眯着眼,目光有些游离。
  这样游离的目光,却也看见了饭馆外不远处的食坊买小碎嘴零食的两人,一单薄修长,一高大壮硕,前者纵容后者贪吃,后者十足憨笑。
  姜信定眸看了一会,转移目光,重新落在那饭馆内侧吃饭的众人……也瞧见饭馆附近巷子里开始集结的一些人。
  他们在靠近,他缓缓眯起眼。
  “青哥儿,你喜欢吃这个蜜枣吗?”
  “还好。”
  “那买了!还有你喜欢吃这咸肉干吗?”
  “还行。”
  “那也买了!今天我请你吃哈!回去你就跟姐姐这么说。”
  牛家是有点小家底的,又只有牛庆一个儿子,儿子不小了,自然会给些闲钱傍身。
  可牛家人也知道这独根儿是个吃货,平素里去镇上总是凑到食坊前面,浑身一点散碎钱都要挥霍了,于是老爹姐姐管得很严。
  有许青珂在就不一样了。
  许青珂也随他,反正这人很久没来镇上了,来了几天却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定了好几样小零食,用袋子装着,牛庆掏钱付账,许青珂转头看着街道,留意到巷子拐角有一些人……
  嗯?这些人似乎有些来头,目的是饭馆里面那些人?
  许青珂收回目光,指尖微微曲起,轻敲空气。
  要动手了吗?
  许青珂琢磨着自己还是不要摊这浑水的好,便是打算让牛庆离开,却敏锐瞥到那些靠近的人停下了。
  停了?
  不过须臾,饭馆里面的人都吃好了出来了,纷纷整理行囊准备上马,然而那些人依旧未动,等这些人走了,他们便是缓缓散去。
  许青珂冷眼旁观,暗道这些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改变主意,必然看见了什么暗号。
  这个暗号便是在他们所在方位都能看到的地方。
  许青珂挑眉,目光往刚刚茶楼的二楼看去,正好对上一双眼睛。
  目光对视,姜信看到那位食坊前的俊美考生瞧着他,似乎惊讶,但也淡漠。
  旁边的大个子已经买好了东西,似乎跟她说了什么,她也回了一句,那大个子随即看向他,然后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都笑了下,仿佛是很平淡的事儿,然后两人一起走了。
  姜信懂唇语,想起那大个子问这小白脸是谁,结果那小子回答——不知道,反正我们养不起。
  呵,竟是在调侃他么?看来没有察觉到什么。
  是他多虑了。
  姜信收回目光,再没有半点试探的兴趣。
  ————————
  老赖等人都被抓了,赵钦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当日就喊着要买些好吃的庆祝,赵刚母子倒也高兴,正要应允,许青珂两人回来了。
  一进门,许青珂就说:“是得吃好一顿,吃好了就可以去衙门领罚了,到时候得饿个好几天。”
  赵钦顿时脸色一垮,有些悻悻,“他们都被抓了,我就不能……”
  “十个痞子无赖要整你,远比不上一个县令要整你来得厉害,别把别人当傻子,信不信现在郑怀云已经在考虑如何处置你。”
  许青珂目光凉凉的,赵钦顿时感觉两股颤颤,从椅子上滑下来,又跳起,“我去,我现在就去,饭也不吃了,索性把自己整的可怜一些,一次性打消县令大人对我的惦记。”
  说罢不等赵母等人反应便是跑了出去。
  赵刚顿时感觉复杂——说好的长兄如父呢,这小子一点都不怕他,倒是怕急了青哥儿,真是见鬼了。
  赵钦主动去了衙门,让郑怀云对他的观感好了许多,私底下也有属下回应赵家人一向风评甚好,也的确出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但并没有什么大过,甚至赵刚贩卖的猪肉也一向比其他人少些价格,很得周边百姓好感。
  既然如此,也不妨宽容一些,于是让人罚了十杖已示惩戒,又判关他一段时日,到时候假称让赵家来交钱赎人也就是了,还能不惹其他赌徒怀疑,免得这厮一出牢房就招人报复。
  郑怀云自问自己如此宽容体贴,又抓了这些害群之马,肃清县内赌~博风气,已然是定远县的一个好县令。
  只是……
  “那案子不能再拖了,不然尸身腐烂,很难处理。”
  他倒是想将这案子彻底掩埋,让那尸身腐烂无人知,可人多眼杂,谁知道有没有人报私信给他的政敌,如此大为不妥。
  于是在许青珂收拾行囊回了村子后的第三日,去县里走亲戚的村民回来说县城里发生了无头尸命案。
  因为是发生在县城里的,村民们也不觉得慌,只是偶尔会谈及。
  许青珂回到村里就鲜少外出了,平日里就在家看书练字,生活十分清心寡欲。
  直到一个月后,有里长带着人敲锣打鼓得跑到他家门前。
  铿锵,杯子落地,许大家里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惊愕得询问着邻居们彼此通告的消息——许老三家里的许青珂又中了他们定远县的案首!
  时隔五年,竟然又中了?
  ————————
  赵家,赵婆本日日惦记自家儿子,但也花了点钱财得知自家儿子在牢狱里面虽不自由,但并未受什么苦,想着这小子从小到大顽皮惹祸一直被家里惯着,虽说已经被吓过了一次,但总得吃久一些苦头才长记性,也好过他日后再犯,因而也就淡定了。
  不过么,等她在菜市场的时候通过别人的嘴巴知道许青珂中了案首,当时好生错愕,继而大喜,愣是买了好些糖果请人吃。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儿子中了呢,有人问了才知是人家媳妇的邻里世交小弟中了,考试时还在她家里住着呢。
  虽然不少人心里嘟囔这么远的关系也值得这么庆贺,但不是不羡慕的——能当案首,来日考上秀才大有希望啊。
  他们贫苦寒门人家若是出一位秀才,那便是鸡犬升天,要知道就是豪富商家也信奉仕途才是正道呢,所以能让一位准秀才住家里,那可是文曲星庇佑,很有福气的。
  赵婆就这么在众人的目光下提着篮子嘚瑟回家的,回家后便是对自己的媳妇嘘寒问暖,让牛芳还以为自己婆婆中邪了。
  当然,有喜也有悲,自然也有怒,暂且不说李申等人如何愤怒让一个谁都没料到的人当了案首,便是冲着那个赌约……
  定远县的考生群不太安静啊。
  第10章 已经抓了?
  大多数考生是惊疑,赵怀等跟许青珂照面的考生则是感觉复杂,但酝酿了一两日还是齐齐将目光落在李申所在的李家,李家关门不出,然后他们又看向韩家,韩家倒是一如往常,仿佛不受自家三郎落榜首而失落。
  这让不少人都有些失望,但想想韩家已经出了一个韩枫,不能锦上添花也没啥。
  目光游离中,这日子也就过去了,但定远县内有多少人翘首等待那位两届案首来县内……
  韩家一客房后院,三四月的天,花开得正好,姜信在院子里喝着酒,韩坤每日都过来拜会,礼数很足,但一般坐不久。
  这位姜兄平日里就喝酒看话本儿,要么就是出去遛弯打猎,没点正经事,委实不是他这种书生愿意应付的,也就每天来拜见下就好了。
  今日依旧来了,一进门果然看到姜兄一边看话本一边喝酒,好家伙,酒足足有三壶呢!
  韩坤皱眉,步子在门槛前磕了下,还是进去了。
  “姜大哥。”韩坤上前作揖,姜信抬眼看了下他,勾唇轻笑,“今日来得比往日早了一些,我想睡下懒觉都不行了。”
  韩坤垂眼,客客气气:“便是姜大哥还在睡觉,我也是要来的,毕竟哥哥让我尽好地主之谊。”
  姜信瞧他这样顺从,手指勾着酒壶,将酒杯倒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过我瞧你今天提早来……有事儿?”
  韩坤一惊,但也没多想,只说:“县令大人明日设宴,邀我们这些考生作陪,明日我大概不着家,若有怠慢姜大哥的地方,还请姜大哥见谅。”
  姜信看了他一眼,“看样子你不是很开心啊,是因为你没有拿到案首,而明日那位案首也要过去?”
  韩坤皱眉,暗觉得这姜信实在不懂说话,但对方身份不明,他也不敢得罪,“没有的事儿,一次考试而已,我不是那么输不起的人,只是没料到那许青珂会有这样的才学而已。”
  “这样想是对的,不过明日设宴,我也去蹭一顿饭好了。”姜信说这话的时候,看到韩坤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满跟为难,便是淡淡抿酒,嘴角微上挑。
  “定远县令郑怀云跟我也有些旧交,你就跟那边的人这边回复说故友相访就是了,不会让你为难的。”
  韩坤此刻才想到对方必然身份不凡,来自致定府,有郑怀云那边的人脉也不奇怪。
  “姜大哥说笑了,哪怕你不认得县令大人,我跟县令大人那边说下,也应当没什么问题的。”
  “那倒是,你哥在定远也算有点底子。”
  姜信满不在乎说着,韩坤察觉到对方对自己哥哥的轻慢,不由觉得不舒服,便是告辞了。
  姜信的手指依旧摇晃着杯子,眼角瞥过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眼里波澜不惊,深邃似海。
  ————————
  县令设宴,所有榜上有名的考生自然都是要应邀的。
  许青珂依旧踩着点来,不早不晚,书生多有狂傲气,也不兴上门送礼的风头——因为他们现在只是考生,真要送,也得入了官场再送,须知送礼也是一门大学问。
  许青珂两袖空空,跟其余人一眼,这次到县衙,那些守卫的衙役都对她给予充分的注视跟客气。
  之前是考生,现在是案首,中秀才的概率太高了,现在打个脸熟也不错。
  凉亭中宴席已经摆好,仆役们开始上瓜果,好些个考生已经在,许青珂跟这些考生并不熟,熟一些的比如李申跟应成安又是不和的,因此她显得分外形单影只。
  李申今日也来了,一直绷着脸,应成安寡淡沉默,很安静,其余人一看他这模样也不想把他得罪死,毕竟这人也是第四名,家里在定远县也有些人脉。
  倒是赵怀不怀好意,开口:“李兄,我仿若还记着你跟许兄有一门赌约呢,便是你输了的话要跟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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