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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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了,杜言疏对杜言明道:“这孩子天资极佳,兄长若是肯指点一番,将来怕也能有些出息。”此话一出,虽然委婉,让兄长带宋珂修行的意思却也明白。
  杜言明闻言沉吟片刻,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荡开,一旁的裴匀突然嚷道:“不行不行,师尊只能有我一个徒儿,就算宋小公子是师尊侄儿,我也不同意。”
  “……择思,别胡闹。”择思正是裴匀的字,杜言明虽笑着,可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也有些挂不住了。
  杜言疏眉头微蹙,甚是无语,这小无赖戏也忒多了。
  裴匀咧着一张嘴耍无赖:“我不是闹,师尊若是真另收徒弟,我便要想法子日日缠着师尊,让师尊分不了心教别人,只能日日对着我。”
  杜言疏的太阳穴跳了跳,真的,胡搅蛮缠这套功夫,天下没人及得上他裴小公子。
  杜言明无可奈何地轻叹口气,不去理会无理取闹的裴匀,转对杜言疏道:“言疏,珂儿的事……”
  杜言疏明白兄长的顾虑,他也清楚裴匀绝对说到做到,一个纨绔公子哥儿,最不缺的就是胡搅蛮缠的时间精力,况且这种情况下若还让宋珂强行跟着兄长,面对一个如此无赖的「师兄」,他心里想必也十分不乐意,遂点了点头,从容不迫道:“交与我罢。”
  其实真想要治住裴匀,法子多得是,可……既然兄长默许他这般胡闹,自己又瞎操什么心?
  杜言明得了弟弟的应允,彻底松了一口气,裴匀也心满意足的摇了摇扇子,毫不掩饰欢喜之情,宋珂则默默垂下眼睛,小心翼翼地将笑从面上隐了去,柏旭站在一旁,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杜言疏又喝了一盏茶,此事便定下了。
  众人吃罢饭,裴匀本还想留宿一夜,被忍无可忍的杜言明赶了回去,已吩咐下人收拾了一间客房,对宋珂柔声笑道:“今夜委屈你暂住客房,之后再为你仔细准备一间厢房可好?”
  宋珂恭恭敬敬地点头:“劳烦二叔挂心了。”只暗暗祈求自己的房间能离小叔近一些。
  杜言明微微笑着揉了揉他脑袋:“珂儿真懂事——”
  顿了顿,面上的笑容一敛,转向杜言疏郑重道:“言疏,待会与我去一趟偏厅,有些事与你商讨。”
  杜言疏心中猛地一跳,怔了怔,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兄长此时的神情话语,与上一世那日一模一样……
  终究还是会来么?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在一切变故到来之前找到了他,努力改变了事情发展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宋珂:衣带渐宽终不悔,想和小叔亲亲嘴
  小叔:……不要和裴匀学坏了
  宋珂:红杏枝头春意闹,小叔给我捡肥皂
  小叔:……马上,滚
  ……
  惯例公布一下身高:
  杜言疏:179
  宋珂现在:170→187
  柏旭:185
  杜言明:182
  杜言疏:等一下,为什么我最矮
  废柴:小鱼儿会给你举高高怕什么?
  衣带渐宽那句,好多年前看到叫兽的一条微博……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感谢看文感谢花花~天冷蹭蹭~( ̄▽ ̄~)~
  ☆、杀意
  廊下的琉璃灯光线昏昏,夜风一吹,浮在地面上的灯影也晃了晃。
  “言疏,数年后,有一劫,你我怕是躲不过。”杜言明的脸隐在错落的光影间,让人瞧不分明,与上一世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话语,杜言疏再不去看兄长的脸,只盯着地上那一点摇曳的灯影发怔。
  沉默半晌,杜言明又道:“不光你我,怕是整个北垣,都躲不过这场劫难。”
  生灵涂炭,人间地狱——
  杜言疏终于抬起眼:“兄长,可有破解之法?”上一世他也说了同样的话,可即使联合各仙门世家共同对抗,仍对当年的鲛人魔头束手无策,可以说全军覆没。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只能眼睁睁看着希望一点点被宿命踩在脚下,碾碎融入尘埃血水里,灰飞烟灭。
  和预料中的一样,杜言明沉默不语,杜言疏敛回目光:“我来想法子。”地狱他已亲眼见过,这一世手上握着关键人物,结局未必又重蹈覆辙。
  杜言明心一沉,望着弟弟的眼神满是担忧,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末了叹了口气:“言疏,你放心,无论出了什么事,为兄一定会护你到底。”
  上一世兄长也说了同样的话,最后,他也确实守护自己到生命的最后……
  兄长,这一世,就让我来守护你罢——杜言疏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对了,言疏” ,他刚想离去,兄长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兄长还有何事?”
  杜言明迟疑片刻,末了叹了口气道:“宋珂那孩子不容易,我们以后待他好些。”
  杜言疏神色莫测地点了点头,片刻,犹豫道:“宋大哥当年离开后……有与家里联络过么?”
  见兄长只轻轻地摇了摇头,杜言疏皱眉,不好再问什么。
  “过去之事,为兄不希望你太过执着。“杜言明的声音冷又轻。
  杜言疏的脚步顿了顿,极淡的应了。
  ……
  宋珂坐进宽大的浴盆里,热腾腾的水气混着玄草的清香,他舒服地在水中摆着鱼尾,激起涟涟水响,十分惬意地将头靠在浴盆边沿上,闭上眼睛轻呼了口气。
  如今能躺在暖烘烘的热水里,抬头是能遮风避雨的屋顶,一柜子暖和好看的衣裳,再不用担心明天是否会挨饿受冻,也不用时时戒备鲛人贩子将自己猎杀售卖,还拥有一个谪仙似的小叔,简直就如同做梦一样。
  如果真是梦,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宋珂漫无边际地想着,兴许是舟车劳顿又时时绷着神经,此刻热水一泡,藏在身体里的疲惫都顺着毛孔散了出来,想着想着,就有些迷糊了。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身子变得轻盈缥缈,渐渐升腾至半空中,月色清凉,云雾缭绕,乘着夜色御剑飞行,漫天星空似流光划过天际,映出前方影影绰绰半明半昧的身影,长身玉立衣袂飞扬。
  宋珂看痴了,紧紧跟在那人身后,风太大,流光似火,那人回过头,朝他翩然一笑:“小鱼儿,赶紧跟上——”
  一夜的星辉都落在了他身上,天地瞬间变得暗淡无光,宋珂一颗心跳得飞快,全身的血液直往脸上涌,悸动得无法呼吸,一个不留神,脚底猝不及防打了滑,从剑上翻身坠入云海——
  小叔救我——!
  ……
  风卷着残雪从回廊吹过,窗户没有扣紧,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
  宋珂浑身一哆嗦,从渐渐变凉的水中惊醒,喘着粗气惊魂未定,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宋珂五感极灵,从脚步声便知来人是小叔,心中一阵悸动,却又慌乱了起来——鱼尾露出来了!
  他脑子转得飞快,可杜言疏的脚步更快,他轻叩了两声门,还未等宋珂答应,便推门而入——
  “小叔别看——!”
  杜言疏闻言怔了怔,前脚刚跨入房门,就瞧见宋珂一脸错愕地缩在浴盆里,用湿漉漉的长发小心翼翼地遮住水中若隐若现的鱼尾,立刻别过血色顿失的脸,倒抽一口气,浑身上下顿时爬满鸡皮疙瘩……
  来得太不是时候!
  宋珂也顾不了那么许多,手一挥,桌案上的烛火闪了闪,灭了,屋中顿时漆黑一片,这夜无月,只有游廊的灯火隐隐浮于夜色中。
  窘迫至极——
  杜言疏此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末了还是硬着头皮将另一只脚迈进门槛,关上门,将廊上的灯火也隔了去,屋中一片黑漆漆的静。
  杜言疏轻咳一声:“我……我来的不是时候”,他是没料到,怎么有人过了子时还在洗澡的,不过未等对方同意就推开门,也是他唐突了……
  随着哗啦一阵水响,似乎有个银白的事物从黑暗中闪过,一跃而起,噗通一声落在地上,伴着瓷器翻倒在地碎裂的声响,听着就挺疼。
  宋珂伏在地上道:“稍等片刻,我擦干尾……腿便好。”说着便伶伶俐俐地爬上床榻,抓起被褥便往尾巴上擦,十分慌张用力,差点将鳞片都搓掉了。比起尾巴的疼痛,被小叔嫌弃更让他难以接受。
  可无论他怎么擦,尾巴上总是湿淋淋的抹不干,直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他才察觉方才慌里慌张的,不小心被碎裂的瓷器划破了尾巴,血一直止不住往外渗。
  宋珂顿时慌了神,只得用棉被遮住被血水浸得湿淋淋的鱼尾,小心翼翼道:“小叔,我……对不起……”他答应过小叔决不在他面前露出鱼尾,如果说上次在吴水河人命关天情有可原,那么这次他笨手笨脚的,就不可原谅了……
  杜言疏眉头紧蹙:“你受伤了?”血腥味渐浓,即使是寻常人都能闻得出来,杜言疏打了个响指,烛火瞬间燃起,火光灼灼,照得一室光明如昼,屋内碎瓷满地血迹斑斑的狼藉样儿一览无余。
  怔了怔,杜言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面上一阵青一阵红,眼神闪烁,上身胡乱披着外袍,下半身裹在被子里的宋珂,放缓了声音:“怎这么不小心?”语气一改往日的云淡风轻,有些微责备的意思。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刚伸出手想掀开被子替宋珂查看伤势,宋珂立刻慌张地按住他的手:“不可,尾巴还在。”
  杜言疏的手顿了顿,四目相对,少年人眼里的自责与羞愧一览无余,杜言疏看他辛苦隐忍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忍,又做不到像兄长一样柔声细语说些安抚的话,只微微俯下身,将灵力汇于掌中,从上往下轻抚而过,隔着厚厚的棉被替他止血疗伤。
  一股柔和温暖的灵力如漫漫细水,缓缓抚过鲜血横流的伤口,血水凝固痛感消失,裹在棉被下的一条鱼尾化成了腿。
  杜言疏看宋珂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知对方好受了些,慢慢收敛了灵力,这一闹腾,让来时的杀意彻彻底底消失殆尽。杜言疏突然有些后悔,为何不在初遇见时就将这小鱼儿宰了喂猫?相处了这小半个月,自己感情用事也好,妇人之仁也罢,实在是下不去杀手了……
  留着他,终究是威胁,但杀了他,也不一定就能化解预言中的劫难,说到底,这孩子仍是变数。
  索性赌一把——
  宋珂抬眼看到小叔一改往日的云淡风轻,眉头紧蹙面色凝肃,以为他在为自己惹出祸事烦闷生气,小心翼翼赔罪道:“侄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如此愚蠢莽撞。”说罢狠狠地咬了咬牙,恨不能就此将这条罪魁祸首的鱼尾切了干净。
  闻言,杜言疏抬起细长的眼,定定地看着一脸自责不知所措的小侄儿,半晌,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傻气”
  宋珂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杜言疏淡淡地摇了摇头,气定神闲道:“我说,你们鱼类傻气。”
  嘴上说得轻巧,心中却唏嘘,哪里能有这般傻的?为了不让我看到你的鱼尾,竟然蠢到手忙脚乱弄伤自己,这也就罢了,连止血疗伤都可以忽略掉,直接藏进被子里……这么傻的生物,是怎么存活繁衍到如今的?想着想着竟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角,傻模傻样,真是够了。
  他这一嘲一笑的,倒是把气氛缓和了,宋珂吐了吐舌头:“又被小叔嫌弃了。”
  顿了顿,瞧杜言疏面色又缓和了些,继续大着胆子道:“侄儿蠢笨,日后还请小叔多多指点。”
  咦,杜言疏微眯着眼歪了歪脑袋,这家伙的语气,难不成是在跟我撒娇?遂敛了笑容,摆出一副不冷不热的脸,抬起手朝宋珂脑袋揉了揉:“收好鱼尾,一切好说。”
  宋珂被揉的十分受用,笑得一颗虎牙露了出来:“侄儿谨记。”他心中清楚,小叔嘴上不说,行动间却是真在关心他。
  杜言疏点了点头,有些无奈道:“为鱼类治伤,我这还是头一回。”
  宋珂眨了眨眼睛,天青色的眸子闪过一簇蓝色的火焰,心中喃喃道,如果小叔能一直这般为自己疗伤,让他日日挨个十刀八刀也不是事儿,嘴上却只玩笑似的反驳道:“小叔,侄儿早就想说了,鲛族非鱼……”
  杜言疏一怔,抬手便往他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话多”
  都是长鳞片有尾巴看起来滑腻腻的家伙,有什么区别?一样不讨喜……
  宋珂揉了揉脑门,不觉得疼,只觉着被敲的地方莫名发热,像被火舌撩了一下,挠得心里痒痒的。
  杜言疏又摆出一副凉白水般的脸,淡淡的,淡淡的收回手,佯作不经意状,手背在衣摆上蹭了蹭,心里却十分后悔纠结,刚才一时得意忘形,是不是表现得太轻浮欢脱?
  直悔得暗暗咬牙,为自己清冷端庄的长辈形扼腕叹息。
  动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他定了定神,此番深夜来访,目的自然不是与侄儿坐榻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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