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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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公,下官已备好了驿站旅舍,还有江城官吏的心意,设好了一桌接风宴。”
  宁望儒语气温和,没有什么前首辅的架子,“无需琐碎繁文缛节,都免了吧。”
  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惊动太多人。若是宁公喜欢兴师动众,也不过绕过苏扬等地方,只是在江城称不上繁华的小地方,暂留几日休整了。
  听到这话,文知州松了口气,虽有些惋惜不能与宁公多亲近,留下好印象于前程有利,但他本也不是那么善于逢迎,以及劳民伤财讨好上官的人。
  就是在江城最好的酒楼设宴的其他下属官吏也不会说什么,宁老连知州的面子都没给,晾了他们又如何。
  知道宁老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文知州一路便衣送车队到旅舍,马车里先下来一个华服青年,眉目清俊,嘴角微微翘着,看起来温文尔雅又气质卓尔,是宁老的长孙宁其骁,听说还常入宫中陪驾。
  宁老返乡,相陪的还有家眷子孙。
  从车上还下来一位粉衣娇俏的少女,特意看了看江城的街市景色,既而浮现失望之色,拉着哥哥的袖子小声嘟囔道,“这里没有京城好玩。”
  “你还嫌无趣?”宁骁轻笑了一声,眼角微挑瞥向车驾,“怎么,不再缠着那位说话了?”
  少女轻哼了一声,“你也拿我当笑话,”身为堂堂前首辅的孙女,宁昭月也有自己千金小姐的傲气,何况,别人对她又无心,
  宁昭月又揉了揉手中的绣帕,“他说是来寻人的,也不知道寻什么人。”
  “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琴师,”宁骁叹了一声,有些话未尽,昭月日后要许的也是门当户对的人家,而却非这样一个随路碰到身份神秘的人,哪怕他的容貌的确盛了些。
  宁昭月眸子微红了红,扭头就不愿理她哥了。
  能令宁家大小姐牵肠挂肚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他们路上遇到一白衣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却比女子生得还美,若非是那随手弹的琴声竟能令宁老的头疾得到缓解,宁骁都怀疑是什么山野精怪化成的。
  加上宁昭月又起了心思,便央了祖父,顺带送他一路。
  他也没说什么,只道,“我要去江城。”
  白衣少年,名为封少宴。
  第293章 神鬼娘子
  谢青是跟着文知州一起去迎宁老的,但他这类下层小吏并不知道宁老的身份,只知道是京里来的贵人,回乡途经江城停留两日。连文知州也不敢得罪。
  原本谢青还被安排了其他事情,不过又突然告知,不用了,文知州还给他们放了个假。
  回来路上看见从外面回来的锦荣,一看就知道又在山上待了好几天。
  谢青是觉得王家妹妹越长大,越神秘让人难懂了,似乎看着就有一层说不透的感觉,疏离又冷淡,经营着酒坊,又似乎突然喜欢上了寻仙问道的事。
  看着那眉目间透出的清净无为之感,谢青恍惚刹那都怀疑是不是下一刻锦荣就要羽化登仙去了。
  谢青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也觉得,若非还有酒坊和周姨的牵挂,锦荣恐怕真要出家去做居士了,现在也常常让酒坊休业十天半个月的,说是在山上住住。
  殊不知,完全是因为锦荣交友太过广泛,去应那些花仙竹精山神的邀约了,对谢青他们不过是托辞。
  “阿锦,知州还问我,你酒几时酿好啊,他还等着呢。”谢青心中为锦荣欢喜,有这一手酿酒之术在,哪怕锦荣再怎么寻仙问道游山玩水,也败不了家,多的是人想喝她的酒。
  锦荣笑道,“杏花酒没好,但还有别的酒。”
  谢青惊讶语道,“阿锦,你还酿了新酒啊。”
  “强身健体,滋阴补阳。”锦荣淡定道,
  既然听锦荣这么说了,谢青当然想去蹭些酒,若依锦荣说,明日才会卖。
  推开酒坊大门,谢青眉头一皱,“什么味道?”他经常喝锦荣酿的酒,又被锦荣指点,五感比常人要灵敏许多。
  “一股狐狸味。”锦荣微挑眉,继而轻笑道,“可能是野狐狸跑进来了吧。”
  他不以为意,先取了一壶酒给谢青,他还有些在意那狐狸味,虽不难闻,但到底是野兽,伤了人就不好了,便关心问道,“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把野狐狸给捉了。”
  锦荣摇了摇头,微笑,“我自有法子对付。”
  自胡三娘走后,她都许久没闻到狐狸味了,不知是哪个胆子大的狐狸跑到她这里来了。
  锦荣走到厨房,发现案上摆着两只做好的烧鸡后,心情稍稍好了些许,念在还稍微知礼的份上,待会她可以轻点将人扔出去。
  等再回到房间,只见一白衣胜雪的少年,“小妖少宴,来自青丘狐族,为求得道特拜访大人。”
  胡三娘曾给狐族去过一封信,族长差点动了心,能和仙君转世之人结下情缘,此背后的好处难以言喻,他的目光直接放在了当时也是现在狐族最有可能‘勾引’仙君的狐狸——封少宴。
  天资越高,化形的容貌也越美,封少宴显然相当出众。
  可惜没多久,他就遗憾放弃了这个念头,若这位大人未带宿世记忆,单纯初为人,当然好哄骗,以求一段良缘,可对方与城隍阴曹等都谈笑风生,哪里是没恢复记忆的样子。
  贸贸然只会触怒大人,反倒得不偿失。
  也不是狐族不要廉耻,换做是其他的妖魅也一样,不过是成就一段良缘,便能成就大道,而且毫无负面影响,比如劫难,因果什么的。
  如果成了王家姑娘的不是锦荣,而是其他真正此界某神仙的转世,恐怕多是扑上来,强求冒犯不敢,但也引诱勾引什么的也少不了。
  锦荣想想,不禁笑了。
  自荐枕席,锦荣不是没有遇到过,甚至有极少数都是她半推半就了,前提是她心情不错,或对来者看上了。
  而这狐妖显然不在此列。
  封少宴也不失落,他听三娘说过,这位大人是真正的光风霁月之人,不似那些神仙高贵冷漠,视万物为刍狗。
  所以这机会,实在难得,
  他的目光很纯净,没有半点狐妖的诱惑之色,“小妖愿侍奉大人左右,以聆听。”
  锦荣也不提逐他出去的话,问他,“你会什么?”
  “只要是大人说的,少宴都会去做。”
  于是,锦荣在酒坊里听了一夜的琴,封少宴也谈了一夜。
  “他就那么喜欢她?”听到去跟着封少宴的下人回来禀告,宁昭月不禁脱口而道。
  到了江城,封少宴就和宁家的人不告而别了,而且也没怎么防范凡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
  没一天,外人就知道王记酒坊多了一比女子甚美的琴师,在那里日夜弹琴,唯有王小姐叫他停,他才会停。
  谢青还替周氏来问了一声,锦荣坦然道,“我留下来每日给我弹琴的。”
  说的倒像是别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宁昭月却也是误会锦荣与封少宴关系的其中一人,趁着还未离开,拉着哥哥宁骁就往王记酒坊去了,却没想到在那里见到了自家老爷子,还笑呵呵地与店主下棋。
  这还得说到谢青在这里拿的酒,带回衙门被文知州看见了,听说是强身健体的补酒,又亲自尝过醇美不输于杏花酒后,文知州便留了一壶送去给宁老了。
  也就有了宁老亲来王记酒坊买酒,却无酒最后下棋的事了。
  “你棋艺不差。”
  锦荣放下一枚黑子,结束了棋局后,颇为赞赏道。
  “我祖父是什么人,哪里用你说。”宁昭月看到她身后侍在一旁的封少宴,就有些看锦荣不顺眼,更是不高兴她说的话。她祖父棋艺之高,怎是小小乡野女子能知道的。
  宁望儒皱眉斥责了孙女一句,后又笑容温和,连连叹道,“昔年精于棋道,这些年是怠惰了啊。”
  他年轻时已是当世的棋艺大师了,若非后担任朝中重职,也不会生疏了这么多。这些年埋头于官场上,失去了许多,像棋艺,像前几年离他而去的老妻,唉。
  锦荣不在意小姑娘的话,她那话也是本心而言,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君子六艺等等,就是再蠢钝的人,学上十几遍也能成为天才大师,这世很多非人的朋友也喜欢下棋,
  但老实说,拉着她下棋的神仙很多都是臭棋篓子。
  这老者的棋术比很多人都要好,棋乃人所创造,又由后人无数推衍,越发精妙,论下棋,还是人下的好一些。
  下了两盘棋,宁望儒便已露了疲意,光是这些已是殚精竭虑了,他也真心实意道,“王姑娘棋艺非凡,是老朽输了。”
  锦荣却是心情愉快,也忽然觉得在江城虽宁静安详,但乐趣是少了些,比如能让她赢的爽快的对手。
  不过这老者的身份,哪怕未卜算过,也看得出不是普通人。
  直到老者离去,她也没有问起过,仿佛不过是个路过的客人。
  倒是宁昭月走时还看了封少宴一眼,依依不舍,也知道这恐怕是最后相见,
  宁骁问了跟随祖父的侍卫,才知道祖父想要买下两壶酒送予陛下,结果酒坊店主,也就是那与祖父下棋的紫衣姑娘却说酒卖完了,等什么时候酿好了再来吧。
  “好傲气的酒坊。”宁骁心底不悦道。
  却不知他祖父却是起了别样的心思,以棋可观人心,宁望儒敢说乃是他平生少见,
  这样的小城居然也有这样气度和见识的姑娘,骁儿与她相配倒不错。
  和宁家其他人所想不同,宁望儒知道,宁家出了首辅,尚书帝师,已经太盛了,再好下去只会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所以无论是孙女还是孙子,他都不希望嫁娶太贵重。
  与家世相反,见识和人品才是他最看重的。
  宁望儒不过心思一动,便有了心悸之感,仿佛是有所警示,令他疑惑不解。
  锦荣收了棋盘,倒是教起封少宴下棋来,让他不用弹琴了,既然将人留下来,锦荣对培养一个能给自己弹琴又能和自己下棋的人暂时有几分兴趣。
  只是这兴趣能维持多久就不知道了。
  封少宴听的认真无比,阿九和阿十在旁边帮忙倒茶。 锦荣支着下颌,看向少年的面容,随口道,“你多少岁了?”
  封少宴认真回道,“若论化形之后,三百多岁了。”
  “三百多岁了啊。”锦荣感叹了一声,真算起轮回来,她恐怕岁数也不小了,想想不禁有些伤感。
  其实每一世都有新的身份也不错,既有长长久久的时间做想做的事情,又不会太无趣。
  ……
  没多久,宁望儒便返乡归家,虽忧心难断,但也不再过问朝政之事。加之年事已高,太医为宁望儒诊脉过,不过这几年了。宁老心思豁达,也就希望最后时日能平静度日。
  宁骁宁昭月也得了京城的书信,代父母陪伴在祖父身边。
  一日夜里看书看久了,宁老沉沉闭上了眼,鼻息也止了。
  死魂从体内飘了出来,慢慢游荡到了黄泉之地,滚滚黄水河流之上的高台,竟有一人似曾相识。
  第294章 神鬼娘子
  因着太远,有些看不清,宁老还未细想在哪里见过,他面前已凭空出现了两位小吏打扮的人。
  宁老微微一惊,不知对方是人是鬼,便听这两位小吏开口了。
  “既是从阳间而来的亡魂,便随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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