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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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萧仿佛没有注意到锦瑟此时默然无语的尴尬神情,他再度轻笑了一声,打破了这种异常诡异的气氛:“好了,我又没有强迫亲王,这宫里,亲王可是贵客,当然一切都可自便。”他笑了几声,扫了一眼锦瑟,倒也并不多做挽留,反而率先行迈步朝前走了,锦瑟只是略微怔了怔,只看到消失在拐角处的半幅裳角,清浅柔和,高贵雅致,像是天边不可触摸的云彩,又似在星光下逶迤飘远。
  她此时脑海中是一片茫然,这算什么,报复她今日下午的举动,所以也来一回欲擒故纵吗?
  这一夜,回到寝殿的玉锦瑟完全没能睡成一个好觉,把寒漠笙感到外殿的隔间去歇息后,她不停地开始琢磨楚萧的心思,一闭上眼,就是楚萧在她面前的潋滟双眸和诱人语调,这让她几乎整夜地在华丽的大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没有睡觉的不是她一个人,此时西塘近郊,某座幽深的宅院内,没有灯火亮着,只有檐下的羊角灯笼散着晕黄的光,在风里轻轻的飘着。看上去就好像空旷寂静的一般,可事实上,屋内屋外却都是有人的。只是不知为何,这些人一个个都隐藏在暗处,就好像影子一般,随时都会随着月光的变幻而消失不见了一般。
  而屋内屏风之后的暗间里,光线昏暗得几乎不能视物,唯有屋檐下羊角灯笼的光线隔窗透进来,又经了屏风一道阻挡,到了这里,就变成了极其可怜的,微弱到可以忽略的暗光。
  一个人端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他神色端肃,长发松松披在脑后,玄色衣袍和昏暗的房间几乎融为一体,显得尊贵和清冷,而地上则跪着一人,正用极其恭敬的声音禀报着,赫然是那曾经掳走了水云卿的君傲暗卫首领。
  “陛下,因锦亲王是被西塘楚太父派人掳走,属下不敢妄动,只是如今亲王殿下深陷宫中,暂不知大周会作何反应。“
  素鸣叶语气淡淡道:“既然你都能查得出是楚萧所为,大周的密探未必就查不出。不做反应自然是因为他们都知道楚萧必不会伤害锦亲王,甚至还有可能为她所迷惑,自然宁可静观其变。”他说到这里,语气微有嘲讽,“皇族子弟,永远都是先考虑国之利益,锦亲王不会有危险,甚至可能还会给大周带来利益,她们会着急才怪。”
  “陛下英明。”暗卫首领应声道。
  此时房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少年,他体态优美,款款而来,手中正持着点漆清心茶具煮水烹茶,弥漫着新茶清气,香气扑鼻。若是锦瑟在此,必然会惊愕的发现,这个美少年竟是楚雪熙。
  当着他的面,素鸣叶和暗卫也没有任何遮掩,显然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这楚雪熙竟原来也是素鸣叶的手下之一。
  “你起来吧。”他接过茶盏,沉声道,楚雪熙则默默地站到了素鸣叶的身后。
  暗卫首领却是把身体伏得更低了:“属下不敢。”
  素鸣叶冷哼了一声:“说说为何不敢。”
  暗卫首领低垂着头道:“属下来西塘月余,明明打探到了亲王殿下的下落,却过于小心,处处错失良机,以至于被西塘太父捷足先登,有负陛下重托。”
  素鸣叶没做声,暗卫首领等了一会,不见他答言,额头微有细汗透出,想了一想又道:“是属下思虑不周,属下甘愿领罚。”
  素鸣叶却是摇了摇头:“你做的并没有错,谨慎原是对的,只不过,你多做了一些事。”
  暗卫首领叩首:“愿听陛下训诫。”
  “谁让你擅自放走水云卿的?”
  暗卫首领愣了一愣,却不敢辩驳。
  却听素鸣叶的声更冷了几分:“你以为玉锦瑟进了西塘皇宫就再也出不来了?你未免太小看了这位锦亲王,水云卿此人本是可以作为牵制她最好的武器,你却擅自激怒他让他去了大周,若是他被大周女帝召进宫中,就算他不知道你们的来历,可大周女帝是这般愚蠢的人么?回头自然会透过蛛丝马迹细查,甚至想到我们君傲头上。”
  暗卫首领身子伏在地上,额上冷汗一阵紧似一阵,说起来这的确算是她严重的渎职,无论水云卿是不是知道真相,她都不应该自大的放他离开,要知道一丝丝的不慎都有可能泄露他们的行踪,她本是为了想看两个堂兄弟之间争妻主的好戏,结果就给自家的陛下惹了这么大一个潜在的祸患,的确是不该。
  暗卫首领顿时汗如雨下:“陛下,是属下失职。”她不是普通人,而是深受素鸣叶信任的暗卫首领,凡事的确该考虑的更周详一些,“属下本该斩草除根,或者将这水云卿留待陛下处置。”
  素鸣叶再度皱眉:“你以为朕是这般小鸡肚肠的人,连一个男人都容不下?”
  这话几乎等于是承认了他对锦瑟的兴趣,连楚雪熙都不由地呼吸一窒,却见素鸣叶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冷凝低沉,“下去吧,之后你就继续隐匿在西塘,等朕的示下。”
  “是!”暗卫首领躬身退出。
  房间内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没有一丝。素鸣叶静静坐了片刻,一动不动,须臾,又一个身黑衣的瘦高女子悄无声息走了进来,朝他行礼。
  “属下见过陛下。”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如今在西塘的实权人物,占据户部一品尚书之职的方瞻。
  看到她,素鸣叶问道:“如今我们在西塘可以调派的人手共有多少?什么位置上什么人可以使用,报与朕来听。”
  “恕属下的多问一句,请问陛下需要动用我们多少部署和力量?如今楚萧称帝,对各处管控和权利都开始不着痕迹的收拢,很多事处理起来也更加繁杂,陛下给个分寸,属下也可选择合适的人选。”
  素鸣叶默然了一会,沉声道:“动用我们的暗线,让楚家出点乱子,随后让蓝诺致仕。”他微微冷笑,月色下俊美的脸上有着一丝深沉,双眸绽出幽光,“先给这位西塘楚太父找点事情做做……”
  方瞻静静思量了一会,须臾恭敬地道:“陛下,恕属下直言,如今我们手中积聚的力量尚且不够,时机也不算成熟,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危险。蓝家楚家更是根基深厚,楚萧又是个极其精明的人物,感知敏锐,若是轻举妄动只怕会损了我们自己的得来不易的根基,若有一丝差池都会……”
  素鸣叶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无妨,朕此次亲临,正是为了协助你。”
  但方瞻却显得有些着急,顾不得言辞顶撞,又接着劝诫道:“陛下,如今西塘虽无国君,可楚萧的治国驭下之能并不逊于任何女子,甚至还颇有手腕。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被他发现陛下在此,只怕……”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眼素鸣叶的脸色,又道,“何况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离开君傲若是时日过长,只怕于政事不利。陛下想要救出亲王之心属下明白,定会全力配合,但仍然想要冒着大不韪恳请陛下谨慎行事,一时不忍恐有后患,尤其若是因此被楚萧察觉您的底细,形势恐怕会对我们尤为不利!”
  她说了这么许多,素鸣叶却并不动怒,因为知道此人的确是忠心耿耿,这才敢于直言上谏:“方瞻,你在西塘潜伏多年,朕知道你做的事情有多少,你的心思朕更是明白。但是,你要明白一点,如今楚萧尚未全盘掌控住西塘,他显然也需要时间,你既然知道此人并非泛泛,甚至有着不逊于女子的才能智谋,若是给他时间,你觉得他还会不会再有一丝破绽?唯有趁他现在羽翼未丰,才有希望挑起内乱,趁机浑水摸鱼。”
  “朕此次亲临西塘,这一招行棋的确是险,可楚萧强行掳走了大周堂堂亲王,不也是在走一招险棋,你自己仔细想想,若是楚萧借由锦亲王得到大周背地里的支持,稳固了他的权势,后果又会如何?”
  方瞻不由悚然一惊。
  素鸣叶又道:“朕知道,你一心为了君傲,自然是觉得区区一个大周亲王,不值得你动用我们这些年来积蓄的力量,但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何况朕是一国之君,决心要保她亦不允许别人冒犯她,自然不能坐看着她被楚萧强迫,你懂么?”
  最后一句,素鸣叶的声音是低沉的,方瞻只觉得夜来的凉意重了几分。他忍不住朝上看了一眼,立刻触到这位君傲“女帝”平静幽深的眸,心头就是一悸。
  “陛下,属下懂了。”她垂首,心中却是有些羡慕起那位传说中的锦亲王了,也不知道她值不值得自家的陛下为了她亲身涉险。
  “去吧,以你的本事,想必很快就可以让朕看到成果。”
  方瞻敛容:“属下必当尽力,为陛下效劳。”
  她悄声退出,房内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唯有夜风萧瑟的轻响,隔了紧合的窗子传进来时,就变成了牛毛细雨似的沙沙微音。
  而楚雪熙却在此时倏地转身,径直在素鸣叶脚边跪下:“恳请陛下,让奴此次协助方大人一同行事。”
  素鸣叶看着他:“怎么,知道锦亲王的事,你也沉不住气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今你知道朕也对锦亲王有意,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杀了你?”
  楚雪熙身子微震,垂首道:“奴的命是陛下给的,若无陛下,奴早已如行尸走肉,如今蒙陛下收留,自然愿意为陛下效忠,奴无所求,只求日后能在陛下身边服侍陛下和亲王殿下……”
  素鸣叶不置可否,淡淡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这个美少年和锦瑟之间的事情他自然清楚,因此在他被锦瑟赶走后一心求死的时候,他让暗卫出手救了他并放到了自己的身边,或许是出于同病相怜,也或许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嫉妒,素鸣叶并没有为难他反而一路带着他来到了西塘。虽然如今他贵为君傲帝王,可在这个少年的面前,他有时候竟觉得自己和他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用了卑鄙的手段,一样为锦瑟所不喜。这让他看着楚雪熙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唯一的不同是,他是君傲的帝王,他不需要可怜的去乞求锦瑟的原谅甚至接受,既然是帝王,就应该用帝王的手段。
  想到这里,他挺直了腰身,双手抱臂语气淡淡地对着楚雪熙道:“既如此,朕记住了你今日所言,若需要用到你时,自然会告诉你该如何做。”
  第368章 第三百六十七章
  367
  锦瑟本以为楚萧敢把自己留在后宫已经算是惊世骇俗的行为了,但万万没有想到他第二日甚至还会直接带着她来到西塘的朝堂上,她以为他当日掠劫了自己说要邀请她共理国事不过是句场面话,但若真的让她一起上朝听政这事情可就不一般了。
  奈何如今的锦瑟不过是个被人控制住的可怜亲王,空有尊贵的身份,别说二姐离得远暂时照顾不到,或者说她就算知道如今的情况只怕也会袖手旁观。对于楚萧的锦瑟心知肚明自己没有什么反对的权力,干脆也懒得抗议,麻木的被宫侍们一早就从床上唤醒,精心服侍着她打扮了起来。
  其实楚萧给锦瑟安排的住所宫楼和宫侍们都是按照凤后的标准配置的,每一个都对她恭敬有加,丝毫不敢怠慢不说,同时处处照顾妥帖,用的也是标准的对待西塘皇室的最高礼仪,不但没有丝毫的失礼,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起来楚萧如今入主皇太父的宫殿,女帝又尚年幼,后宫中最美轮美奂华贵尊荣的地方自然就是凤后宫室了,而这座宫殿楚萧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就此分配给了锦瑟居住。锦瑟是不知道自己被楚萧别有用心的安置到了这么一个敏感的地方,不过便是知道了她恐怕也不会当回事,反正在她看来自己住在哪里都一样,她也没那个思路去质疑楚萧是不是在细节上故意别有用心的暗示什么。可是上西塘的朝廷就不一样了,若是楚萧让她和其他大臣们站在一起,哪怕是站在一品大员的位置上,这也等于羞辱堂堂大周亲王,因为这种行为是将他国亲王作为臣子看待了,甚至还是屈居于一个后宫男子之下,想到这里锦瑟面色微凝,可她心知肚明自己此时没有任何反对的余地,只能任人鱼肉。
  时辰一到,锦瑟就被扶着坐进了一顶八抬大轿,这銮驾极为的精致华丽,便是比起女帝所用的也不遑多让,锦瑟本来还以为西塘的风俗如此,所以上个朝堂才会被如此郑重其事,等被侍从们簇拥着出了宫门一路朝着西塘的大殿走去的时候,锦瑟这才赫然发现自己和其他人的待遇居然是完全不同的。此时朝阳殿外,已经跪满了大大小小的低阶官员和侍卫们,一个个匍匐在地须臾不敢抬头,她们因为品级所限,是无权进入正殿的。看到这一幕她心里忽然就有一种怪异的想法,总觉得这次上朝会不会……是一场阴谋?
  明明她不过是个大周亲王罢了,可这些西塘的官员侍卫们都像在跪迎她一般,而她却是一路悠闲而从容地被人安置在金色的銮驾上越过众人朝着大殿抬去,这过程怎么看怎么都像自己才是女帝一般,其实她也是误解了,或许也正因为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因此也没人注意到銮驾上厚厚的帷幕内坐着的并非是她们西塘的女帝。
  锦瑟这个时候发才觉得有些不对了起来,等到了偏殿,宫侍们将她迎下銮驾,又恭敬地将她引到了珠帘后坐下,锦瑟更是被弄得一头雾水。就见地上的琉璃金丝砖光可鉴人,整个金銮殿上富丽堂皇,而已经步入了正殿的众朝臣们同样都正规规矩矩地站成了几排,恭迎着楚萧和女帝。
  似乎还没有人意识到偏殿的帘子后面坐着的是一个和西塘浑身都不搭界的大周亲王,锦瑟心中暗忖,怎么回事,怎么搞的她像是要垂怜听政似的,正坐立难安的当口,忽然看到凌霄走到了大殿左侧,高声道:“恭迎太父陛下。”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殿外同样地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内侍通报声音,片刻之后,万籁俱静中,殿外走来了一位光彩夺目的绝色男子,他身着一件金色和红色交错的锦袍,上面以复杂繁琐的绣法绣着朵朵祥云和百花,以及一只耀眼的金色火凰。
  锦瑟看到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众臣随着楚萧的出现全部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头低垂着,只是有不少人却会偷偷地用眼角打量楚萧,并非是蔑视他,而是面对这样一个俊美绝世的男子,她们实在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甚至还有人不动声色地趁着低头的间隙擦了擦嘴角。
  帘幕后的锦瑟嘴角微微一抽,刚想换个坐姿,就听见身边的一个内侍低声在锦瑟的耳边说道:“陛下吩咐过,殿下静坐在此即可,不必行礼相迎。”
  锦瑟整个人都僵了僵,那内侍还以为自己是体贴的提醒,他却不知道锦瑟怎么可能起身对楚萧行礼,她就是想在椅子上挪一下屁股好不好?要她对楚萧行礼,她脑子没病吧。
  众臣跪伏在地上,听着楚萧清澈的脚步声一步步由远而近,最后又由近而远直接走上了台阶步向了御座。每个人就只见那黑段边绣着花草云纹的朝靴慢慢走过自己身边,这也是她们唯一一次和楚萧无比接近的机会吧,就见那鞋面的绣图上腾云驾雾的金龙舒展着利爪,和他身上的衣袍一样精美耀眼,大片的八宝平水花纹如同锦绣山河一般,如今却匍匐在一个男人的脚步上。
  楚萧自然不会注意到跪在自己脚下的这些朝臣们的心理状态,他信步走来,身姿笔挺,浑身上下更散发着迫人的威仪,直到他走到龙椅上,停顿了片刻随即坐下。
  “平身吧。”清亮的声音如同山涧中的滴水,这样的动作这样的仪态,和锦瑟所认知中的皇帝几乎没有一点不同,甚至更为威仪出众,“女帝陛下今日身体不适,本宫代为执政,相信各位没有什么异议吧。”他目光如炬,看向殿下的众人,神情冷漠,语气看似询问,却早已一锤定音,毕竟他此时端坐的就是西塘最尊贵的皇座,手握权柄,台阶下站着的楚丞相更是如今西塘只手遮天的人物,站在她这一边的朝臣们自然没人会有丝毫的不满。说起来如今西塘的女帝不过是个幼小的孩童,每次坐在这个御座上都是如坐针毡,浑身难受,不过片刻就要哭嚷着离开。因此众朝臣们哪怕心里有些不对味,但明面上没人敢提出质疑,甚至有人还庆幸用不着继续哄一个小孩子女帝,装模作样的和她禀报朝政。
  事实上楚萧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帘幕后的锦瑟了,他虽然极力控制住,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还是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潋滟无比的凤眸里更是盛满了柔情,眼神那叫一个温柔似水,都能溺死人了,若非朝臣们都磕头恭迎,这样的楚萧保准叫她们禁不住脸红心跳,而楚萧显然也是仗着自己如今是这个皇城里最有实权的人物,公然地把礼法置之度外,直接让锦瑟上了西塘的朝堂。
  “今日本宫临朝,先有要事宣布。”他目光缓缓扫过台阶下神色各异的臣子们,语气淡淡地道,“相信你们已经听说了,大周尊贵的锦亲王已来觐见本宫,入了皇城。她虽贵为大周亲王,但大周与西塘自古以来便是两国通好,更是不分彼此,本宫决定从今日开始让她一同上朝听政理事,共襄国事。”
  楚萧话说的简单,可殿中的不少官员都是脸色大变,蓝诺看了一眼众人,第一个义正词严地站了出来,朗声道:“陛下,我西塘的政务怎可以让大周亲王协理,这江山社稷企非儿戏……”
  “儿戏?”楚萧很是不满地打断了她的话,“你的意思是锦亲王殿下无治国之能?大周女帝亲封的亲王不过是个酒囊饭袋?”
  蓝诺愣了一下,楚萧这话着实诛心,若是传到了大周女帝的耳朵里,只怕人家都有可能派个暗卫来了解她的性命了,再说她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位厉害的大周女帝是如何护短的传言,蓝诺顿时急了,努力地辩解道:“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我们西塘人才济济,又何需大周的亲王殿下过来操劳,这说出去名不正言不顺的,似乎并不和情理。”这次她显然是聪明了一些,说的话也显得圆滑婉转了不少。
  但楚萧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而是直接冷声嗤笑道:“人才济济?昨日的科考本宫亲临考场,结果却看到你们上下串通,舞弊欺瞒,如此的人才,本宫不要也罢。”他说到最后语气愈加严厉,帝皇威严展露无疑,那睥睨天下的强大气势更是让人不敢质疑他的决定。说起来楚萧此人面容本就俊美,但此际严肃起来却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酷气势,竟教人连抬头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蓝诺被如此斥责,显然也是愣住了,久久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身边一个相近的官员传来了一声轻咳她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陛下,臣只是希望陛下三思而后行,这大周亲王过来协助摄政,传出去实在是于理不合。”
  蓝诺越是一脸不忿的想阻止,一旁的众臣们就越是不肯作声,她们不是看不出楚萧的脸色,即使心中一开始也觉得有些不合情理,可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周亲王又不是过来做女帝的,再说这位亲王殿下出了名的喜欢琴棋书画,风花雪月,就算在大周都听闻她不是个勤政的,若是换了另一个殷亲王估计她们可能会嘀咕人大周是不是别有用心,可换成这位大周才女锦亲王殿下,所有人都觉得楚萧无非就是借着国事搞暧昧罢了。
  至于蓝诺为什么一脸耿直的模样拼命阻止,这还不是因为她和锦亲王有私怨吗?毕竟有些知道内幕的都很清楚,蓝诺的女儿是怎么被挖了眼珠子的,据说就是因为有眼无珠,当面得罪了这位传言中温和好性的锦亲王,而如今看太父陛下的举动,似乎的确也是对她颇为维护,既然如此,反正蓝诺要顶在前头反对,那就让她去了
  谁也没有料到其实今日蓝诺的举动和反对早就在楚萧的意料之中了,也正因为他深刻地了解这些西塘官员的劣根性,只要有人出头她们都会先观望再行动,免得平白地惹来麻烦,因此今日他才会刻意给蓝诺机会跳出来,而蓝诺果然不负众望,再几次三番被楚萧驳回意见以后,她环顾左右,干脆也开始寻求其他人的舆论支持了,只可惜因为有她“珠玉在前”,何况众人又都觉得蓝诺八成是出于私心故意反对,因此没人愿意为了她的一己私怨而和她统一战线,免得被她当成了枪使,这样一来,即使蓝诺的话表面上听上去合情合理,大家也不愿意做这种惹恼楚萧这位大美男且又完全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蓝诺真的是有些懵了,自己虽然私心里的确是故意要和锦亲王作对,可明面上她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错啊,怎么这些朝臣们一个个都看不懂她的暗示,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楚萧看她焦急也并不回应,只是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早就淡了下去,目光停留在蓝诺的身上,却没打算再开口的样子。
  结果蓝诺误会了他的意思,干脆心里的话不管不顾的也脱口而出了:“陛下,您可不能被那锦亲王给勾引了啊。”
  听了她的话众人都是一阵无语,这蓝大人的脑子是怎么使的,这种话心里想想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说出来,但也不乏有些人双眼发亮,一脸八卦的表情预备看戏。
  帘后的锦瑟微微张大了嘴巴,心头一阵大怒,这个指责实在是让她坐不住了,这帮西塘的官员是眼睛都瞎了吧,明明是楚萧那厮不择手段把她拘禁在宫里寸步难行,她本就是再清白不过了,哪里禁得起这种污蔑。若非身后的宫侍拦着她,锦瑟此时着实恨不得冲上大殿揍那蓝诺一顿。
  楚萧却仿佛显得没有多大怒气,他斜睨着蓝诺,声音微冷:“你这是在质疑本宫的决定?”
  锦瑟心中暗恨,这楚萧是故意的吧,他一定是故意的,连解释都不屑解释?这话一出口岂不是更引人遐想,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此时所有人都正偷偷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高高在上的楚萧,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地燃烧着,所以说她们的猜想都是真的?那大周锦亲王,传说中的大周第一美人果然是“无耻”而“卑劣”地勾引了她们的西塘第一美人?好吧,如果她们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也难怪太父陛下是这幅做派了。
  蓝诺此时还以为自己表现得像个为国为民的谏臣,打量着别人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自家的女儿被无辜没了眼珠子,如今只得在家养伤甚至从此后就是个废人,平白飞来横祸,她不自责自己平日里对于蓝欣的放纵,也不敢怨恨位高权重的楚萧,自然只能把这笔账算在锦瑟的头上,但她毕竟不是蓝欣那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此刻她义正言辞地在朝堂上继续着她所谓为国为民的嘴脸,大放阙词个不停,只是楚萧却冷漠得有些不同寻常,看到这样的他,蓝诺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陛下,臣一心为了西塘,绝无任何私心,天地可鉴。陛下万万不可被锦亲王蛊惑了,将西塘拱手相让啊。”
  锦瑟早就已经坐不住了,她并不知道蓝诺是蓝欣的母亲,只是听着这个人话里行间所谓她居心叵测引诱楚萧,让他不要为自己所欺骗的话语,心里真是又气愤又觉得冤枉,简直恨不能拍案而起。
  等到蓝诺口若悬河了快一盏茶的时间,楚萧似乎也感受到了锦瑟的怨念,他美若兰花的修长手指一直在茶几上轻敲着,脸上无悲无喜,没人知道他心底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直到蓝诺最后来了一句:“还请陛下将锦亲王拒返回大周,严词拒绝她再来西塘以免日后传出一些对陛下不利对西塘不利的传言来。”
  听到这里,楚萧原本老神在在的的动作一顿,看着蓝诺的凤眼微微一眯,然后他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这笑容让他本就俊美异常的脸孔瞬时像是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芒般,让人无法直视,晃得人心神摇曳。
  不少人看着楚萧那妖孽般的脸上的笑意,都开始有种不寒而栗的熟悉感觉,犹记得上回和上上回他下令斩杀了一个不服的大臣前好像也是这么笑来着?这么一想,不少人都偷偷地站得离犹自不觉的蓝诺远了几步。
  果然,楚萧下一刻嘴里吐出的话异常冰冷:“怎么说本宫也是西塘的皇太父,是女帝的父后,国家大事如今都要靠本宫摄政,难道连请锦亲王上朝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吗,还是说蓝尚书自以为可以替本宫来决定如何理事了?或者蓝大人是因为自家的女儿得罪了亲王殿下,心里不忿而刻意为难?”这话直白的显然是一点没给蓝诺面子,一霎时,蓝诺的脸上青白交错,带着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尴尬。
  事实上楚萧这话显然是一锤定音了,蓝诺还不死心地想要开口辩解,却看到楚萧状似冷淡地目光扫到了她的面上,脚底顿时窜起一阵寒意,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而锦瑟则斜倚在座椅上,冷冷地看着殿中的众人,这帮蠢货,难道她们看不出楚萧根本不是商量,而是直接下达旨意吗?就连她玉锦瑟都是被逼无奈的可怜虫,何况她们这些话都不敢说的家伙。
  此时的御座上,楚萧正缓缓站起身来,声音中带着令人胆寒的冷凝:“其实今日本宫已经让亲王来到朝堂之上了,多余的话不必再说,就请亲王上殿吧。”他说着,灼人的视线落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偏殿内珠帘后锦瑟的身上,锦瑟似有感应一般地同时抬眸望了过去,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然后,楚萧居然就这样遥遥站了起来,侧身对着锦瑟的方向伸出手来,他姿态优雅,唇角微微的勾了起来,只这一个细微的动作,便如同春暖花开一般,刚刚的冷酷与气势,全都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而那幽深的眸光更如黑曜石一般,闪烁着光芒,就像是星空下最闪亮的星星一般,却是只对着锦瑟而已。这样一个绝世美男站在象征着一国皇权的龙椅上,高贵优雅却又无比虔诚地对着她发出这样的邀请,简直就是动人心魄,便是锦瑟都有一瞬间恍惚了一下,开始有了心跳加剧的感觉。
  事实上楚萧能成为如今西塘的太父,甚至掌控朝政,可见他不论心智上还是计谋上都是极为出色的,揣摩人心的本事更是不容小觑,只是锦瑟被他盯着的眼神看得心里有点发毛。要说这人没有思考到当前形势谁会相信?他显然比自己更明白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可他也早有准备。锦瑟郁闷地想着,却不得不从位置上站起来走了出去。
  大家的目光于是都落在了偏殿的入口处,就见侧殿的门旁走进来了一位雍容华贵,光彩夺目的绝美女子,她风华绝代,水眸如烟似雾,浑身上下透出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众人猛地一抽气,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不肯移开,只因眼前的女子面容不提,通身气质出尘脱俗,高贵清雅,仅仅是站着就轻易吸引除了所有人的目光,像是九天仙女下凡了一般。而她却恍若味觉,面容沉着,步伐不急不缓,一步步走了过来,而随着她行走的动作,似乎有百花在这一瞬间争相开放了一般,连鼻端都隐约似乎还闻到了一股清幽的香气,。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她们目光怔怔的望着这位传说中的锦亲王一步步的走进了殿中,一步步迈上了台阶,然后……走到了她们那同样绝美摄人的太父陛下身边。
  而楚萧的手则始终就平伸着,维持着最开始的邀请动作,直到锦瑟走到他的身边,他终于满足地勾唇一笑,一把紧紧的握住了锦瑟的手,将她轻轻的拉到自己的身边,此时他脸上的笑容迷人而魅惑,仿佛在瞳孔深处藏着无数神秘宝藏,勾的人忍不住想深入探究。
  两人此时站在一起,宛如遗世明月,清辉如水,天地之光华仿佛只集于他们两人身上,简直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对配偶,看了就让人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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