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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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悠悠嘿嘿直乐,她也不过是逗逗姥姥罢了,让她吃她也不能吃啊,还没刷牙呢。
  “你在干嘛呢?”院子里头,辛墨浓正用刀雕刻冰灯。冰灯是用水桶倒的模子,里头搅了一点颜料,冻出来就是彩色的。趁着没完全冻住,掏出一个窟窿来,里头点根蜡烛,大晚上比霓虹灯也不差什么。
  但是今天,辛墨浓却做了一个没有掏空的红色冰块,还拿刀子在上头雕刻。
  “本来早就想做了,但是白天没时间,晚上又看不清。”辛墨浓卖了个官司,“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叶悠悠去厨房抓了一小碗酥肉出来,自己一块,投喂辛墨浓一块。
  “你们俩赶紧进屋,不嫌冻啊。”王桂花从厨房里露出脸喊道。
  “进了进了。”叶悠悠找了个脸盆,让辛墨浓把冰灯放进去,端到屋子里继续雕刻。叶悠悠端了个凳子在旁边看着,不时抓点什么吃的,投喂给辛墨浓。
  屋里温度高,一会儿就得把冰灯重新推出去冻上。来回几次,叶悠悠失了兴致,这个时候,叶胜利也带着柳满红过来,说是要接他们去外头买新衣服。
  “我就不用了,我衣裳多着呢。”王桂花见柳满红还算上了她,赶紧摆手,“我在家里准备吃的,你们去。”
  王桂花怎么都不肯去,柳满红也没了办法,叶悠悠一拉她,“咱们买了回来,姥姥还能扔了不穿啊。”
  这倒是,于是柳满红拉上叶悠悠,又叫辛墨浓。
  叶胜利一看辛墨浓去,赶紧把钱包掏出来给柳满红,又把车钥匙递给辛墨浓,“让小辛开车带你们去,我进去补个觉。”
  柳满红在他背上打了一下,“你就懒吧。”
  把钱包塞到自己怀里,冲着叶悠悠豪气道:“走,今天买什么都是你叔出钱。”
  特意往叶胜利那边看一眼,叶胜利只是嘿嘿笑了两声,倒到炕上没两分钟就呼噜震天。
  “昨天晚上跟人喝酒,喝到半夜才回,今天一大早被我催起来,这是没睡足呢。”柳满红嗔道。
  “让他睡,你们自己去,少买些东西,家里啥也不缺。”王桂花把他们几个人往外头赶。
  “给你买件大红的棉袄,我看我们厂有小姑娘穿,可漂亮了。”柳满红掰着手指头,“还得一双皮靴,再来一条灯芯绒的裤子。”
  “妈,我现在上了班,应该给你们买东西才对。”叶悠悠赶紧拦住她,听她这么报下去,叶叔的钱包一会儿该哭了。
  “你刚发工资不就买了东西,过年该我买,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争。”柳满红嗔道。
  叶悠悠发了工资的第一个月,就给叶胜利买了酒,给柳满红和姥姥一人买了一双皮靴。
  “悠悠的新衣服,我来买。”一直在开车的辛墨浓开了口。
  柳满红在车上大笑,“这可怎么办?”
  一路开车到了王府井,叶悠悠认真看着这栋三层小楼。
  “悠悠,我跟你说,现在好多东西都不要票了,特别是衣服和日用品。”柳满红的口吻满是欣喜。
  票据正式取消是在一九九三年,但是在这之前,已经陆续有很多的票证开始减少发行直到取消。
  不光不要票,甚至大家还开始挑剔起衣服的款式和面料。最受欢迎的还是红色,度过了长达十年灰濛濛的蓝绿色,这会儿大家最高兴看到的就是明亮欢快的颜色。特别是红色,一上架就抢光,直接脱销。
  “对对,就是这种,夹克式的棉袄,穿着特别精神。”柳满红指着柜台后头的棉袄,一脸兴奋。
  “给我拿一件小号。”
  “给我拿一件……”
  两拔人同时撞到了柜台外头,几乎是同时出声,又几乎是同时抬头,再同时“咦”了一声。
  这不是那个骄傲的孔雀吗?
  叶悠悠几年前到京城看望辛墨浓,到供销社买卫生衫和小白鞋的时候,遇到的那位孔雀小姐。
  没想到,又见面了。
  “小墨。”孔雀小姐的身后,有个中年妇女,看到辛墨浓,大声的叫了出来。
  “我是你二姨妈,你不记得我了。”一个面容精致的女人挤到前头,孔雀小姐不可思议看了一眼辛墨浓,“他是辛墨浓。”
  “什么辛墨浓,叫表哥。”二姨妈拍了自己的女儿一下,嗔道。
  辛墨浓礼貌的叫了一声“二姨妈”就准备带着叶悠悠去别处继续买。却被二姨妈一把拉住,“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你这孩子,中午上家里吃饭去。”
  “不用了,我还有事,您忙吧。”辛墨浓从她的拉扯中把手挣脱出来,牵上叶悠悠的手便往外走。
  “切,真是了不起了,连亲戚都不认。”二姨妈在背后“呸”了一口,挽住了女儿。
  “不认就不认,谁还求着认他啊。”孔雀小姐嘟了一下嘴,同样不以为然。
  叶悠悠轻扯一下辛墨浓的袖子,“你上回真没认出来?”
  “没有。”辛墨浓不愿意多说,叶悠悠也就转移了话题,一路买买买,给家里每个人买了新衣服,吃的穿的用的,大包小包塞了半车。
  “妈,你看到没有,表哥是开车来的,刚才买了多少东西啊,也不知道是花谁的钱?”孔雀小姐伸长了脖子,有点不甘心的说道。
  “还能是谁的,肯定是你小姨的钱,你小姨现在可不得了。”
  “她怎么不得了了,不就是计划局的一个小科员吗?让她把我弄去上个班都推三阻四的不肯。”孔雀小姐提起来就生气。
  “是你小姨夫,年后就要升副厂长。”
  “真的?”孔雀小姐这才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好消息。
  到了晚上,辛墨浓终于把他雕刻的冰灯放了出来,一朵玫瑰花样的冰花,摆放在铺满了雪的观星台上,就象白色的丝绒上开出一朵冰雪做的玫瑰花来。吃过晚饭,小院的灯一开,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叶悠悠惊叹的不顾姥姥和妈妈都在场,直接扑到了辛墨浓的怀里。在大家善意的嘲笑声里,理直气壮道:“我就抱了,咋地。”
  大家的笑声更大了,叶悠悠堵了耳朵,就当听不见。
  新年就在吃吃喝喝的热闹当中过去。
  过年之后,叶东方找到工作,去印刷厂上班,叶悠悠和辛墨浓也回到各自的工作中。一上班就听到苏金娜的爱人升了官,从厂子里的采购员升到了副厂长。
  “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苏家的那些侄儿侄女,都给安排了进去,人送外号宋半厂。”兰大姐在办公室里嘲笑。
  叶悠悠抿了嘴笑,她是知道内情的,所以也不奇怪宋国成的嚣张。他不知走动谁的关系,投靠到了李家。有了靠山,招几个人进厂算得了什么。
  “你可别笑,稽查科的副科长已经办了手续退休,正科长的年纪也差不多了。大家都在等着看,谁能上位呢?你家那个准婆婆的呼声,可是很高的。”兰大姐见她笑的轻松,特意给她添了添堵。
  “呼声高就有用吗?”叶悠悠觉得没这么容易吧,也没见那些人缘好的老好人都当上领导嘛。
  “人家可不光是呼声高,你想想,人家爱人可是刚提了副厂长。”一句话,人家上头有人。
  叶悠悠抽了抽嘴角,人民群众的眼睛果然都是雪亮的。
  这个消息一等就是几个月,春天都过去了,稽查科的副科长任命终于下了,苏金娜如愿以偿成了副科长。
  “我说你怎么每天拿个课本看呢。”兰大姐见叶悠悠最近看书的频率越来越高,不由纳闷,这都毕业几年了,还看课本,真有这么爱学习的人啊。
  “我随便看看。”叶悠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年的十月份就会正式公布恢复高考的消息,而考试时间就定在公布消息的一个月后,十二月考试,来年春天入学,时间非常紧张。
  就算她有信心,这个时候也得磨磨枪不是。
  “叶悠悠,人事科让你去一下。”行政科长进来说道。
  “咋了,咱们这里刚来个人就要调走?”叶悠悠还没说话呢,兰大姐倒抢了先。
  “你这人,就我们差人,别处不差人吗?”科长端着茶杯回了座位。
  “我去看看,兴许不是调岗呢。”叶悠悠起身跑了出去。
  结果还真是调岗,稽查科调了叶悠悠过去。
  去稽查科报了道,回头便到行政科清理自己的东西搬过去。
  兰大姐叹了口气,“稽查科怎么会缺人,你呀,自己看着办吧。”
  “谢谢兰姐。”叶悠悠冲办公室的每个人都打了招呼,抱着东西上楼。
  “没想到啊,刚来的时候不是鼻子不对鼻子,眼不对眼的吗?”科长在兰大姐身后抖了抖报纸笑道。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兰大姐哼了一声,又自言自语道:“我是小气没错,不过苏金娜是苏金娜,叶悠悠是叶悠悠,不是一码事。”
  又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这肯定是苏金娜的主意,没准在憋什么坏水呢。
  稽查科的科长还有二三年的时间退休,家里刚抱了孙子,三天二头请假回去看孩子,已经处于不管事的状态。科里的大小事,都交给苏金娜,虽然是副科长,但是人人都知道,去掉这个副字,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叶悠悠一进稽查科就感受到了,苏金娜在这里,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只是,她把自己调来稽查科,到底想干什么呢?
  “我知道她想干什么了?”下班后的叶悠悠坐上辛墨浓的车,现在天气很好,辛墨浓隔个两天就会来接她下班回小院里住一晚。
  “想干什么?”辛墨浓的手滑过她的脸颊。
  “我看到田清清也在看书。”虽然说恢复高考的消息要到十月份才会公布,但是这些身处京城的人,能够听到一点风声做出自己的判断,一点也不奇怪。
  “我一去就交了好多活给我,从上班到下班,几乎都没歇过。”工作忙她倒不在乎,可是除了她忙,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可都悠闲的很。摆明了,苏金娜想给她制造困难。
  “干脆辞职回家备考吧。”辛墨浓倒是毫不介意。
  “被她逼得辞职?那我也得咬下她一块肉来。”叶悠悠就是这么个臭脾气,自己心甘情愿吃糠咽菜都是好的,逆了她的意思,就是锦衣玉食也食不下咽。
  辛墨浓只是笑,“那你悠着点。”
  她在前头横冲直撞,他在后头替她收拾烂摊子兜底,辛墨浓从心里涌出笑意来,他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你之前消失了半个月,姥姥一句都没问,我感觉她是察觉到什么了。”叶悠悠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姥姥活到这个年纪,什么没见过,她心里有数着呢。”辛墨浓看叶悠悠不太高兴,加了一句,“上回的事没什么危险,我们齐齐整整回来,一个都没少。穿的也都是最新的出厂装备,夏老给我们特批的,你就放心吧。”
  听到这话,叶悠悠才高兴了一点,“这还差不多。”
  如果连辛墨浓都用不上,那她辛辛苦苦弄来这些武/器还有什么用。身为一个外行,她并没有听出辛墨浓话里藏着的涵义,最新的出产也就意味着这些准备是他们自己生产的。同时也说明,之前叶悠悠上交的武/器都已经被吃透并且投入生产。
  “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少。”明处的刀光剑影会慢慢转为另一种形式的渗透,但这些,辛墨浓觉得没必要现在就说的这么清楚。
  叶悠悠拍拍手,“杀到他们怕了,就不敢来了吗?”
  辛墨浓只是笑,不敢吗?面对巨大的利益,就是冒着上绞刑架的危险,也一样有人前仆后继。
  “带你去见个人。”辛墨浓直接将车开到了华侨饭店。
  “谁呀?”叶悠悠有点懵圈,他们俩哪儿有海外亲戚。象华侨商店和华侨饭店,都得有外汇券,不然人家可不接待。
  “你们可来了,快,快坐。”华侨饭店里,早有人等着他们,看到叶悠悠,眼睛一亮,帮她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动作,“女士优先。”
  “严树。”辛墨浓没卖官司,直接报出了对方的名字。
  啊,叶悠悠稍想一会儿,才从自己的脑子里搜索到这个人的信息。他不就是清水镇那个叶建国的同学吗?用找工作为由骗了不少人,被辛墨浓识破,逼得他退出赃款,然后远走他乡的骗子严树。
  仔细算算,也有五年时间了,叶悠悠仔细打量了他一眼,“你这算是衣锦还乡?”
  严树连连摇头,“在您和辛哥面前,哪儿敢说这四个字。勉强混口饭吃,没饿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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