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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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唐朝版图和后世的中国虽然有不少差距,不过,大体的省市位置萧燕绥还是能一一对应起来的。唯一的问题在于,萧嵩一路从长安城出发,给她指示的兰陵老家的位置,并非是在山东临沂的兰陵县,而是直愣愣的到了江苏省的位置!?
  萧燕绥一脸错愕的看着地图,萧嵩不疑有他,只当是自家孙女毕竟没出过远门,对这疆域图上的距离还没有一个明确的了解,便自顾自的笑着解释道:“你别看这舆图才这么点大,这条路走下去,可是颇要用些时日呢!”
  “……”地图比例尺的道理萧燕绥当然懂,她就是还有点没回过味来。
  她之前一直以为兰陵萧氏的老家是在山东的兰陵,结果这会儿突然就往后世江南水乡的包邮区去了……
  “这处便是南兰陵郡,江东之地,秦时的云阳县,后来改名为丹阳县,咱们萧氏的宗祠便在山海镇上。”萧嵩还在继续笑着说道:“江南一带乃是水乡,和长安城的风景气候皆迥然不同。山海镇北,便是丹阳湖,一水连着江南运河,到了这处,咱们就可以乘船而行了。”
  说着说着,萧嵩忍不住又道:“六娘自小从未乘过大船吧?”
  “啊……”萧燕绥愣了一下,才答非所问的回答道:“我不晕船。”
  萧嵩却不信她,笑道:“游湖时的小船,大多遇不到风浪,自然不会颠簸,到了长川大江等河运的大船上,日行千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萧嵩说的是一回事,听到萧燕绥的耳朵里,本能的第一反应却是想到了船舶流体力学的一些相关内容。
  半晌,萧燕绥小声说道:“那什么,想要降低水流对船舶稳性的影响话,最基本的方式就是降低船的重心,不过比较有效的方法,大概是增加船宽了。”
  这下子,就是刚刚还说得津津有味的萧嵩听着萧燕绥念叨的这一串话开始满心茫然了。
  被自家祖父一脸懵逼的瞅着,萧燕绥默默的把自己以前在课外扩展阅读上看过的的“提高船舶的最小倾覆力矩以提高船舶稳性”的内容暂时收住,转而说了一个比较直白的方法。
  “把船体上方的建筑长度和高度都适当降低,船只的舱室矮小一些之后,也能减小风压,进而让船只稳定……”
  萧嵩没办法的笑着摆了摆手,“不提这些,不提这些了,阿翁年纪大了,实在是想不明白,不过,等我们到了船上,你倒是可以同那常年生活在水上的艄公讨教讨教。那些匠人手艺人啊,一辈子吃在水上,住在水上,自有其独到之处。”
  萧燕绥也笑了笑,点头说了声“好”,然后便适时的换了个话题,因为她之前考虑的都是在山东兰陵能干什么的事情,这会儿,老家的目的地突然变成了江南水乡,萧燕绥原本的打算几乎要全盘推翻,正好借这个机会多向萧嵩了解一下老家的具体情况。
  “阿翁,山海镇上,是不是临山又临水?你刚刚说,镇上北面的丹阳湖连着江南运河,想来水运十分发达,那附近可有大的码头集市?”萧燕绥眼睛盯着地图,口中却在不停的问道。
  长安城中,从来不乏外国的使臣、僧侣和商人,不过,就萧燕绥粗浅的了解,这些人主要是来自于西域的波斯、大食、回鹘,以及东边的日本、新罗等地。
  话说唐朝这会儿,欧洲和美洲都是什么情况来着……?
  萧燕绥越想越头疼,她连中国史都只记得些历史课上老师提到过的重大历史事件,放在浩瀚的时间长河中,这些改变世界的大事件,也只不过是少许零碎的片段罢了。
  尤其是,她在中学历史课上学到的内容,还大多都是1840年鸦片战争后的近代史,至于古代史,那基本是课外阅读的范畴,作为一个理科上,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能排个大概的前后朝代顺序,更别说是完全不作为中学考点的世界史了,这一部分,萧燕绥连最基础的了解都欠缺太多……
  第85章
  萧嵩和萧燕绥祖孙二人的行程多少有些突然, 就连萧华、裴氏等人都有些始料不及之感,更别说是徐国公府之外的人了。
  陆府之中, 徐国公夫人贺氏为了多陪陪她一母同胞的阿姊, 便没有同萧嵩一起回老家。更何况,萧府之中,萧华和萧衡也都还在, 徐国公夫人贺氏随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同生活也未尝不可,以至于,这对老夫老妻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分开了。
  这天,陆府贺氏刚刚用了药,稍稍有了些许精神头的时候, 徐国公夫人贺氏和陆泛、连同这几日为了陪祖母而留在家中的陆冀一起,正陪坐在一旁, 几个人说着话的时候, 没了萧嵩打岔,陆府贺氏自然也就再次若无其事的提到了陆冀的亲事。
  只可惜,反而是徐国公夫人贺氏对自家孙女萧燕绥百般看不上,她那嫡亲的阿姊提起孙儿婚事的时候, 徐国公夫人贺氏虽然兴致高昂,恨不得掰着手指头数道长安城中门当户对又年龄相仿的小娘子, 却完全不曾料到, 自家阿姊看中的,其实是她和萧嵩嫡亲的孙女萧燕绥。
  陆泛有些尴尬的看了母亲一眼,陆府贺氏面容枯槁, 眼神却很执拗。陆泛又偷偷的瞥了姨母徐国公夫人贺氏一眼,姨母的表情热络,看向陆冀的眼神也颇为慈爱,显然,萧嵩从来不曾主动和她提起过这件事,以至于,对方根本什么都没意识到……
  几年前就曾经见识过萧嵩如何反驳祖母的陆冀,其实也不对这桩亲事看好,毕竟,萧燕绥比他小着好几岁呢!
  越是刚刚长大成人的少年郎,反而越是把这点岁数放在眼里,每次看见萧燕绥的时候,陆冀都只觉得她像个小妹妹一样,和自己完全不是同龄人……
  更何况,陆冀和萧燕绥虽不熟悉,却也在宴集、郊游的时候碰到过,自然知晓,萧燕绥身边本来也有年龄相仿的玩伴,燕国公府上的九郎张岱也好,东宫所出的李倓也罢,他虽然不知道徐国公萧嵩将来属意的孙女婿究竟是谁,最起码却也明白,那个人肯定不是自己。
  陆冀又不是喜欢自作多情的人,萧嵩的态度摆得清清楚楚,两家虽是世交,可是,儿女婚姻之事总要讲究个你情我愿,否则的话,结亲恐怕与结仇无异。
  奈何祖母贺氏年事已高,就在这一件事上,反而越发钻起了牛角尖来。任是父亲如何劝说,也完全不肯善罢甘休,言语间若是说得急了,陆府贺氏便是默默垂泪,反而逼得陆泛直接跪在母亲的病榻之前,孝道之下,再不敢置喙丝毫……
  眼看着徐国公夫人贺氏把话题越扯越远,甚至于,在并不知道萧嵩干过什么的情况下,念叨完了长安城中的诸多小娘子之后,又想起了她也十分疼爱的萧念茹家中还有一个妹妹萧姝,以及她的娘家、会稽贺氏孙辈的小娘子贺清元、贺明颐等人。
  徐国公夫人贺氏正在继续一个一个扒拉着,她知道的哪个小娘子至今还未定亲,和陆冀倒也般配什么的,结果,当她提到了萧家阿姝之后,理所当然的丝毫不提萧燕绥的态度,却顿时就让陆府贺氏想起了当初被萧嵩断然拒绝后还反过来噎人的那些话,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不过,陆府贺氏如今面对的毕竟是自己嫡亲的妹妹,总不像是看似表面温和、有商有量、其实越他半点底线都断然不行的妹夫萧嵩那般,心中郁卒之下,有些话干脆挑明了说,直接道:“……其实,其实阿姊有心为陆冀求娶萧家六娘,那是你和妹夫嫡亲的孙女,也是陆冀高攀了些,但是,亲上加亲,未尝也不是一桩好——”
  “姻缘”两字根本就未能从陆府贺氏的口中说出,徐国公夫人贺氏已经瞬间抬高了声调,悍然打断了陆府贺氏的言语,不敢置信道:“阿姊你说什么!?”
  所有人都清楚,萧燕绥和陆冀之间,如今肯定是陆冀高攀,奈何,对于从萧燕绥一出生就处处膈应的徐国公夫人贺氏而言,若非有萧嵩不动声色的压着,她估计都恨不得把丧门星的标签贴在那个讨人嫌的孙女头上,相比之下,徐国公夫人贺氏反而更加疼爱自家阿姊的亲孙子陆冀,却对自家孙女萧燕绥分外嫌弃。
  虽然双方的想法完全是拧着的,不过,作为一个虽然执拗但是却和萧嵩也算白头到老的结发妻子,在这一刻,徐国公夫人贺氏和萧嵩的意见达成了高度的一致,她怜惜的看了陆冀一眼,只觉得若是萧燕绥嫁进了陆家,莫说是小辈成亲冲喜了,恐怕,自家可怜的阿姊都撑不到孙子大婚当日,自然是立即果断开口,因为她和陆府贺氏是亲姐妹,两人之间本就不用太过见外,以至于,她的态度比起当初好歹还有几分委婉的萧嵩还要坚决,断然道:“不行!这桩婚事我绝对不同意!”
  陆府贺氏差点没被她一句话噎得背过气去,徐国公夫人却是理直气壮,心中自有计较,碍于萧嵩,便是对着自家嫡亲的阿姊,她总算是没在陆府当众抱怨埋怨萧燕绥这个特别不讨喜的孙女,却是拉着恨不得浑身都在发抖的陆府贺氏的手,分外怜惜的望着陆冀,慈爱的叮嘱道:“婚姻乃是一辈子的大事,这些事莫急,我定会帮忙为陆冀选一位温婉贤淑的小娘子。”
  陆冀早就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几次求救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陆泛虽然比他年长一辈,可是,在母亲和姨母面前,就算能说得上话,却也同样是晚辈,总要容让着些,一时间也是只能苦笑。
  其实说起来,陆府和徐国公府的家风本就颇为不同。当年的陆象先便是刚正不阿之人,讲究一个君子不党,陆府贺氏同他意气相投,同样带着几分清高的固执。
  然而,和陆象先乃是至交好友的萧嵩为人却是颇为中庸,君子不器,性格洒脱,手段百出,做事从不拘泥于形式,徐国公夫人有着和阿姊相同的执拗,却也从年轻时候便多了几分任性之意。
  如此一来,陆府的后辈俱是克己守礼之人,对孝道也格外遵从,相较之下,萧家的年轻一辈,在萧嵩这个话语权最高的封建大家长的放任之下,自然是心思活跃,各有各的主意,便是装傻卖乖乃至阳奉阴违,都实属常态……
  徐国公夫人贺氏拉着自家阿姊的手,见她止不住的咳嗽,忙唤人端了杯盏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喝了水,待到陆府贺氏终于艰难的把气喘匀了之后,方才不怎么样喜欢的提及道:“更何况,六娘在她阿翁致仕后,已经随着她阿翁一起回了兰陵老家,倒是难得有几分孝心,啧。看他们祖孙两人的意思,这几年内恐怕是都不打算回来了,阿姊你还提她作甚……”
  陆府中人哪里知道这个消息。便是萧嵩致仕并不意外,可是,哪里会有人想到,他竟然是带着唯一一个小孙女回了老家去了,陆府贺氏闻言登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同样惊讶的陆泛和陆冀父子两个,悄悄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下子,陆府贺氏也没了别的办法,反而是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免不了的,陆泛也忍不住的想,萧嵩任由姨母贺氏留在这里,却带着萧燕绥离开,此举,是否也有让母亲对这桩不靠谱的亲事彻底死心之意……
  ·
  和徐国公夫人贺氏相看两厌的萧燕绥恐怕不会想到,她那位态度简直莫名其妙、只得敬而远之的祖母有朝一日,竟然会出于厌恶她的缘故,反而比萧嵩还干脆利落的替她拦下了这么一桩麻烦。
  此时,萧燕绥和萧嵩已经弃了马车改为乘船。大江之中,虽免不了的有些风浪,不过,对于不会晕船的人来说,反而是乘船更加轻快平稳一些。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夏日来临,萧燕绥和萧嵩各自身上的衣衫也都渐渐变薄,每日傍晚时分,远处近乎水天一色的地平线上,夕阳如坠,浓馥的金色晚霞洒满江面,一眼望去,浮光跃金,绵延千里。
  “明天定然是个好天气。”萧嵩坐在棋案旁,略一抬头,看着天边的晚霞和夕阳如火的景象,悠然笑道。
  “……”本来还盯着棋盘冥思苦想的萧燕绥,闻言抬起头来,被金红的余晖映得微微眯起了眼睛,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篇初中还是高中学过的语文课文《看云识天气》,不过,具体的内容,却是完全记不清楚了。
  手里还摸着两枚黑玉的棋子,在棋盘上千挑万选的按下一枚之后,口中则是随口应道:“那些田间劳作的老农、亦或是船上的艄公,想来都会根据云彩来判断天气。”
  萧嵩摸着自己那一把白胡子感叹道:“这些都是有经验的老人家才懂的事情,其实行军打仗,亦是如此。越是险峻的地形,越是天气复杂多变的气候,就越容易奇兵频出,正所谓天时、地利,而后人和,方可制敌于先。”
  说着说着,萧嵩瞅着自家孙女下棋的昏招,顿时一乐,直接把刚刚那个棋子挖起来,帮她放在了别处,还念叨着帮忙分析了一遍为什么不能把棋子下在那里,最后还忍不住的笑道:“你小时候,三郎便说过教你下棋的事情,看来,你哥哥这个师父当得可是不合格。”
  萧燕绥按照萧嵩的提示,从善如流的悔棋重来之后,单手托腮的冲着萧嵩笑道:“这倒不关我哥哥的事,他当初给我的死活题,至今不曾做完。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唔,我确实不擅长这些。”
  萧嵩也不在意,一边随意的和孙女下着棋,一边笑道:“我看你前两日一直问那船家话,可是在鼓捣什么别的东西?”
  萧燕绥点点头,伸手一指船帆下面的一个简易动滑轮,“嗯,就那个玩意,升帆降帆的时候,可以多省些力气,不过船上的材料不够,所以就装了一个玩玩。”
  “……”萧嵩虽然有些好奇,不过,仔细看了看,却没太看懂,只是摸着胡子琢磨道:“那是滑车?怎么还吊起来了,没有固定在船身上。”
  “滑轮——唔,滑车动起来会更省力气。”萧燕绥把手里握着的另一枚黑玉棋子扔回旁边的围棋罐中,然后直接把罐子当滑轮,简单的和萧嵩比划了一下动滑轮工作的原理,“不过相对的,用这种可以活动的滑车的话,拉绳索的时候,需要牵引的绳索距离就长了些。”
  萧嵩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重新看了一眼七零八落的棋盘,忍不住笑道:“你整天琢磨的这些爱好,倒是和秦时墨家的机关术有些相似。”
  “哎?”萧燕绥抬头,她对墨家就两个印象,一个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一个就是墨家哲学的核心思想“兼爱、非攻”,至于机关术,她一直以为是历史中最常见的传说轶事,可信可不信的那种。
  萧嵩轻声笑道:“墨家的思想并不盛行,不过,军中研究军械的人,却是有些人会去翻阅那些故旧纸堆,倒也略有所得。”
  “……”萧燕绥眨了眨眼睛,诚恳的向萧嵩问道:“阿翁,你有墨家的藏书吗?”
  她也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为的,唐朝这会儿的自然科学的书籍很少,以至于,萧燕绥都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喜欢炼丹的道观头上。
  有些道士师徒传承的炼丹之术,尤其是文字记录,其实恰好能解决在如今这样一个没有工业基础的农耕社会环境下,最朴素的物理、化学实验要如何进行的问题。至于萧嵩刚刚提到的墨家机关术,毫无疑问,这些古籍应该会比较偏向于解答简单机械方面的问题了。
  对上自家孙女陡然间亮起来的漂亮眼睛,萧嵩抓了抓胡子,微微一哂,然后笑道:“那些书,大多是我曾经在军中瞥见的,家中却是并无多少收藏。也罢,待到我们到了下一个码头,我便修书一封给王忠嗣,让他帮你从军中寻摸几本吧!”
  第86章
  萧嵩的这封信, 自然不会再用六百里加急,等到驿站的人将这封信终于送到了远在鄯州的王忠嗣手中时,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来月。
  王思礼刚刚从校场上回来, 脸上还带着激烈运动后蒸腾的热气,他随意的扯开了被汗浸湿的衣领,露出一截肌理线条结实的胸膛, 重重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旁边的茶盏大口喝着早就放凉了的水,放下杯子之后,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而后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一只还带着少许胎毛的猎犬幼崽在军营里, 因为是成年猎犬这次生下来的唯一一个独苗苗,小家伙几乎被母亲喂成了球, 肉呼呼而显得比较粗壮的四肢“啪嗒啪嗒”的拍打着, 往前晃晃悠悠的跑着,稍不留神便横冲直撞的直接摔在了王思礼的腿上。
  被这么个毛绒绒肉呼呼的小东西砸一下倒是不疼,不过,王思礼却是下意识的“哎哟”了一声, 有意的挪开了腿,小东西走路还不是特别踏实, 重心不稳, 靠着的地方挪走了,它竟是直接就往前又扑着滚了半圈出去。
  王忠嗣嫌弃的瞅了王思礼一眼,“你别闹它!”
  “它先扑我的……”王思礼冤枉死了。
  “汪呜!”小奶狗笨笨的撞着王思礼的腿, 又自己被他的鞋子绊得晃着小尾巴趴在了王思礼脚背上,细声细气的嗷呜了一声。
  王思礼和王忠嗣:“……”
  “碰瓷啊这是。”王思礼喃喃道。
  说着,王思礼收回目光,又稍稍正色道:“刚才匆匆忙忙让人叫我回来,究竟有何要事?”看王忠嗣还有闲心跟他聊这只狗崽的事情,似乎也不是很急啊?
  “我刚刚收到了萧相公的一封信,”王忠嗣说着,已经直接把信递了过来,“墨家的藏书,你那里是不是有不少?”
  王思礼伸手接过这封信,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飞快的瞥了一眼这封书信的大致内容,关注的重点却是直接落在了萧嵩开篇问候的几句话上,略带惊讶的睁大了那双漆黑的眼眸,“萧相公竟然自己主动向圣人请求致仕了?”
  王忠嗣道:“萧相公为人一向豁达。”
  王思礼喃喃:“这回我算是看出来了。”
  “墨家的书,我记得你那里应该搜罗了不少,”王忠嗣也没想那么多,只记得萧嵩的请托,直接道:“改明儿整理一下,让人誊抄一份,正好连这只猎犬一起,给萧相公送过去。”
  这个时候,王思礼已经完整的看完了这封信,信中只是说了萧嵩年事已高,已然致仕并且决定回老家养老,以及想起墨家机关术,略有所思,所以请王忠嗣帮他寻几本书的事情,就连这封信,都是在回乡的路上写的。
  听到王忠嗣的话,王思礼倒是不经意间想起了曾经在徐国公府被萧燕绥养的那三只毛绒绒的土狗包围的场景,嘴角一抽,他随手放下信笺,一弯腰,一只手将那只胖乎的浑身都是肉还总是哼哼唧唧的碰瓷的猎犬幼崽捞了起来,嫌弃的轻轻捏了捏它胖乎乎的前爪,一扭头,对着王忠嗣扯了扯嘴角,“你就这么着把它直接给萧相公送过去?没有成年的猎犬教导,它连冲出去捡个兔子都不会。”
  “啊呜——”王思礼一只手直愣愣的指着这只狗崽子,小家伙一张嘴,直接就咬住了他的手,只不过,小奶狗的牙口都还没长好,根本咬不动,只是弄得王思礼一手指的口水。
  王思礼顿时就炸毛了,哪怕他刚刚从校场上回来浑身都湿透了,依然还是分外嫌弃的抽出自己的手指,然后在小土狗后背的绒毛上蹭了蹭,试图把那些口水蹭干净。
  王忠嗣劈手夺过被王思礼按住可怜兮兮的哼唧着“呜呜”的小奶狗,哭笑不得道:“你懂什么?看它刚刚出生后的身量和骨架,尤其是四肢粗壮,别看它现在胖乎乎的长得小,以后长大了,个头绝对不一般,便是在猎犬里也是难得的品相。”
  “啧。”王思礼其实并不讨厌狗,只是,上次在萧家,王忠嗣就玩笑似的说过,回头给萧燕绥送两只上好的猎犬。以至于每次看到这只被王忠嗣挑选出来打算回头送给萧家的猎犬崽子,他就忍不住的想起那三只曾经让他不知所措的土狗和狗的主人萧燕绥……
  末了,王思礼琢磨着瞅瞅趴在王忠嗣腿上似乎又睡着了的小家伙,突然来了一句道:“你要送猎犬,好歹也给人家送一对儿啊,要不然回头让它找只土狗生崽啊!”
  王忠嗣:“……”
  嫌弃的摆了摆手,王忠嗣忍不住好笑道:“你快收拾你的书去吧!”
  “成,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这就去,”王思礼说着,已经单手拄着椅子扶手直接站了起来,因为手臂上的动作拉扯,本就松散的领口被扯得更开了些,不过这是在西北边关的军中,民风本就粗犷,这般行径再寻常不过了,也就根本没人在乎这些。
  王思礼往外走了两步,却是突然间顿住,转过头来看着王忠嗣说道:“你说,那些书,是萧相公自己感兴趣,还是他为别人搜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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