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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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书明的心情就仿佛这晦暗的天气, 一个月的时间, 接连送走了两位他们曾经认识的可怜人,世事何等无常,每个人的命运就仿佛这风中浮萍, 由命不由己。
  从虹桥开到真如,一路高架,十分畅通。宋书明到派出所的时候,刚好赶在了办案的刑警下班之前。
  老李已提前打过招呼,经手的警官姓张,多少知道了宋书明家中的情况,见了面也客客气气,带着宋书明到了验尸房。
  “受害人是在自己租住的房间里被发现的,手机钱包完好,都在身边。手机里一条通话记录都没有,最近的一条,是打给你的。”
  “我们这才打电话给你,询问你和受害人之间的关系。”
  “今天上午,我们也已经联络了通讯公司,受害人近一年的通话记录很多,也很复杂,有同事正在排查。”
  “受害人打电话给你的时间,大约是在两天以前。尸检的详细报告虽然还未出具,但是法医初步判定,死亡时间约莫在五十小时左右。”
  “这样的话,受害人临死之前最后一个电话,正是打给了你。”
  “我们和首都方面核查过,受害人死亡的时候你在北京,和刑警老李合作办案。”
  “但是你有没有头绪,受害人临死之前,为什么会打给你呢?”
  宋书明沉吟片刻,才将之前敬喆自杀的案件掐头去尾草草解释,特意避过了林愫和灵异的部分,只说敬阿姨不相信警方得出的女儿敬喆死于自杀的结论,通过老李找到他,请他来调查。
  张警官问:“你调查的结果,是什么?”
  宋书明顿了顿,才答道:“也是,自杀。”
  张警官唔了一声,说:“受害人当时,相信你吗?”
  宋书明说:“不信。正因为她不相信,所以当时提出的报酬,我也没有收取。”
  “我们分别的时候,她说过,她会继续调查女儿自杀的案子的真相。”
  张警官眉头渐渐皱起,说:“她这么笃定,是有什么证据吗?”
  宋书明有些犹豫,如果将敬阿姨的怀疑说出,很可能影响警方对受害人的印象,让人觉得敬阿姨是一个偏执又迷信的疯狂母亲,只好摇摇头,模模糊糊地说:“没有什么在我看来,切实可信的证据。”
  张警官了然的点点头,掀开罩在尸体之上的白布。
  敬阿姨躺在验尸台上,面容安详平静,不见伤痕,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篦在脑后,宛然若生。
  宋书明想到两人分别的那天下午,敬阿姨在地铁口下扶梯前回头,冲着宋书明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他那时心里隐隐不祥预感,总觉得这一面便是最后一面。
  前后不到两年,预感成真竟这样的快。
  “法医初步鉴定,是溺水身亡,所以身上没有伤痕。”张警官说。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上半身整个埋在放满了水的浴缸里,跪姿。”
  敬阿姨虽然和阿卡一样,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但她好在尚有积蓄,请得起私家侦探替她调查案件,离开首都之后来到上海,长住在真如一家酒店式公寓里面。
  “房租四千一个月,酒店式公寓,厨房卧室客厅连在一起,开放式的。这种商业性公寓本来面对的是来沪的老外,所以统一装修的时候在浴室里面,装了浴缸。”
  酒店式公寓的物业费很高,由物业公司统一配备了保洁阿姨。出事的那天早上六点多,保洁员照旧从高层往下打扫卫生,扫到敬阿姨所住的第七层的房间的时候,听到了门里传来湍湍的水声,再低头一看,已经有涓涓细流从门缝里面渐渐涌出。
  保洁员很负责,以为是租客晚上睡觉忘记关掉水笼头,连忙敲门,却不见人应,这才找到物业,说了这件事。
  物业联系了锁匠前来开门,等撬开了门,才发现水是从浴室里流出来了,而浴室的门,却被从里到外反锁住了。
  门被反锁,浴室里却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出,物业来开门的管理员,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好,连忙打电话报了警,又从房间里面退出来,和锁匠一起,在门外等警察来。
  警察来了之后,锁匠打开浴室房门,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位消瘦的女子,身穿灰绿色的毛衣,端端正正跪在放满了水的浴缸前面,脑袋深深折下埋在水里。
  从背影望去,竟像是没有头颅一般。
  警察连忙封锁了现场。浴室房门被锁,又是暗卫,没有窗户,一开始都是按照自杀案处理。
  可是尸体送到法医这里,法医例行检查外观,掀开衣服一看,才发现敬阿姨脖子上有深深一条勒痕,脑后有一块红色的圆斑。
  “红色的勒痕和浴缸边缘相符,就是说,受害人的脖子狠狠压在了浴缸上,所以产生了一道深红色的伤痕。”张警官说。
  “无论是何方式自杀,都不太可能自己将自己的脖子这样用力压在浴缸边缘,更何况,受害人脑后的那块红斑,也很像是按压所致。”
  宋书明点点头表示理解,说:“法医怀疑,是有人将敬阿姨从脑后按住,脖子深深压在浴缸之上,再将她溺毙?”
  张警官说:“没错。”
  两人合力,轻轻将敬阿姨的身体翻了个个儿。敬阿姨脖子细长,靠近枕骨的地方果然有一块深紫色的淤伤。
  宋书明倒抽一口凉气,那淤伤的形状,实在是太熟悉了些!
  三厘米直径一个小圆形,中间一块方方的小洞。
  外圆内方。
  “这是,一枚铜钱。”宋书明说。
  作者有话要说:  看直播就是自我作死...所以我熬到现在才更新。
  这两天找个时间双更一次,庆祝子异出道,外加补偿大家。
  ☆、怀疑
  宋书明回到酒店安顿好, 才和林愫打了电话。
  林愫上午本该上课,此时却在家中休息, 说是朋友圈里号召献血, 她去献了200cc,还放了半天的假回家休息。
  “什么?你是说,浴室的门被从内反锁?”林愫讶异, 问道。
  宋书明说:“对,浴室的房门从内反锁,整间浴室,除了一扇门之外,没有任何可以供人进去或出去的出口。”
  “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理论上来讲, 这是一件密室自杀案,和当初敬喆自杀的案子十分相似。”
  “但是自杀的结论, 并不能解释敬阿姨颈后的紫色淤伤。”
  老李特意打电话问过张警官, 尸检结果显示,那块铜钱养的紫色伤痕是生前造成,力度却一直维持到死后半小时内。也就是说,敬阿姨死后半小时, 那块铜钱仍保持着压在她脑后的力度不曾松懈。
  但是警方发现的案发现场,并没有任何铜榆钱的痕迹。
  凶手到底是怎么样进入浴室之内, 用一枚铜榆钱杀死了敬阿姨, 从浴室中离开,并将浴室的门反锁呢?
  林愫思索一阵,怀疑道:“会不会像上次敬喆自杀的案件一样?办案的辅警沈群潜伏在其中, 房门并没有被反锁,却被他假造出房门反锁的假象呢?”
  “又或者,是开门的锁匠有问题,撒了谎?”
  宋书明答她:“这个我也考虑过,但是应该不会。”
  “这次开锁的时候,来了两位民警,连同保洁、物业管理员和开锁的锁匠在内,至少有五六人在现场。”
  “要作假,要蒙混过关,可不比当初沈群蒙骗什么都不懂得的敬喆的邻居小龚,要麻烦复杂得多。”
  宋书明说着说着,显得有些犹豫。林愫心思细腻,立刻极为敏感意识到了,说:“有什么想法,你直说?”
  宋书明这才直截了当开口:“说真的,林愫,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敬阿姨曾经说过的话是真的呢?”
  “如果,敬阿姨所说的厉鬼索命真的存在呢?”
  “如果,敬阿姨和她的女儿敬喆,真的是被厉鬼所害呢?”
  林愫一愣,她从来未曾怀疑过当日自己的判断。可现在时隔近两年的时间,再跳出以前认知的局限去思考敬喆的案件,她竟真的有些把握不定。
  敬阿姨所谓的“厉鬼索命”的推论,非但不是没有依据,恰恰相反,敬阿姨这么多年来的“依据”,难道不是老林吗?
  敬喆十二岁那年自杀未遂,敬阿姨将她接回家中,才发现她言行举止十分诡异,托人请来老林“驱鬼”。
  老林这才将金刚杵送给了敬阿姨,并嘱咐她小心行事。
  后来敬喆自杀,敬阿姨找到宋书明和林愫的时候,一口咬定女儿死于厉鬼索命,不正是因为那个无所不能,言行必践,从不出妄言的,林愫最信任的人——老林吗?
  “毕竟我们当初判断敬喆自杀的依据,是对菁丝花露和鳌蟒的推断。”宋书明有些担忧地说。
  “可是事实上,我们从来都没有过菁丝花露和鳌蟒存在的证据。”
  “菁丝花露,从来都没有真正找到过,我们只是从敬喆脚下挂着的红色油漆桶推断而来。”
  “至于鳌蟒,我们只见到饲养鳌蟒的巨大玻璃水缸,和沈群被吸干了血的尸体,可是自始至终,都从来没有见过鳌蟒的真身。”
  “所有的证据,都是间接证据,都是你我的推断。”
  “可我们的推断,和老林的推断,到底哪个是对,哪个是错?”宋书明问。
  这一连串的问题丢出来,林愫难得有些手足无措,沉默片刻,说:“我得过来一趟。”
  “再试一次问米。”
  出事的房间已经被警察封锁采集证据,去不了了。
  宋书明和张警官商量之后,带着林愫先去见了敬阿姨。林愫从麻布小袋中掏出黄符纸、铜金盆、陶瓷碗、绿豆水。手里捻住一小撮五色糯米,自上而下高高撒入铜金盆中,垒成一座糯米小山。
  林愫凝神静气,捏诀半响,却只能无奈放下手中阴沉木筷,冲宋书明摇摇头。
  果然如二人所料,问米一无所获。
  林愫不认命地摇了摇腕上引魂铃,掏出黄符纸,还想再试试,却被宋书明轻轻抓住手腕,摇头说:“算了,没用的。”
  不论敬阿姨是为谁所害,如何所害,都与阿卡的死有千丝万缕的关联。阿卡后背上的伤口是铜钱形状,敬阿姨颈后的淤痕也是铜钱形状。
  如果敬阿姨死于厉鬼之手,难道阿卡也是如此吗?
  林愫一而再再而三问米失败,引魂铃也不起作用,这必定是因为二人魂魄被动了手脚。
  林愫沉吟半响,说:“以厉鬼为咒,杀人性命,取人魂魄,听起来倒很像是邪教做法。”
  “不知道这背后的人,和上次花面灵狸遇险背后的人,是不是同一拨?”
  宋书明说:“阿卡和敬阿姨都是曾经与我们有过关系的人,可我们曾经手过的案件远远不止这一两单。”
  “如果是上次元皿案件的幕后黑手,想对你我动手的话,又何必特意找到阿卡和敬阿姨呢?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林愫眉头渐渐皱起,说:“也许,是以为敬阿姨、阿卡和我们,都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宋书明扬起眉毛,说:“什么意思?”
  林愫抬头,定定看他,说:“敬阿姨和阿卡,亲属俱丧,孤家寡人在这世间。”
  “你和我,不也是如此?”
  宋书明点头说:“倒也是。阿卡失去姐姐,敬阿姨失去女儿,我失去了妹妹和父母,你失去了老林。”
  “我们四人,都算是家破人亡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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