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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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澈微怔。
  顾云容道:“你也知晓,两浙时不常有佛郎机人出没,我见过个把,听过些许他们的言语,也不足为怪。”
  顾云容说得似有几分道理,即便听上几句不能识别他们的番邦话,看长相也能猜出几分。
  桓澈未再行追问,仍旧领着顾云容游逛灯市。
  顾云容轻舒口气。
  闲谈之间,她问起方才那伙人的来历,桓澈道:“兴许是来探路的。他们非但与宗承一样想开海禁,还想在滨海建商馆。”
  他去年从两浙带回来的佛郎机使节赴京后,他父亲只见了一回,认为佛郎机国不堪朝贡,便将人打发了。
  这还是他后来才知晓的,因为他当时返京之后,迎头便碰上了顾云容出走那件事,后头一直奔忙于此,没工夫理会那些带回来的番邦人。
  这些人先前是带着船队在广东出没,后来见迟迟无法见到皇帝,又北上,跑到两浙。他虽是亲王,但跟于思贤一样,在新国朝贡这等大事上无决定权,所以将佛郎机使节带回来交差。
  方才那一拨大约是打从陆路绕过来的,也可能跟前面他在两浙遇见的那一拨是一伙人,拿了文书二度入京。
  两人寻了个小摊坐下来吃面。等着饭食上桌的间隙,顾云容想到初六那日皇帝说的话,低声问:“等年中府成,咱们真要离京?”
  桓澈看她神色严肃,又说得紧张兮兮,笑道:“容容不想离京?”
  他坐在阑珊灯火处,微微浅笑,漫天星光入眸。
  顾云容被晃了一下眼,回神方道:“我无所谓,就是倘若往后远离京师,与家人见上一面恐是不易。”
  桓澈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容容觉得,进不进那一步也都没甚所谓?”
  顾云容知道他在说甚,托腮看他:“嗯。进不进的,端看你的意思。”
  “我眼下实则是进退维谷,纵我不进,我那兄长也不会放过我,秋后算账是早晚的事。但倘是要进,路又不好走。你愿跟我一道担险么?”
  顾云容拈起一颗糖炒栗子慢吞吞剥:“我先前便说了,若我做了选择,便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我既嫁了你,自是要跟你同进退。不过话说回来,你若是不进那一步却又想安稳度日,怕是只能避世隐居了。”
  “你要是能劈柴会种地,我就跟你寻一处桃源安居,”顾云容将栗子仁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那词儿怎么唱的来着,你耕田来你织布,你挑水来你浇园。我只负责与你鸟儿成双对,比翼双飞在人间。”
  “莫急,晚间便让你与我的鸟儿成双对。”
  顾云容一口栗仁呛在喉间,满面晕红。
  好好的词儿给他加一个“的”,简直目不忍视。
  两人吃饱喝足,又四下游走一圈,已是二更天。
  桓澈看顾云容精神奕奕,知她约莫不想立等回府歇息,便问她还想往何处观览。
  顾云容仰头看他,双眸染笑:“我说我想去你去过的那家南风馆看个新鲜,你会带我去么?”
  桓澈温煦的目光忽而冻住:“这个没得商量!是我生得还不够好看?你还看旁的男人作甚?”
  “你是不是觉着别的男人长得都不及你?”
  桓澈侧过头看远处灯火:“这是自然。”
  顾云容忽然想起一个理论。
  这世上什么东西女人觉得好看男人却不认同?
  答案是别的男人。
  两人回到王府时,已近子时正。
  顾云容趁兴去库房里挑拣给谢怡的贺礼。
  桓澈跟在她后头,帮她随意指了几样,但顾云容均不满意,自己认认真真地逐个看去。
  桓澈看她侧影半晌,不禁道:“差不多便成了。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对谢景余情未了。”
  “我与表兄哪来的情。”顾云容说着话,不知怎的想起桓澈先前在她面前抹黑谢景之事,瞥了桓澈一眼,止了话头。
  桓澈思及顾云容与谢景自小定亲,又向顾云容问起她从前与谢景的事,譬如他可强行占过她便宜等等。
  顾云容一顿,乜斜着眼:“表兄文士出身,尔雅温文,平日基本的守礼还是懂的。你是不是觉着除你之外,别个都不是好人?”
  桓澈理所当然点头:“你说着了。”
  顾云容盯他一眼,不作言语。
  顾云容挑好了礼物,归并一番,这才转去寝息。
  成婚十日,桓澈几乎每晚闹她。她今日来了月信,倒是松了口气。
  本以为终于能睡个安稳觉,谁知他又压了上来。
  顾云容提醒说她今儿来了癸水,他点头称知道,却并不起身。
  顾云容看他又俯首与她温存,支拳抵住他胸口:“你是不信我月事来了还是怎样?”
  他就着被她玉手撑住的姿势,衣襟散开,低头望她:“月事来了不行房便是,又不是不能做旁的。”
  顾云容撇嘴,小声道:“那过会儿你若是……我可不帮你,你自家解决。”
  他倏地俯低,轻咬耳朵:“可真是个狠心的小东西。”
  他肌理紧实,肌肉结实,胸膛硬邦邦的,骤一压下,立时将她那只娇软纤手夹在中间。
  男人精壮的身躯整个覆在她粉雕玉琢的身子上,她只觉与他胸膛相贴的手腕内侧灼烫得仿佛要烧起来。
  他的气息吹拂在她面颈上,身上细汗擦蹭之间催燃出一种灼烫人心的躁动。
  顾云容心跳如擂,面热似烧,他却犹在她锁骨上细细啄吻。她那块被他蹂躏的肌肤又痒又麻,又被他吮得濡湿,烙下一片暧昧的红。他拉她侧躺,手又溜到下面捏她的臀肉,仿佛耽溺于那美妙的手感,她几赶不走。
  顾云容忽然收紧手臂,拥住他的腰,趁他不备,半滚一圈,反压他在身下。
  万万没想到的一幕。
  桓澈所有的小动作一瞬止息,怔愣看她。
  顾云容死死按住他双肩,竟蓦地从枕下抽出一根绳索来。
  “先前都与你说了,明日六嫂过来,我还要招呼人家,得早起,现下来着月事,小腹又痛,你还乱摸乱闹。看见这绳子了么?你再不消停,我就把你捆起来!”顾云容恶狠狠道。
  桓澈目光流转,看了看她手里那根粗麻绳。
  顾云容板着脸:“你睡是不睡?”
  她适才被他挑逗得满面霞色,目下秋水潋滟,含嗔带羞,却硬要做出一副凶悍的模样。
  全无威慑力,反愈显小女儿娇态。
  桓澈保持着被她压迫的斜躺姿势,全无反抗之意,反而伸出两根长指挑起她一绺垂在身前的柔顺青丝,轻轻夹了,撩到鼻尖嗅了嗅,不以为意:“不睡。”
  言罢,居然还在她小手上摸了一把。
  顾云容一僵。
  她暗暗咬牙,将他的手一并按下:“今日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她抻了抻手中麻绳,将他拉起,半跪在床上,拿绳索在他身上绕圈打结。
  “你别忘了我是在江南长大的,我家附近就有好些水塘,我时常跑去钓鱼,钓鱼线系得最是纯熟,系绳打结这等事难不倒我。”顾云容说话间,已经双手一扯,打完了最后一个结。
  她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一抚掌:“你快说你还闹我不闹,若是乖乖服软,我就给你松绑,不然今晚你就这么着睡。”
  桓澈手脚皆被她缚住,像个细长的粽子,又因个头高,那根长绳竟只是堪堪够用。
  他即便动弹不能也毫不显狈,优游从容地睃她一眼:“容容好狠的心,不成,我得罚你。倘若我自己挣开绳子,我便自行施罚了。”
  顾云容再三左右查看,觉得捆得这么严实,他不可能自己挣脱,他身上又没带兵刃。
  她原本打算绑好了威胁他一番,然后就给他松绑,但他眼下这般放话,她便改了主意。
  她熄了灯,分了一条锦被给他盖上,确定他不会着凉,自顾自躺下。
  微光暗夜里,她才舒个懒腰,就听他幽幽道:“若我挣不开,中间又要起夜,容容会不会抱我去方便?”
  顾云容蒙头入被:“想得美!你若敢在床上解决,我就换房睡。”说罢,困意上涌,渐渐睡去。
  黑暗中,桓澈对着面前隆起的锦被包看了须臾,后仰,靠到了雕花床围上。
  冬寒犹存,晨起之难,难于上青天。
  对顾云容而言尤其如此。
  她昨晚本想对桓澈小惩大诫,原以为终于整他一回,但万没想到落后苦的是她自己。
  她入睡后,桓澈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安稳睡到拂晓,就偎过来,钻进了她的被窝,抓了她的手引拉至下,帮他纾解。
  她是被累醒的。
  她睁眼时,那只被他捉住的手已经又酸又麻,掌心热烫如烙。
  她跟他对视少顷,瞠目结舌。
  他仿佛没事人一般,甚至还跟她打了声招呼,在她唇上深吻一下,催她起床。
  她惊问他是如何挣脱绳索的,他在她脸上捏了捏:“只要我想,没有办不成的事。”
  顾云容绑得并不十分紧,但她查看后发现他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这表明她才转头睡下他就自己松绑了。
  正在用早膳的顾云容想起这一茬,皱了下小脸。
  对面的桓澈亲自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只猪蹄,问她今日怎想起吃黄豆炖猪蹄了。
  顾云容正想说这两样都能美容养颜,她又爱吃猪蹄,就听他接着道:“你现在吃了也没甚用。”
  顾云容不忿:“怎就没用了!”
  “这道菜不是下奶用的么?”
  顾云容手一抖,才夹起的猪蹄掉进了碗里:“你怎知的?”
  “你难道以为成婚之前我只看了避火图?我还看了好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毕竟为人夫后,不知何时就要为人父了。”
  桓澈舀起一匙玉田胭脂米粥,盯着她道:“南北食俗不同,你若有甚想吃的,直接交代了让底下人去办,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们好生伺候你的饮食起居。”
  顾云容手中牙箸一顿,抬眸凝他,嘴唇翕动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出。
  桓澈倾首:“是不是想说我待你真好?你若想谢我,便给我生一堆小崽子。”
  顾云容垂眸搅了搅碗里的甜粥,出神须臾,红着耳尖应了一声,又语声一低:“治病的事也要抓紧,今晚便继续。”
  李琇云到时,桓澈已经出门去了,顾云容正在核对王府近半年的出纳。
  先前府内没有女主人,后院中馈并各项杂事都是桓澈从宫里带出的一个姓任的嬷嬷在打理,她进门这几日上手之后,便移交到了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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