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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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谢迟说,“厨房近来应该日日都给你备了鸡汤,让他们用鸡汤给你煮个面,或者直接泡饭吃?”
  叶蝉扯着哈欠摇头:“不了,我先睡,睡醒再吃。”
  这句话好像一下子勾起了瞌睡虫,话刚说完她一歪头就睡了。谢迟小心翼翼地不在吭声,轻手轻脚地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到床边,托腮看着她睡。
  叶蝉这一觉睡的时间着实不短,醒来刚一睁眼就察觉到了满屋烛光,再抬抬眼皮,便朦胧看见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了。
  谢迟还坐在床边,一见她醒来就问:“可歇过来了一些?”
  叶蝉点点头,他打了个响指吩咐刘双领去小厨房端晚膳来,又转回头跟她说:“尽量多吃点,好好补补。”
  她睡着的时候,他一直没离开,只在赵景来回话时为了避免扰到她,去了堂屋一趟。
  赵景跟他说,她这一胎生得是顺是快,可问题便是太顺太快了,也有些不好。
  “在下原怕孩子虚弱,但细看了看,孩子情形尚可。不过夫人总归损耗了气力,还是得好好补一补,免得落下病来。”
  赵景是这么说的。谢迟直听得心跳快了好几拍,然后就追问赵景该怎么调养?赵景便说用一阵子药膳吧,他负责盯着小厨房。
  接着谢迟便转回了屋里,看着叶蝉的睡容,心情一度十分复杂。
  她这人,爱胡思乱想,但也总乐乐呵呵的。怀着孩子,她几乎从头到尾都没紧张过什么,也不知是笃信那些危险一定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还是觉得反正自己也左右不了,便索性不在意。
  她这样,直弄得他的担忧都维持不住——前几日他担心得不行,她在旁边嘻嘻哈哈地问他“是我生还是你生啊?”,这让他说点什么好?
  现下,孩子好似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了,她的身体却还是因此受了些损。谢迟看着她,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他甚至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好在屋里没下人,他背过身抹了就当没这回事。抹完眼泪他又一直看着她,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便一直看到了她醒来。
  药膳很快端进了屋,还是盅鸡汤,只不过多了些药香。叶蝉倒不挑口,轻轻松松地用汤泡着米饭,细嚼慢咽地吃了,还很实在地把汤里那个大鸡腿给啃了。
  吃完之后,她禁不住打了个饱嗝,谢迟噗地一笑:“撑着了?”
  “还好还好。”叶蝉摆摆手,示意青釉过来撤了桌子,然后随口问他,“孩子叫什么名字?”
  “?”谢迟一懵,接着反问了个问题,“男孩还是女孩?”
  叶蝉:“?”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几个来回:“你回来的时候……是中午吧?”
  现在天都黑了。你回来了大半天,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
  “……”谢迟面红耳赤地别过头,哑了哑,咳嗽,“我没顾上……”他局促地下意识摸鼻子,“我就……看着你睡觉,不知不觉就这会儿了。”
  “……”叶蝉被他惊呆了,也哑了哑,“那你也没吃饭?!”
  她以为他肯定吃过了,刚才端进来的一看又是药膳,她便也没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当下她只好赶紧叫小厨房再备吃的给他,好在小厨房也记得他还没用膳,东西都是现成的,不一刻就端了进来。
  谢迟端着碗,一边就这酱扒茄子扒拉米饭一边又问:“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男的男的,元晋兴奋得不行。”叶蝉舀了一勺嫩豆腐掖到他碗里。
  谢迟便边吃边琢磨起了名字的问题。
  元显元晋的名字都是在恪郡王府时就起好了的,过继过来也没重新取,这回是他头一回给孩子曲名,心里莫名地兴奋。
  从元字,取日字旁。
  他脑子里忽地一空,一个日字旁的字都想不到了。沉默了半晌抬头问她:“你有什么喜欢的名字吗?”
  “唔……”叶蝉认真地想了想,“元昌?昌盛兴旺的昌?算了不好,写出来太方了,不太好看。”
  谢迟说:“晴空万里的晴怎么样?”说完自己就先摇了头,“有点像女孩子。”
  接着有道:“加官进爵的晋呢?”
  叶蝉:“……”
  谢迟一拍脑门反应过来:“别告诉元晋……”
  夫妻俩琢磨了好半天,对各种常见或不常见的字挑三拣四,偶尔有个俩人都觉得可以的吧,再一打听又已经有别的府用了。
  于是知道谢迟吃完饭,两个人才商量出了个名字——元明,光明磊落的明。叶蝉觉得,这是谢迟的长处,希望这孩子日后也向他一样。
  然后,谢迟这个已然回府了好几个时辰但愣是把孩子给忘了的爹(……)可算去隔壁屋看孩子去了,这一看就看了足足半个时辰,回来之后他自己都揶揄说自己今天好像特别爱看人睡觉。
  到了就寝的时候,叶蝉便自然而然地把谢迟往外请了。因为产房阴气重,也正因此她才没直接在正屋的卧房生,出了月子才会从厢房搬回去。
  可是谢迟死皮赖脸的:“阴气重,我正好帮你阴阳平衡一下。”
  “……别闹!”叶蝉绷着脸忍笑,“你快去睡,明天还有正事呢,别耽误了!”
  说完她就翻身蒙头准备睡了,想他刚才的话肯定是开玩笑。结果在她睡意渐浓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小心地摸上了床。
  叶蝉嚯地翻过身,一脸惊悚:“你干什么?!”
  “我陪你睡。”谢迟已经更衣盥洗完毕,一拽被子就潇洒地躺下了。
  叶蝉伸脚就把他往下踹:“别闹!产房阴气重,你快好好睡觉去,书房正屋都随你啊!”
  她真的有点怕,万一他因此惹出病来怎么办?外头那么多要紧事等着他,这一耽搁不糟糕了?
  谢迟一声低笑,眼也不睁地翻过去就将她搂住:“乖啊,我问过赵大夫了,他说产房阴气重这话没什么道理。”
  “可是都这么说啊?”叶蝉屏息看着他,他抚着她的后背:“赵大夫就不这么说啊。”
  “……”叶蝉噎了一下,又道,“我觉得还是有道理的,生孩子毕竟出了些血,血这个东西……”
  谢迟挑眉,睁了一只眼瞅瞅她,继而嗤声一笑:“你可别逗了,青釉她们收拾得那么细,残存的那点血腥味儿还没我围猎的时候见得多,哪有那么严重?”
  叶蝉:“……”
  她觉得他在强词夺理、胡搅蛮缠,可是她无言以对!
  于是她拗不过他,就只好睡了。不然怎么办?她又不能叫下人把他绑出去!
  第二天清晨,早早醒了的二人在床上腻歪了半天,叶蝉一度感觉谢迟企图把她揉化在怀里,又很没骨气地并没有挣开。
  而后他们一道用了早膳,早膳后谢迟就准备出门了。叶蝉问他是去户部还是去顾府?他说先进趟宫再去户部。
  “陛下说等孩子平安降生,让我进宫回个话。”他这么说,叶蝉好生懵了一懵。
  谢迟出府便策马直奔皇宫,到紫宸殿前时,皇帝刚好下朝回来,他直接在殿门口就把话给禀了。
  彼时他低着头,宫人们却都看见陛下笑得一脸欣慰:“好事,好事。这孩子你好好教着,要让他跟你一样有出息。”
  谢迟笑着抱拳应诺,皇帝又说:“前阵子正好新得了几块好玉,一会儿叫人送一块到你府上,给孩子打个玉佩保平安。”说罢便摆了摆手,“去吧,忙你的去,朕不多留你了。”
  “谢陛下。”谢迟施礼告退,待得皇帝进了殿,便转身出了宫。
  官学那档子事,也不知昨天议出了什么结果,他得赶紧去户部问问。
  与此同时,东宫里头,太子妃正跟忠王妃说着话。忠王妃绝口不提太子半个字,难免显得有些刻意。
  到后来,崔氏就禁不住地笑了起来:“你不用这样,我没那么在意了。”
  忠王妃无非就是怕她伤神,因为在她生下女儿后,太子一次都没来看过。诚然有产房阴气重这样的原因夹在中间,可她还在月子里,又不会让太子留宿,来都不来未免也太过分。
  崔氏淡淡道:“我啊,只觉得他不来更好。貌合神离的——有时连‘貌合’都做不到,何况互相添堵呢?”
  她只想好好地把儿子养大,养成太孙,再扶太孙继位。到那时候,她是太后、她女儿是长公主,太上皇见不见他们又有什么关系?谁还不能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崔氏想到这儿,冷笑了一声,又换了个话题:“听说昨儿个,勤敏侯夫人生了?”
  忠王妃点了点头:“是,添了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他们夫妻处得倒真好,孩子教得也不错。”崔氏心里有点泛酸,“一会儿你帮我盯着点宫人,让他们好好备个像样的礼,送到勤敏侯府去。”
  算是多谢他们让原先远近陪元晰玩了。宗亲之间,这种从小玩到大的情分不同寻常,如今元显元晋是元晰一道玩闹的兄弟,来日就是他身边的助力。
  她打算再过两年,就把元显元晋接进宫来给元晰当伴读。虽然孩子还小,但皇宫这个地方,会慢慢教会他们很多东西,会让他们打小就知道该对谁忠心。
  ——做这些打算的时候,崔氏时常会觉得对不住勤敏侯府。可为了元晰,也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陛下近两年时常身体不调,元晰继位时会是什么年纪,谁也说不好。如若到时他年纪尚小,多两个兄弟、多个勤敏侯府给他遮风挡雨总比没有强,否则变数实在太多,多到让她心里不安。
  崔氏疲乏地叹了口气:“真累啊。”
  “……你要保重自己。”卫氏也叹了一声。她愈发觉得,陛下要立太孙这心思偷出来,对崔氏而言真是说不清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她是瞧着舒心了,可也着实更累了。
  崔氏却摇着头笑了一笑,抬眸看向不远处候着的宫女:“把元晰叫来,我问问他的功课。”
  第75章
  谢迟到户部的时候,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张子适在屋里翻着书。书案几尺远的椅子上杵了个谢逢,一脸的愤慨。
  “怎么了这是?”谢迟边走进去边问。
  张子适听出是他的声音,抬头便笑道:“你可来了,赶紧把这尊大佛给我请走。大早上就跑我这儿为你鸣不平来了,我刚从老师那儿讨的好茶,全便宜他了。”
  谢迟一愣:“鸣不平?”他看向谢逢,谢逢狠一咬牙,顺手抄起茶盏就要摔。
  “哎哎哎哎哎……这是我手头最好的茶具,还是东宫赏的!”张子适及时一喝,谢逢瞪着他把茶盏又放了回去。
  “……到底怎么了?”谢迟坐到谢逢旁边的椅子上,谢逢一声沉叹:“昨天我们去紫宸殿禀事,你不是有事先走了吗?后来陛下看完折子,说就那么办挺好,得派个人走一趟乔州。”
  他憋屈地看了看谢迟:“你不在,谢遇就毛遂自荐往乔州去了!”
  “啊?”谢迟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
  这事说大也不大,但确实亏得慌。因为上折子出主意和亲自去办是两码事,最后若要论功行赏,那自然还是亲自跑了一趟把事情办妥的人更辛苦、更重要。换言之,谢遇在抢功。
  谢迟不由短暂地冒了一下火气,但火气之后,他更多的是哭笑不得:“来这一手,他也太不入流了吧?”
  这事按规矩来,自当是他或张子适去,头功也是他们的。若他们不去,才能是旁人。谢遇自己这么往上冒不要紧,可奏章是谁写的、主意是谁出的,户部上下都清楚,谢遇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可不是么,他一开口,我都惊了。”张子适摇着头放下书,“可惜我要教皇长孙读书,没工夫自己跑一趟,不然真不想让他如意。”
  谢逢听到这儿,又瞪张子适:“那你倒是在陛下跟前提提谢迟啊!我想提你还掐我!”
  张子适当时在他手背上一拧,把他皮肉都拧红了!
  张子适嗤笑:“真是就属咱们四王府的世子殿下性子直。这点事你当陛下不明白?左不过是没心思多理。咱们当臣子的,能把差事办好最要紧,陛下不愿多费心神的事你非往上说,万一反给谢迟惹了麻烦,你上哪儿喊冤?”
  张子适的意思,是这事陛下心里根本就有数。可他们如果非要在圣驾跟前帮着谢迟争,陛下怎么看就不一定了。
  ——谢遇抢功是不好,可他们几个宗亲一起进户部办差,竟然这么快就分出了派系暗中互踩,在陛下眼里就会是好事么?
  真让陛下介意了这个,谢遇好歹还是五王世子,以后就算再也没有差事给他,他也能当个闲散亲王。可谢迟呢?勤敏侯?一个侯位,如果没有实差、不被陛下器重,过个半年洛安城里就没人记得他了。
  张子适于是呛完谢逢又劝谢迟:“别跟谢遇计较。他就是个小人,成不了大器,左不过就是恶心你一把。你真让他恶心着了,就如了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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