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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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的声音嫩气,他说得又低,皇帝一时听茬了,不由一愣:“元晰?哪个晰?”
  谢迟顿时后背一寒,忙道:“陛下,是元昕,日斤昕。”
  皇帝默了会儿:“知道了,就是元晰的晰字少个木的那个昕。”然后他便右手抱着元昕,左手随意地拍了拍元显,示意他们一道进殿。
  几个孩子自然不懂,谢迟却不免毛骨悚然。进了殿,待得皇帝落了座,他不得不解释:“陛下,臣给孩子起名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皇帝笑了一笑:“朕知道,再说避讳也没有这么避的。”
  说着,他将元昕放在了膝头:“先吃些点心,一会儿爷爷带你们去湖边玩,好不好?”
  元昕立刻脆生生应道:“好!”
  接着还歪头说:“我们去喂鱼!”
  “哈哈,你还知道能喂鱼?”皇帝摸摸他的小脑袋,“现在天还冷,湖上冻着呢。你要是爱喂鱼,等到夏天再进宫,随你喂鱼。”
  谢迟一时有点手足无措,他看出来了,皇帝有点拿元昕寄情,所以待元昕格外亲。
  这其实不算个坏事,甚至可以说算个好事。可是他毫无心理准备,就难免有点慌。
  傅茂川一脸淡然地打量着他,心说敏郡王您就别慌了,您那是不知道陛下拿您寄情。
  你们一个性子像皇长子,一个名字像皇长孙,嘿……这让人说点什么好?
  顺郡王府里,谢连这两天过得挺憋屈。
  他先是听御前的人传话说,陛下好像挺喜欢敏郡王家的几个孩子,接着又听自己身边的大宦官道,醉香楼那边定好的人没了。
  那是他本来想寻来尝个鲜的人。
  当然了,这事也并没有谁是故意找他的不痛快,他怕惹麻烦,便让自己身边的宦官去寻人,醉香楼也不知道其实是他要用。所以,那边来了名头更大的,醉香楼自然不敢得罪,退订金的时候还很客气地翻了个倍。
  可这事就是让人堵得慌。
  谢连闷了半天,道:“你去告诉醉香楼,就说这人你要定了,多少钱都好办,让他们开价吧。”
  但醉香楼有职业操守,第二天,那宦官就又给他回了话,说醉香楼的意思是要人可以,但他们实在不能得罪那边的贵客。按规矩,他们可以去劝,若那贵客松口,他们便知会他。不过那贵客下一回去是什么时候那也没谱,只能劳烦他等等。
  谢连一听,火气冒了一冒,又被他给按了下去。
  罢了,醉香楼不想得罪人,他也不想。洛安城里的显贵太多,他是郡王不假,可万一对方是亲王呢?是朝中重臣呢?他夺位也还需要助力。
  他便只能定下气道:“那我等,另再问问他们,有没有年纪再小些的,可以先要来。”
  第128章
  正月十五的白天,谢迟又奉旨带孩子们进宫玩了一趟。
  御膳房早早地备了汤圆,在吃点心的时候,孩子们就都一起乖乖的吃汤圆去了,皇帝则又吃上了谢迟带来的三丝春卷。
  炸至金黄的春卷咬起来酥脆,入口之后咸鲜味便飘散开来。皇帝吃了两个,啧嘴感慨:“失策失策,你当初说要把厨子还回来,朕就应该接着。”
  谢迟坐在一旁也正吃着汤圆,听言噗地一笑:“臣现在也可以把厨子还回来!”
  “唉,君无戏言。”皇帝状似十分遗憾地摇头,“只好劳你多跑几趟给朕送吃的了。”
  谢迟笑说没问题,心下则在庆幸,陛下的口味真的淡下来了。
  年初五那天他带孩子进宫后,和陛下一道用了顿膳,虽是尚食局备的,但也能吃出比从前要淡上一些。两回送进来的三丝春卷则都是府里按照小蝉的口味做的,陛下吃着合口,可见十分适应。
  虽然少吃盐似乎只是生活中很小的一件小事,可身体不好,不都是靠这样一点点小事积攒起来的么?能改善一点是一点。
  谢迟正欣慰着,却见傅茂川端了碗药进来,奉给皇帝。
  他顿时心头一紧:“陛下近来……身子不适么?”
  “哦,没有。”皇帝摆摆手,“是温补的药,太医院煎了送来,朕便喝着。”
  傅茂川低头不言。
  这药的的确确只是温补的药,不过陛下先前可没都按太医院的嘱咐喝。从前废太子太让人糟心了,陛下日日操劳,别说温补的药了,就是生病时不得不吃的药也时常顾不上。
  如今,他是心神都放松了些,才终于按时按点地喝了起来。从这一点来看,陛下现在过得确实比从前高兴。
  皇帝将药一饮而尽后,信手从宫女端着的蜜饯盒子里拣了块蜜饯吃,继而一哂:“这梅子味道好,也没核,端到侧殿给那几个小的吃去。”
  宫女福了一福,依言去了。很快,便听侧殿中传来了孩子们欢呼雀跃的声音。
  他们缺这一口梅子吗?都是王府里的孩子,肯定不缺,只不过是兄弟几个在一起干什么都容易热闹起来而已。
  皇帝边侧耳倾听边笑叹:“你们家真热闹。”
  谢迟笑道:“等最小的那两个再长一长,也带来给陛下见见,他们六个在一起有趣得很。”
  皇帝神清气爽:“行,今秋围猎的时候,你把孩子们都带着,让朕看看他们。”
  另一边,容萱也以上元灯会为由又出府了一趟。她真正要去的地方自然还是醉香楼,一是因为做大纲的时候发现还有些问题,要请教卓宁;二是想上元节嘛,阖家团圆的日子,卓宁自己过肯定难免心生悲戚,她呢?身为一个死宅作者,她闲着也是闲着。
  容萱于是到了醉香楼便叫了汤圆来和卓宁一道吃,吃完她说要看一眼他先前的伤怎么样,卓宁明显不太好意思:“没事了……本来就是小伤,夫人那天给我买的药好得很,已经结疤了。”
  “什么小伤?都见血了好吗?”容萱怕他在这个医疗条件下来个伤口感染会闹出大病,不由分说地硬把他按到床边,叉腰就道,“快点,上衣脱了我看一眼,没好利索我让人再买些药给你。”
  “……”卓宁拗不过她,只得慢吞吞地脱了外衣,又褪了中衣,然后他低着头转过去,容萱定睛一看差点叫出来。
  他背上新伤压旧伤,比上回看着更吓人了。
  “怎么回事?怎么又打你?”容萱锁着眉头,卓宁不敢吭声,她呵的一声刻薄冷笑,“我花了重金包下你,结果你就这么见我?你们醉香楼这是拿我不当回事是吧!”
  她这句话果然有效。卓宁本就知道她有来头,一听她拿出这要兴师问罪的气势就慌了,双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别生气别生气!是、是我自己的错!是我冲撞了别的客人所以……”
  “……别的客人?!”容萱这回真不高兴了,不是说好了有职业道德,包下来就不接别的客了吗?
  卓宁的面色一白:“不、也不是……”
  他慌乱了一阵,然后强行定住了心神:“就是上次我跟您说的那个宦官……他前些天又来了,说不管要加多少钱,他都要我去。我正好路过,就冲进去跟他们争辩了几句,所以就……”
  楼里怕得罪容萱,也怕得罪另一边。当时呢,容萱又不在,另一尊大佛却就在眼前,所以卓宁这种失礼的举动,醉香楼自然要先给人家出了气再说。
  容萱沉了口气,蓦地起身:“我找他们去。我跟他们说,以后要罚你也得先经我点头,大不了我多加钱!”
  “夫、夫人?!”卓宁慌得顾不上披衣服,三两步追过去张开双臂把她拦住了,磕磕巴巴道,“您别……您别去!楼里下手打人是有数的,您一去说,为了身上不见伤,就该改罚饿罚跪了。”卓宁说着眼眶都红了,懊恼道,“是我自己不好,您不高兴,就怪我好了!”
  他身上有一种令人心酸的谨慎,又还兼顾点残存的小孩子脾气。
  容萱心情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什么火气都被他的模样压了下去,手指一戳他额头:“好,那你听好!”
  卓宁低着头不吭声。
  “你保护好自己,不许再惹这种麻烦了!像这种事,你既然知道你们醉香楼讲究职业道德,就不用去跟他争啊,老鸨总要问我的,对不对?”
  容萱觉得,在这件事上,卓宁就是冲动了。决定权在她和那个宦官那儿,他却自己冲上去当了炮灰。
  但卓宁闷着头,默默说:“我知道,可是我怕……”
  他的声音迟疑着止住,刚偷眼去瞧容萱的神色,就被容萱拍了脑门:“有话直说!”
  卓宁赶忙避开了视线,声音更低了:“一会儿您走的时候,他们应该就会问您。您、您会答应吗?”
  “……”他这么说,容萱就懂了。原来他是怕他们问到她这儿来,她懒得为此心烦直接点头,所以想先试试自己能不能拦住对方。
  容萱一喟:“当然不会。放心吧,我包下你就是不想看你遭那份罪,自然不会再把你给推出去。”
  卓宁松气,继而眼底眉梢都绽出光彩。他生得好看,这种光彩看上去耀眼极了,容萱不由短暂地窒息了一下,沉溺在赏心悦目的感受之中。
  接着她很快就发现,她心里蔓生的绝不是客人对小倌儿该有的情绪……
  而是一种,简单的……“哎呀这个小弟弟真好看”的感觉。
  俗、俗称……老母亲心态?!
  卓宁对此自是没有什么察觉,他在喜悦之后,就发自肺腑地想感谢她、想让她高兴。他于是兴冲冲地问她:“您还想看我舞剑吗?我舞给您看!”
  容萱回过神来说不了吧,你背上伤成那样,还是少做激烈运动。
  卓宁想了想,又道:“那我读书给您听?”
  容萱一想,这个可以!卓宁的声音很好听,读起书来一定很不错。
  她便悠哉哉地坐回了椅子上,卓宁从书架上寻了本书,翻开第一页清清嗓子,便读了起来:“二月初九,春光乍暖。蜀中一处不起眼的山林中,杀声四起。”
  刚抿了口茶的容萱:“噗——”
  卓宁讶然失措:“夫人?”
  容萱咳嗽连连,他赶紧过去给他拍背顺气儿,容萱看着他手中书封上明晃晃的署名,神色悲戚:“卓宁啊……”
  卓宁:“怎么了?您说。”
  容萱:“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是个写话本的?”
  卓宁:“是,您说过……”说到这儿他蓦地反应过来,错愕地一看书封,“是大?!”
  容萱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不过,行吧,卓宁起码没看署名为“当大”的书,而且这一本在她的作品里,也确实地位比较特殊。
  这篇文的设定很冷门,还不肉不狗血,销量很不怎么样,但是是她自己所执念的题材,是她的心头好。
  卓宁单挑了这本来读,从某种意义上说,或许也算是她的……知音?
  阳春三月,敏郡王府里最小的两个小公子迎来了两岁生日。
  因为元晨能活得这么活蹦乱跳实在不容易的缘故,叶蝉想给他们大办一下,谢迟也赞同,早早地就发了请帖出去。
  然后,随着消息的传开,府里很快就忙起来了。不少来不了的亲朋好友都提前备了礼送来,连皇帝都赐了不少东西下来,说给孩子贺生。
  其中有两颗满肉柿子红南红,尺寸之大连谢迟看见时都惊了一惊,从托盘上拿起来看了半天,神情复杂地看向傅茂川:“孩子还小,陛下这赏我们……”
  傅茂川嘿地一笑:“殿下您就别推辞了。实不相瞒,臣帮您劝过,说这东西稀世罕见,您见了怕是要为难。可陛下说孩子还小,这个年纪抓了什么都爱往嘴里塞。小个的珠子万一吞下去噎了喉咙怎么办?大个儿的安全。”
  谢迟:“……”
  男孩子又不太戴手串,这些东西大多坠在佩上或者镶在冠上,谁闲的没事非从冠上扣珠子吃啊!!!
  眼下这珠子倒是不可能塞进嘴了,可是干点什么好?大的都能当核桃盘了。
  谢迟的心情不禁变得更加复杂:“多谢陛下关怀。”然后就示意刘双领亲自招待一下傅茂川,刘双领心里有数,把傅茂川听到厢房,好好地喝了盏茶才走。
  顺郡王府中,谢连简直被近来的动向气得牙疼!
  最近谢迟的风头也太盛了,不就是孩子过个生辰吗?竟连陛下都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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