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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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蝉明显地感觉到,打从进了东宫开始,要操心的事就多了起来。她不禁一喟,见几名宫女进了屋,又赶忙调整了思绪。
  几人跪地下拜,与此同时,周志才呈上了一本册子
  周志才道:“臣和太子身边的刘大人一起细细查过典籍,挑的都是来路清楚的。”说着却又上前了半步,压下声音,语不传六耳地续道,“不过听闻典籍造假的事也出过,还请殿下多留几分心。”
  叶蝉点了点头,翻开册子闲闲地扫了两眼,就又合上了。
  既然可能造假,这玩意儿看不看就都没必要。
  她的目光在几个宫女间睃巡了一遍,一眼就瞧见了两三个特别漂亮的。她们犹如皎皎明月,即便和旁人跪在一起,也很显眼。
  叶蝉暗自啧了声嘴:“退下吧,让青釉给你们安排住处。日后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几人齐声谢了恩,又磕了个头,就都退了下去。
  待得她们走远,叶蝉再度看向周志才:“里面有几个可太漂亮了。”
  “是,臣知道。”周志才躬身,“但臣想着,还是得先挑来路清楚、也没犯过什么事儿的。所以挑来选去,着实是这几个最合适。臣和青釉姑娘还有宋女史也商量过了,那几个最漂亮的,就让她们在殿外侍候,用着的时候少,避免节外生枝。”
  但叶蝉摇了摇头:“不,那几个漂亮的,在殿里侍奉,旁人往外安排。”
  周志才顿显诧异:“殿下……?”
  叶蝉立刻读懂了他的神色:“你想什么呢!”她嗤地一笑,“我才不会往他身边塞人!”
  要是做那种事,那她真是吃顶了。
  她想的是,反正她信得过谢迟。那这些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呢,有她盯着,她们也省得瞎动心瞎添乱了;若放在外头,没准儿反倒要想入非非,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周志才听完她的道理,想想觉得也对,便道:“那就让莺枝、绿瑶和青燕在近前侍奉。”
  叶蝉猜应该就是方才特别显眼的那几个,便点头说:“行。名字先不改了,用一阵子再说。”
  若觉得有什么问题,她立刻把人打发走!
  傍晚,谢迟照例到宜春殿用膳,进屋一绕过屏风,差点转身就走——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然后他锁眉看了看屋里的几张生面孔:“怎么回事?”
  “人不够用,我调了几个过来。”叶蝉歪在罗汉床上朝他招招手,“快来快来!尚服局送来几个好看的绣样,我想给你、父皇、爷爷奶奶、我爹娘兄长各绣点东西,你看用哪几个好?”
  谢迟一哂,便走过去看了看,然后很快道:“我要这个!”
  “哪个?”叶蝉一瞅,看见竟然是个花枝,就伸手拍他,“别闹,你好好挑!”
  “我好好挑了啊。”谢迟拿着那张绣样坐到她身边,指给她看,“你看这只蝉画得多像。就它了,你绣完叫人拿去做寝衣,我贴身穿。”
  “……”叶蝉红着脸一拧他的腰,谢迟敏捷闪避,边笑边又道,“这个飞龙在天的自然是给父皇,喜上梅(眉)梢的这个……”
  他继续说着,叶蝉下意识地抬眸看向来上茶的宫女。
  这宫女叫莺枝,是三个里最漂亮的一个。叶蝉倒没有对长得漂亮的人瞎存敌意,但她想从细枝末节之处观察观察,看这帮新调来的有异心没有。
  接着,便见莺枝稳稳地将茶搁下,屈膝一福,就规规矩矩地告退了。
  可不知怎的,叶蝉还是觉得心底不安生。
  难道自己真在嫉妒人家长得漂亮?!
  她摇摇头挪回了目光,谢迟继续说着:“哈哈,这个兔子可爱,你可以给自己绣个诃子。”
  ……她堂堂一个太子妃,哪儿能穿这么活泼的诃子!
  她边腹诽边有往莺枝那边瞧了一眼,莺枝低眉顺眼的,确实什么异样都瞧不出来。
  第152章
  宫外,宜翁主府里。崔氏近来因为遴选东宫官的事,总有点心神不宁。
  这事其实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她娘家虽有不少人在官场之中,但适合进东宫的却几乎没有。
  令她心神不宁的,是那远在甘肃的人。
  她知道他跟新太子颇有些交情,便总有些心神涌动着,希望这回太子能把他调回来,让他进东宫。
  可同时,她也矛盾地在想,或许还是不回来更好。那件事毕竟还扎在皇帝心中,他被外放出去,还能平平安安地施展拳脚,可若回来,总免不了与皇帝相见,那件事便会在皇帝心中刺上一次又一次。
  皇帝若不愿再忍,他就有性命之忧。若忍,那便是在让皇帝自伤。
  皇帝已六十岁了,近些日子虽然不见再有什么不适,可早几年的病是否留下了隐患也不好说。崔氏也不想他再受什么刺激,不想他早早地离世。
  毕竟,废太子虽对她不好,但皇帝不曾亏待过她半点。
  所以,这件事在崔氏心中一直摇摆不定。直到东宫官第一次入东宫议政的日子,她在翁主府门口站了大半日。
  这座翁主府在皇城里,皇城中人少车也少,道路也比皇城之外要清静很多。她这么站着,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架又一架马车驶向皇宫,车轮在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上轧出的碌碌闷响,像是在昭示车中之人正走向即将飞黄腾达的官途。
  临近晌午时,日头愈发毒了,但身边的下人看崔氏始终在出神,也不敢上前打扰。终于,一只小手举着帕子伸向了她:“娘……”
  崔氏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这才察觉好像已过了很久。她一时局促,接过帕子蹲下身,将谢宜揽住:“你怎么来了?”
  “我找不到您啊。”谢宜的语气软软的,望一望门外,又看向她,“您在看什么?”
  崔氏垂眸给她理了理衣服,平淡地笑说:“没看什么,闲来无事随处瞧瞧罢了。”
  谢宜点着头“哦”了一声,又道:“可是外面好热,我们回去吧!”
  崔氏一哂,便牵着她的手往府中走去。
  她心底沉郁地一叹。
  罢了,她何必在这里看呢?其实他就算回来了,也不可能在进宫的途中停下来见她。
  其实就算他回来了,他们之间也不该、不能再有任何交集。
  “我们去睡一会儿,然后娘陪你练字。”她低下头向谢宜温声道。
  谢宜点点头:“嗯!”
  谢宜一直在照着那个人留下的字帖练字,如今的字迹虽还稚嫩,但字形上也已有两三分的像了。
  所以崔氏在看到她的字时,总会有点着魔,她会忍不住地一再寻觅那些细枝末节的相似。找到一点,心里就会有一阵狂喜。
  她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又或算是一种饮鸩止渴。
  弹指间,洛安入了秋。容萱在临近中秋的时候又交了一本稿子,心情十分舒爽。
  加上宫里本就锦衣玉食,她能花钱的地方比在府里时少了很多,她一时甚至有一种贱兮兮的“哎,赚了这么多钱都花不出去啊——”的心情。
  可是,锦衣夜行实在没什么意思,尤其是在她体会过包养小鲜肉的奢侈感之后——虽然她也没干什么吧,可是卓宁确实很会伺候人,知道如何逗她开心,她那阵子着实神清气爽。
  所以拿到钱后闷了几天,处于完结断档期的容萱便有点忍不住地想花钱了。但她不太好跟别人分享,自己花钱又不知道干点啥。她便打听了一番,咨询了一遍宫里有什么娱乐项目,最后叫了歌舞姬来看歌舞。
  啊,漂亮的小姐姐真是人间瑰宝!
  不过这年头建筑的隔音着实不太好,是以在容萱骄奢淫逸的同时,大半个东宫后宅基本都听见歌舞声了。叶蝉询问后觉得自己也找到了个新乐趣,就跟青釉说改天也传来宜春殿试试,青釉说用不着改天,现下去教坊司递话就成。
  不远处的另一方院子里,吴氏听着歌乐声,觉得整个人都浸在冰窖之中。
  什么叫同人不同命?这就是。
  她不敢跟太子妃比,但是容良媛跟她一样不得宠,却也过得逍遥自在。宫中女眷可以传歌舞姬解闷儿的事她一早就知道,可她付不起这个钱。
  容良媛却想传就传了。
  吴氏心里难受,低头看看家里送来的那封信,心里更难受。
  几个月前,家里听说了太子殿下在遴选东宫官的事,想让她走动一二,把她弟弟弄进来。吴氏最初不想帮这个忙,因为她知道两位殿下为先前的事已经对她很不满了,单从这个孺子的位子就能看出来。
  可她架不住家中一而再地磨,思来想去,觉得太子这边她使不上劲儿,只能想辙跟吏部走动。
  最终,她找了几个据说在吏部有门路的宦官,花了重金去疏通人脉。结果呢?她低估了宫中的人心险恶,被那些宦官狠狠地坑了一笔,什么事也没办成。
  她这个身份办这种事,连查那些人是谁都不敢,哑巴亏也只好硬吞下去。
  而她花的那笔钱,是她最后的一点儿积蓄。那笔钱给出去之后,她就一直过得节衣缩食。
  可如今,家里却在怪她办不成事,信里一口一个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吴氏心里自然既难过又不服,数次想提笔反驳,却又不知从何驳起。最后,她颓然地栽在了床上。
  她很想给自己找一条出路,挣脱目下的窘境,但她不知该怎么做。
  东宫官的事,她没帮家里时,没有让她的境遇更好,尝试着帮忙而没帮成,又让她心里更难受。
  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很混乱的境地,怎么做都不对,想摸索出路也摸索不到。
  她当初或许该见一见那个想来见她的宫女?
  听身边的人说,那宫女生得极美,来拜见她的原由并不难想。
  她当时拒绝,是因为太子的心全在太子妃身上,旁人没有机会。可现下想来,她突然后悔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可假若那宫女真的得宠了呢?是不是也能分一杯羹?
  吴氏踌躇良久,最后终于叫人往那宫女那边走了一趟。片刻后却听说,那宫女目下被调去了宜春殿,不在先前的地方当差了。
  宜春殿里,青釉跑了趟教坊司,告诉叶蝉舞姬午后就来。叶蝉点了点头:“今儿下午殿下也歇息,正好一道看看吧。”
  然后她又继续翻起了手里的名册。
  尚宫局在两日前过来禀过话,说来年会有新宫女入宫,各处都可以放一批宫女出去。
  她便把东宫的人员名册调了来,翻了一遍,圈了许多当年废太子还在时就在东宫的人。
  她们之中,大多数人都在做些杂役,这是明摆着在宫里熬不出头了,不如赐些银两放出去婚嫁。
  叶蝉还把前不久调到自己跟前的几个人也叫来问了问,留在殿外的几个基本都愿意出宫,在近前服侍的三个人里,绿瑶愿意出去,青燕说自己早已经安心修起了佛,无心嫁人,愿意留在宫里;莺枝也道也想留下,说是和家中关系不好。
  叶蝉就遂她们的意,在册子上把绿瑶勾了出来。又因着绿瑶在近前侍奉过的缘故,她额外多赏了绿瑶一些银两,算是嫁妆。
  绿瑶一时感激不已,她先前一直以为自己会熬死在宫中。所以在那么片刻之间,绿瑶眼眶都是红的。
  正巧谢迟在这会儿回了宜春殿,无意中一看见绿瑶的模样,就蹙了眉头:“怎么回事?”
  绿瑶心里一紧,赶忙跪地一拜:“殿下恕罪。”
  宫里规矩严,尤其是近前服侍的人,绝不能失仪,就算是亲爹妈死了也不能在当值的时候哭。所以绿瑶解释也不敢解释,只能祈祷太子今天心情不差。
  接着就见太子妃坐在床边朝太子笑了笑:“没事,我准她出宫了,赏了她一些银子,她高兴。”然后又冲她们道,“你们都先退下吧,绿瑶歇两天再当差,免得心神不宁。”
  她这么说,谢迟当然犯不着多跟绿瑶计较了,随口就跟刘双领说:“这是好事,尚工局新送进来的白玉镯子赏一对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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