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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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逐雨终于是开口劝了她一句:“不急。”
  武祯:“不行。”
  她难得这样坚定认真,梅逐雨问道:“你可是不习惯我的身体?”
  武祯忽然撇了撇嘴,“怀孩子这种辛苦的事,我怎么能让郎君你来做。”
  梅逐雨没想到她会如此说,心中一软,看着她的眼神都柔和下来:“我也不能让你受这种苦。”
  梅贵妃适时的说道:“怀着孩子,便不能蹦跳打闹,不能随便与人出手,不能骑快马,不能乱吃寒凉食物,还要吃许多养胎汤药,适才刘奉御开了张单子的……”
  武祯立马改口:“哦那就先换着吧,等我们去昆州找到那闲着没事干的疯道士,再从长计议。”
  要她喝那些东西,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两人出了宫,武祯忽然道:“我要离开长安,妖市的事总要和小蛇当面说清楚,她现在应当在柳府,郎君随我一道去。”
  她说着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咱们去吓唬她一下。”
  梅逐雨瞧着自己脸上那种从未出现过的表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还没提出异议,武祯却忽然揉着脸颊叹道:“郎君,你每日都不笑,表情也少,我就这么多笑了两下,脸都酸得很,若换回来了,我定要让你每日多笑笑。”
  梅逐雨刚想说自己是习惯了,就听武祯低头对他轻声说:“我先前如厕时,倒觉得男子比女子方便。”
  梅逐雨迟疑:“……你看到那……”
  武祯不以为意:“我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你还害羞吗?”
  梅逐雨不忍听闻似得扭过头,用手抵住了额头。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武祯说要去和蛇公柳太真交待事情,但梅逐雨觉得, 交待事情可能是顺便的, 她更想做的恐怕是去捉弄朋友。
  就如他猜的那样, 两人到了柳家,见到柳太真,武祯捏了捏梅逐雨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自己上前道:“蛇公,我们夫妻贸然上门, 打扰了。”
  柳太真诧异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皱了皱眉, “你们有什么事?”
  武祯装梅逐雨也装不像,规规矩矩说话的时候仍然让人觉得古怪,她板着脸随口胡说:“哦,是这样的,武祯有了身孕, 只是胎像不太稳,我们要往昆州去求医,所以长安妖市这边要多劳蛇公照料……”
  柳太真不等她说完, 忽然直扑沉默不语的‘武祯’。武祯见小伙伴那毫不留情要打下去的架势, 哪里还敢作妖, 立即扑过去架住了柳太真的手, 与她飞快的过了几招。梅逐雨见她们两个忽然动起手, 下意识也想上前, 然而看到自己那柔软的手, 又迟疑着退后了一步。
  夫人的身体不能受伤。
  “哪里来的妖孽,竟敢在我面前造次!”柳太真冷喝。
  武祯:“不闹了不闹了,怎么还动起手了,我就不相信你没认出来我!”
  柳太真一巴掌将她打开,眼神变得很一言难尽,像是很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不甘愿的从牙齿里挤出来两个字,“武祯?”
  武祯用着梅逐雨的脸点了点头,朝她露齿一笑。柳太真侧了侧脸不想看她,缓了一会儿才扭回来,将她打量一番,“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特殊的喜好。”
  武祯看她表情,竟然一时也分不清她是真这么觉得还是在挖苦打趣自己,但她脸皮厚,丝毫不以为意,上前要像往常一样揽着她,又被柳太真躲了过去,“说话站得离我远一点说就行。”
  她这一下子嫌弃了两个人,武祯嘴角一哂,把表兄那个特别的贺礼说了一通,又说起自己要与梅逐雨一同去昆州找人解咒,倒是认认真真的解释了,又好生叮嘱了一番妖市的事。
  柳太真沉默听着,最后只问了一个问题。
  “梅逐雨真怀了孩子?”
  武祯:“你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奇怪呢?是我的身体怀孕了,郎君不过是暂时在我身体里,照顾一下我们的孩子罢了,其实这个孩子主要还是我的功劳,是我肚子里长出来的,知道吧。”
  柳太真:“谁在跟你争论你们夫妻两个谁的功劳大。”
  她又看梅逐雨,“这个人这么胡言乱语,你也不管她?”
  梅逐雨端庄的宛如神女,摇头道:“我管不了她。”
  武祯吭哧吭哧的笑起来,柳太真不想再和这对夫妻多说,只凉凉的对梅逐雨说:“那你好好养胎。”
  梅逐雨:“……”
  除了柳太真,武祯和梅逐雨离开长安的时候没有通知其他的朋友,包括豫国公,都是在他们离开之后,才让仆人去送的信。如果真的当面见了,发现他们不对劲的恐怕又得多上几个,一一解释实在麻烦,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不能说的内情。
  此去昆州路途遥远,武祯本是准备的马车,但官道之后有些小道不平稳,所以又换成了牛车,虽说没有那么快,但更稳些。
  平日武祯和梅逐雨都是不爱带仆人出门的,不过这回因为武祯的身体还怀着孩子,两人商量着,还是带了两个仆人同行。这仆人也不是选的普通人,而是在妖市里找的一对兄弟,原型是牛妖,长得高壮,相貌粗莽,让人一看就觉得像是那种劈山开路找过路人要买路钱的壮士。
  虽说长得差强人意,也没有什么大造化,但好在憨厚老实肯吃苦,听说是为猫公做事,还有那样丰厚的报酬,一路上两人殷切的差点就将那两头拉车的普通牛给扔了,自己变回原型上去拉车。
  选他们二人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这牛妖兄弟两,脑袋不太好使,完全看不出来他们的‘猫公’有什么不对劲的。见着‘猫公’没有以往看着那么爱动爱笑,稳稳坐在车中,兄弟两还感叹着不愧是猫公,出了长安后,更显稳重了!
  梅逐雨精心照料着夫人这具身体,不知有多爱惜,生怕磕着碰着了,坐在牛车中也不乱动,而武祯,她开心的骑着马,挥着鞭子,马上还背着弓箭和箭筒,等车子离开官道,进了些草木丰茂的地方,还被她猎了两只兔子,提到马车上给梅逐雨看。
  “若是今日到不了驿馆,咱们就找个地方把这两只兔子叉着烤了。”武祯掀着马车帘子,将兔子提着晃了晃。
  武祯是向来不耐坐马车的,觉得自己郎君待在那马车里颠来颠去难受,隔一会儿就叫他下来歇息一下。
  “你要如厕?我陪你去啊。”
  武祯大喇喇的往树后走,见梅逐雨并不跟上来,奇怪道:“怎么了,过来啊。”
  梅逐雨:“不必,你在一旁等着我便好。”
  武祯:“这荒山野岭的,我是怕你遇上什么东西。”
  梅逐雨指指远处的一块石头,“你坐在那等。”
  见他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武祯还是依言坐了过去,只朝着梅逐雨喊:“真不要我陪?”
  梅逐雨头也不回。他始终没有武祯那么适应良好,用着夫人的身体,每次需要清洗和这样的时候,他都不由得有种淡淡的羞愧之感,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哪怕是他的夫人,他也从不觉得自己就能理所当然的触碰这具身体,更不该在看到这具身体的时候想起之前的那些……的场景。
  梅道长万分羞愧。
  武祯毫无负担,新鲜的很,只是偶尔她瞧瞧郎君顶着自己的脸,会有些郁闷的跟他说:“我瞧着自己的脸亲不下去啊。”
  梅逐雨:“……不必亲。”用夫人的身体他就很羞愧了,现在亲近,他怕是更做不到,哪怕是心悦的夫人,真要有这种念头恐怕也会被梅道长一张符纸给定住让她冷静。
  武祯和梅逐雨的身份,可以住在官驿,若是遇不上,两人也不挑,就在荒地里生一堆火将就,歇在马车里。梅逐雨是过惯了不讲究的清贫日子,从前还曾几天几夜不睡,在山林中追杀恶妖,实在累极的话,盘腿一坐闭目养神半个时辰也就够了。
  倒是武祯令他惊讶,武祯在长安的富贵乡里长大,梅逐雨又是看着她平日里种种讲究的,还担心着她出门来后会受不了这简陋的条件,然而如今一看,她也适应的挺好,偶尔叹气抱怨,也只是可惜荒郊野外买不到什么好酒。
  他们两个主人家都不在意,充作仆人的牛一牛二,就更加不在意了,找块石头或草甸随便一趟,就能凑合一夜。
  若是遇上了官驿,两人便进去歇一歇,洗漱换衣,补充食水,梅逐雨还会趁这个时候煎药,就是之前刘奉御开的安胎补身宫廷秘药。
  梅逐雨亲力亲为,将药煎好了,放在凉水中镇的稍凉,便端起来喝了。喝的面不改色,看得武祯面无人色,她在旁边闻着药味都想跑,可她的郎君,竟然如同喝白水一般的淡然。
  喝完见她表情不对,还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武祯干笑,“这东西好喝吗?”
  梅逐雨是个道士,对这方面也略知皮毛,味道他不多评价,对于药效还是肯定的。
  武祯无赖的坐在他煎药的小扎上,嫌弃的把煎药的罐子给踢远了点:“你要是觉得好就现在多喝点,反正之后我是不会喝一口的。”
  梅逐雨知道,并不和她多说这事。真到了必要要喝的时候,就算武祯不喝,他也能压着她喝了。有些事能顺着她,有些事不能。
  武祯莫名打了个寒颤,狐疑的看着正直的郎君。
  正值夏日,烈阳高照,路边的芒草抽絮,远远望去一片白茫茫,野草繁盛,野花同样盛极,鼻端闻到的都是清香,耳中听得则是山间林涛飒飒声响。天空高阔湛蓝,游云绵软雪白,是与繁华热闹的长安不同风貌。
  离长安越远,景致就格外不同,虽然日日赶路,但途中偶尔也会发生些趣事,譬如遇到不懂事的小妖怪捣乱拦路。
  因着两人如今是互换身体,武祯不能用自己的力量,梅逐雨的身体里空有灵力,她不知用法也只能干瞪眼,于是为了让她防身,梅逐雨便趁机教她些除妖驱鬼的手势符咒,等遇上拦路的脏东西,就叫她出手练习一番。
  武祯先前对这些便好奇了,如今亲身体验过,她更加明白,自己这个年纪轻轻的郎君究竟有多可怕,这身灵气浑厚的,寻常人百年也不知能不能积累,哪怕他天资过人,也有些太过。武祯心底猜测他也许是曾遇见过什么奇缘,但敏锐的感觉其中缘由可能并不令人高兴,于是她不问,只跟着梅逐雨学了简单的术法,也过了一把道士瘾。
  武祯在梅逐雨这里学了道法,还想着也教教郎君适应自己身体里那特殊的妖力,结果她说出口,梅逐雨却摇头说:“我自己已有领悟。”
  他在牛车里安安静静的悟了几日,就适应了武祯身体里的妖力,对这份力量的习惯,比对这具身体的习惯快多了。
  武祯再次见识到郎君的惊人领悟力,心中相信了,嘴里却说:“我不太信,你不如证明给我看。”
  梅逐雨:“如何证明?”
  武祯立刻说:“变成猫!”
  被撸过的猫,迟早会撸回去的,梅道长明白了这一点。
  第70章 第七十章
  武祯想叫梅逐雨变成猫让自己揉一顿。
  梅逐雨本不想从, 奈何武祯这人缠人功夫一流, 哪怕是比梅逐雨大上几岁,前一段时间还老爱叫他小郎君, 如今耍起赖撒起娇来也全无心理负担,抓着他的手不知说了几马车的好听话, 哄的梅道长英雄气短,愣是应了她所求,别别扭扭的变成了猫。
  武祯将狸花猫抱了起来,凑近看肚子,看了一会儿后说:“瞧着肚子也没变大嘛。”随即高兴的将猫放在膝上撸了好一会儿毛。
  然而也就这么一次, 之后不论武祯怎么说,梅逐雨都不肯再变猫了, 因为变回来之后穿衣服, 他惨遭武祯调戏, 实在经历惨痛。
  两人在路途中也遇到过其他人, 有寻常旅人,也有商队, 还有在附近村子里生活的寻常农人。
  有一日骑马的武祯忽然合着双手弃马上了牛车, 对梅逐雨说:“你猜我手中是什么?”
  梅逐雨看了看她合拢的手, 猜道:“是花?”
  这几日,武祯没少做摘花送他这种风流雅事, 毕竟这一路上都开着不少漂亮野花, 武祯瞧见了好看的就要辣手摧花。
  武祯摇头:“不是不是, 你再猜。”
  梅逐雨道:“是什么有趣的小精怪?”
  武祯有个毛病, 遇到有趣些的小精怪就要把人家抓来给他瞧上一眼,这一路不知多少懵懂无知的小精怪被她打搅过。
  武祯再摇头,“还是不对。”
  梅逐雨猜不出了,问她:“是什么?”
  武祯还不肯揭晓答案,笑着说:“你闭上眼睛摸一下。”
  梅逐雨在这种小事上是配合的,当下闭着眼睛,伸手摸了摸她手掌中的东西,摸到了个温热毛绒的东西。他睁开眼睛,就见到武祯手中合着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东西。
  “是鸭子?这路上周围也没有人家,哪里来的幼鸭?”梅逐雨奇怪道。
  武祯摇摇手指:“错了,这是鹅,不是鸭。”
  都是嫩黄色的绒毛,红色的嘴,梅逐雨没养过,看不出区别。武祯将小小的幼鹅塞到他手里,靠在牛车窗边架着腿道:“刚才道上有个老丈赶着辆车去城里卖小鹅,我瞧着那一车挨挨挤挤的小东西挺有趣的,就凑过去看了看,谁知这只小鹅凶得很,还敢过来啄我的手指,所以我就跟那老丈买下来了。”
  她这种心血来潮不是一回两回,梅逐雨不以为怪,握着那只毛茸茸可怜可爱的幼鹅,觉得它怎么都不像是武祯嘴里说的那种会啄人的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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