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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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很是利落,交代完便告辞而去。
  姜琰好奇,把那包裹打开来,露出了崭新的裙衫,她提起来一看,惊呼道:“真好看,娘,姐姐,你们来看,上面好些珍珠,花朵呢!”
  应该是在嘉州现买的,姜琬原先在宫中享尽了奢华,这些裙衫于她来说,实在谈不上多好,不过比起现在身上穿得,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手指抚过那小小的珍珠,实在有些好奇谢氏的意图,当真是一看到她就喜欢她?
  “姐姐,还有首饰呢!”
  妹妹的声音在耳边盘旋,姜琬摇摇头不想了,因她很是清楚谢氏的背景,也明白父亲左右为难,最终权衡下来做出的决定,那对她们是有益的,而大元腐朽不堪,萧耀与之对战很是轻松,父亲也不会有危险,既然如此,便走一步看一步罢。
  她下午赶做了一条帕子,等到第二日,周嬷嬷便带着一辆马车过来,叫他们坐着去知府衙门的后衙。
  柳氏有点紧张,她穿了平生最好的裙衫,但到底没见过世面,又对萧耀颇是害怕,想到女儿要做他姨母的义女,忍不住捏紧了手指。
  “娘,那杨夫人很是和蔼的,您就把她当做嘉州某位邻居好了。”
  “这哪能啊。”柳氏倒笑起来,“夫人就是夫人,你别担心我,为娘会应付好的。”
  姜琬点点头,半依在她怀里。
  到了后衙,四人下来。
  周嬷嬷在前面引路:“夫人已经准备好席面,就在那里等着呢。大姑娘,您帕子带了罢,等会儿记得送于夫人,再磕头敬茶。”
  姜琬道好。
  大厅里,谢氏与萧耀坐在一起,只听见丫环禀告,说是姜家一家到了,抬眼就见姜保真搀扶着柳氏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姜琬,穿着崭新的玫瑰红绣杏黄色折枝玉兰的交领缎袄,配一条月白素色细折长裙,一张俏脸略施薄粉,明眸似含露水,华光莹莹,行至堂中央,宛如抹春光,丽色盎然。
  谢氏忍不住暗自赞叹,再看姜琰,也是个秀丽的小姑娘,更是笑容满面。
  “见过夫人。”姜琬同家人一起请安。
  谢氏见柳氏有病容,忙请他们坐下,又拿出一个匣子与姜琬:“我随身带的东西不多,便先送这些吧,等到了燕京再行补上。”
  姜琬道谢,打开一看是一对羊脂玉的镯子。
  油光水润,端得是好物。
  “便这个,我已经受之有愧了。”
  谢氏笑道:“这有什么,你是我干女儿,送什么都不为过的。”
  周嬷嬷在旁提醒行礼。
  姜琬连忙将帕子送与谢氏,又磕了三个头,最后端起茶给谢氏:“干娘,请喝茶。”
  “好孩子。”谢氏接过来,喝得几口,叫她起来。
  姜琬此时才有空瞄一眼萧耀。
  男人穿着袭深紫色的锦袍,大马金刀得坐在椅子上,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要不是气势逼人,要不是头上金冠时不时得耀眼,恨不得以为他不存在。
  也不知是懒得搭话,还是根本不想与他们姜家亲近,想到他的冷淡,以至于后来的逼迫,姜琬心里生出不满,眼睛微转了下,轻声道:“干娘,我是不是给殿下也敬杯茶?”
  “生分了,”谢氏道,“往后便是一家人,琬琬,你就叫他表哥罢,不过倒杯茶也好。”
  表哥……
  萧耀满肚子的火,朝谢氏看去,自己认义女便罢了,还将他牵扯进来,他可不想认这个表妹。可就在这时,姜琬的茶已经送到了面前。
  女子盈盈一笑:“表哥,请喝茶。”
  樱桃色的唇,雪白的贝齿,瞬时映入眼帘,他突然想起那日她贴在唇上的悸动,使得他忘了及时推开,尝到她口中甘美……这件事本可渐渐淡忘的,但现在看来,怕是不能如愿了。
  萧耀盯着她,眸色幽深。
  第9章
  整个燕国,能让萧耀服帖的只有谢氏,姜琬记得史书上曾提到谢氏病重,萧耀放下政务亲自照看。后来去世,他为之守孝,同生母一般,故而姜琬便是想借谢氏来气气他。
  因萧耀的态度,显然是不愿意亲近他们姜家。
  可男人此时的目光,如藏暗涌,姜琬心又有点乱,撇开眼,将茶盅抬一抬:“表哥,请喝。”
  纤纤玉手托在底下,像玉兰花一样洁白,萧耀见谢氏也看过来,似乎要催促,到底伸手将茶盅拿了,喝得口便顿在高几上。
  果然,他还是会给谢氏面子的,哪怕心里不愿,却仍认了这称呼,往后她叫一次,他必然会不悦一次,姜琬嘴角微微翘了翘。
  谢氏颇是满意,站起来招呼众人入座。
  这种认干亲,两家是要在一起吃顿饭的,不过萧耀到底是成年男子,姜琬是姑娘家,得避嫌,谢氏今日要求他作陪观礼,这午膳就没有留了,任由萧耀离开。
  姜保真与柳氏此时才松了口气,因这楚王实在有点可怕,忍不住就会束手束脚,哪怕他并不曾开口,浑身也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压力。
  唯有谢氏视作平常,看着他从小小一个婴儿长大,什么样子没见过呢,笑着同姜保真道:“我这外甥儿事务繁忙,不用理会他,来,你们都坐。”
  同样是权贵,可谢氏温和可亲,丝毫没有架子,举手投足间,俨然将他们当做亲戚了,毫不做作。柳氏也真信了丈夫的话,暗道这谢氏应是不会撒谎的,或许这是最好的安排,慢慢的,也变得轻松起来,同谢氏说了好几句话。
  长辈们交谈,晚辈不插话,姜琰正好有一事不明,问姜琬:“姐姐,我们这回真的要做燕国人了吗?可燕国人不是大元人的敌人?”
  这事儿还真不好讲,原先大元侵占燕国,燕国不知多少降兵,到底大元里面有多少燕国的血脉也是难说的,而今形势倒转,更是分不清楚。
  姜琬侧过头,低声与姜琰道:“阿琰,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中原经历过多少朝代,可百姓们始终是不变的,不是外夷的话,君主英明便可,不然就算是大元人又如何?我们大元皇帝可做到真正的保护子民?你瞧瞧那蒋方,就是大元皇帝纵容出来的。”
  那倒是,她当时恨不得将蒋方杀了,姜琰心想,公道自在人心,君主或许也是一样。
  因坐在旁边,那一番话,隐约落入谢氏耳朵,当下越是喜欢姜琬了,叫周嬷嬷把从平凉带来的果子酒拿来:“今次认下阿琬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该好好庆贺庆贺。”
  周嬷嬷与众人倒酒。
  姜琬刚过及笄,能喝一点了,也有份,她端起抿了一口,微微笑道:“真好喝呢。”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樱桃酒,又兑了些别的,味道十分丰富。可她不能说,姜家哪里有这般的果子酒,倒是她往前在宫中时,美酒尝尽,养出了个好酒量。
  如此,忍不住多喝了几盅。
  席上言笑晏晏,谢氏很是健谈,并不见要散席的样子,姜琬刚才贪酒,却是要出恭了,抱歉一句离了席,朝周嬷嬷指得方向而去。
  嘴里酒香甘甜,脚下却是轻飘飘的,好像踩在棉花团上,今日区区几盅酒,照理不该会让她觉得头晕,姜琬清理干净出来,实在觉得疑惑,怎么都差点摔倒了?
  她酒量可是很好的。
  难道是这原主儿的身体不耐酒?
  得快些回去,她心里想,但迷迷糊糊的,却不知走错了路,拐到别的地方。寒风吹来,拂过脸颊,又一阵发晕,伸手扯到棵金梅树,将身子靠在上面。
  圆洞门外,萧耀同卫凌说话:“万州你就不要去了,你手臂而今根本不能使力,骑马也勉强,便同我姨母回燕京罢。”
  “殿下……”
  “我这话是以你朋友的身份叮嘱,别殿下殿下的,你随我出来,侯爷很是担心,卫家就你一个独子,我许下承诺,定是要让你平平安安的。”萧耀正色道,“你听我的,这万州不足为惧,不用担心。”
  射中的箭往右挪一点,就到胸口了,差点搅断经脉,他强行去可能成累赘也难说,卫凌笑一笑:“那好,我便先回了,也顺道护送下杨夫人。”
  萧耀拍拍他肩膀。
  两个人走进洞门,往西而去。
  路边是一片金梅林,在冬日开满了蜡黄色的小花,香味飘散在空中,十分浓烈,卫凌习惯性会多看两眼,然而今日这梅林里竟有道玫瑰红的身影,蹲坐于地,素白色的裙摆散开来,宛如安静的睡莲。
  “这是……”卫凌吃惊。
  女子穿着很是眼熟,正是之前见过的姜琬,萧耀淡淡道:“理会了作甚?”
  “看着好像病了,不然为何会在此地?”卫凌走过去,与姜琬面对面,轻唤道,“姜姑娘。”
  她毫无反应。
  卫凌伸出手轻轻碰触了下她的肩,她摇晃了下,倒向他。
  卫凌忙伸手扶住。
  “姜姑娘……”他试图叫醒她。
  这般也不知要等到何时了,萧耀眼眸眯了眯,走到卫凌身边,朝姜琬打量。
  女子白玉般的脸染了一层薄红,如晚霞艳丽,睫毛长长的,到得末端,微微的翘起,有些俏皮,此时樱唇微张,似乎难受,一对远山般的眉也颦着。
  “喝酒了。”他已经闻到酒味,握住姜琬的手臂把她拉起。
  这股大力让她略微的清醒,呢喃道:“……我困,别动我。”
  吹气如兰,哪怕带着酒味,拂到他鼻尖,也似乎含着香气。他又忆起那日,她缠在自己身上,也是这般的低语,含糊不清。
  萧耀咬了咬牙,差点想松手,叫姜琬自个儿睡在地上去,谁要管她?可真这么做了,卫凌这种老好人必定不会任由姜琬睡在这里着凉的。
  思忖会儿,他道:“你去叫周嬷嬷来。”
  卫凌点点头,疾步而去。
  实则姜琬一直不回,柳氏也担心了,谢氏看出来,便是叫周嬷嬷去寻。
  周嬷嬷回来禀告:“姜姑娘醉了,现正睡着。”
  “什么?”柳氏惊讶,“怎么会……”
  “怕是那果子酒喝多了,”谢氏笑道,“这酒后劲有点大,初时喝不觉得,酸酸甜甜的。都怪我,忘了提醒,我看阿琬好像很喜欢,心道这好日子,多喝一点也无妨的,没料到竟就醉了。”
  “哪里怪得了您,我们也从来没见过琬琬醉酒,因不曾给她喝过,”柳氏性子温和,“既然找到了便好,睡一会儿应就无事了。”
  自己失误,谢氏不太好意思:“你们去看看她罢。”
  周嬷嬷在前面引路。
  姜琰这会儿低声告状:“姐姐喝了好几盅,我要尝尝,她却不给呢,结果把自己喝醉了。”
  “是啊,这孩子,什么时候喜欢喝酒了?”柳氏奇怪,“哪怕是果子酒,琬琬应也不会多喝的,早知道,我该看着她。”
  姜保真道:“无妨,等我回家熬壶醒酒茶于她就是了,想必这次受了教训,往后也不敢多喝。”
  柳氏笑道:“那倒是,琬琬一向乖巧听话的。”
  众人行到一处厢房,打开门,就见姜琬侧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柳氏感谢周嬷嬷:“多谢您照顾她,这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这得谢谢殿下,是殿下先发现的。”
  柳氏怔了怔。
  周嬷嬷不欲多说,先告退了。
  见姜琬一直不醒,柳氏与姜保真悄声说话:“杨夫人比我想象得好多了,还说殿下打下万州就回,那相公,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不过……”她疑惑,“相公是去做掌医,但去了燕京,不打仗了,相公作甚?难道能开医馆吗?”
  妻子真是天真,他答应谢氏效忠萧耀,那自然是为他所用,再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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