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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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红色的木门沉手又厚重,有些与众不同。她半张脸隐在红色的门后,笑得很是甜美,脸上神采奕奕,隐隐流露出期盼中的欢喜。
  虽然一语未发,詹台便直觉到她在等人。
  可她在等谁呢?是在等阿mark吗?詹台皱起眉头沉吟,只觉得时间流逝异常缓慢,仿佛岁月在此间凝滞不前。
  詹台等了片刻,依旧不见温碧芝动作,沉下心来松开木门,转身下了两步台阶,朝洗手池的方向走去。
  人还没走到洗手池前,就听见滴答一声极突兀的水滴声,从温碧芝坐着的方向传来。
  詹台不愿再被幻觉左右,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面前就是男厕那扇小巧精致的白拱门,詹台冷汗潺潺,却还是硬下心肠,猛地将手握在门摆手上。
  水声仍在继续,其余一切如常。
  詹台咬紧牙关,手上加力,一把将大门打了开来!
  饶是詹台少年成名见多识广,都没能忍得住溢出口中的一声惊呼。
  大门打开之后,面前竟是与他身在之地一模一样的另外一间男厕所!
  白色的小便池,两扇朱红色的门,一面小小的窗户被多条栅栏围起,黑白马赛克的地板,甚至是透过窗户落在地上的斑驳树影!
  他心中发寒,双手打着颤,用力将面前的白色拱门猛地掼上,砰地一声巨响,却不能抚平心里的恐惧。
  詹台苦笑一声,这是什么恶俗的无限循环戏码?他想到了传说中的那面镜子,想到光怪陆离的镜子迷宫,两面正对的墙上挂两块一模一样的镜子,人在其中便宛如能看见往复循环的自己。
  他现在可不是就像这个样子?一巨大的几不可察的镜子放在了男厕的门前,挡住了他唯一的出路,他打开门,看到的却只能是镜子中反射出来的另一个洗手间。
  这面镜子,到底有什么古怪?为什么他明明是问米的时候出了岔子,却会被困在这个男厕所的幻觉中。阿mark和温碧芝不断让他来到这里,不断让他看到这些场景,到底是为了什么?
  詹台舌尖发疼,原是自己惊呼的那一声不小心咬破了舌头,此时口中能尝到丝丝蔓延的血腥锈气,人却镇定了些,伸出手来把刚才紧紧合上的那扇白色小门又拉了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前一迈,竟出了这间厕所,进到了面前那间一模一样中的去。
  能进去,就说明并不是有镜子挡在出口。詹台此时也不去想到底为何会有两间一模一样的洗手间,只静静站在里面四处打量。
  一切都和对面一模一样。他看了片刻,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便又转身想回刚才那间房中去。
  走到门口,心里却咯噔一声。
  他没有听到刚才那个厕所中不停歇的滴答水声。
  电光火石间,詹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倏地转过头来,大步迈开往这间厕所的朱红门前走,又将朱红门一把拉开。
  果不其然,温碧芝端端正正坐在其中。
  大大的杏眼怒目圆睁,高挑的眉毛沾染了血渍,褐色的短发凌乱,小巧圆润的耳垂皮开肉绽,两枚光泽亮目的珍珠耳钉摇摇欲坠地挂在上面轻轻摇晃,剥了皮的菱角一样小巧的下巴有一块深可见骨的伤痕,自喉头一路朝下直至肚脐,深可见骨,甚至可以看见翻开皮肉里黄色的脂肪。
  这次,面前的温碧芝,毫无疑问的是鬼。
  两间相对的房间,其实只是同一间房,在不同的时间!一间她活着,一间她死了!
  詹台骤然兴奋起来,只觉得自己离案情的真相已经非常接近。幻境之中,阿mark也许借用了方岚的口,告诉他了一个有关镜子的鬼故事:
  在那故事之中,破裂的玻璃镜子仿佛一台摄录机,将案情经过清清楚楚拍摄了下来。
  他现在是不是也遇到了冤情难解的温碧芝利用一面镜子,将整件案情重现?
  疑点重重,眼前仿佛罩着一层厚厚的迷雾。詹台关上朱红门,将温碧芝枉死的尸体挡在门中,又走回了对面的那间房中。
  风姿绰约的熟女温碧芝仍好端端地坐在厕所的隔间里,巧笑嫣然,像在等着一个人。
  詹台静静站在水池边,一言不发。她既然在等人,他便干脆将计就计,看看她等到的究竟是谁。
  滴答滴答水声又起,像有未干的水迹顺着头发滴落在地。
  詹台略略一个晃神,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阿mark无声无息站在温碧芝的面前。
  对视的温碧芝和阿mark果然未曾察觉詹台的存在,两个人像是在商量着什么,神色都很凝重。
  温碧芝显得比阿mark还要激烈一些,脸上露出烦躁不安的神色,竟是伸出手将阿一把推开。
  詹台一惊,连忙上前两步靠近了些,心里多少怀疑便是这些小争执,让阿mark错手杀死了温碧芝。可是下一秒故事的发展却十分出乎他的预料,阿mark丝毫不见愤怒或者不耐烦,一把将发怒中的温碧芝揽入怀中,温碧芝不依不饶地伸手打他,甚至还在他脖子上挠出一道长长的红痕,阿mark却半点不耐烦都不曾有,半跪下身子趴伏在她胸口,脑袋还在她怀中蹭来蹭去。
  詹台看得目瞪口呆,这下心里倒真的信了两人还真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真爱。只看阿mark神情缱绻依恋,在温碧芝面前十足十撒娇到底的模样,既贴心又甜宠,还有点像成年了的妈宝男。
  刚才还想着这撒娇的态势有点像母子,下一秒钟詹台就觉得自己又打了自己的脸。
  阿mark以唇代手,拉下温碧芝前胸衣襟,露出若隐若现半个胸脯,竟是一口啃了上去。
  詹台大窘,情不自禁哼了一声,腹诽道他并不想再次观看活春宫,对象还是两个死人。
  他不由将视线挪开,去盯墙上那面扎了栅栏的小窗,却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响,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詹台循着声音低头一看,一长条暗红色的血迹像是缎带铺在地上。阿mark身首分离,头颅像一颗皮球在地上滚动着,拖出长条血迹,直转到门前方才停止。
  詹台惊得全身血凉,再去看温碧芝,就看到她血红色的胸前横亘两条深可见骨的刀痕,温碧芝杏眼圆睁歪倒在地,已是气绝暴毙!
  詹台不过分神了前后数秒的时间,温碧芝和阿mark却已经双双毙命,心中不由惊讶愤怒交织。几乎是立刻他抬脚便向对面的那个房间走去。
  既然这个房间的“场景重现”他一不小心错过了,对面那个房间他去守株待兔,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总能看到结果吧?
  可来不及了。
  他刚刚伸手去握那白色拱门的把手,掌心便是一阵剧痛。詹台低头一看,鲜红色的血珠自掌心迅速地涌出,掌心正中是一道狰狞的划伤。
  原本圆润的不锈钢门把手,此时却分明是一柄锋芒逼人的利刃,直直朝他胸口撞来!
  詹台怔怔地看着那柄匕首,只觉周身如坠寒窟,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问米之术,如入幻境。既是幻境,他又怎么可能剧痛,怎么可能受伤?
  他并不是问米的时候出了岔子起了幻觉,他此时是真的身处这间诡异的男厕所里。
  第65章 大埔墟
  他还在愣怔当中,一道灼目的寒光却毫不含糊直逼胸前,匕首像是长了眼又像是被一看不见的人掌控着,直直朝詹台的心脏的位置戳去,
  詹台头皮发麻,好在幼时曾有多年苦修,生命危在旦夕的一刻身体本能地向后躲闪,否则下一块流血的地方应当就是他的胸膛。
  他躲闪,匕首却不愿放过他,在空中生硬地转过方向,又向詹台刺了过来。
  咣的一声,是桃木剑挡在了寒刃匕首之上。詹台到得此时倒有些庆幸桃木短剑被他佩在腰间寸步不离,电光火石间也能抵挡一二。
  可是没待他反应过来,右侧方竟又传来呼呼的风声,詹台心中一凛,转眼一看,没想竟然是一把方形的菜刀,刀刃磨得极薄泛着金色的反光,竟然和匕首一左一右,同时向他斩了过来。
  一把匕首已是难捱,没想到竟然又凭空多出一柄菜刀来!詹台咬紧牙关,一时来不及去想到底是什么情况,手中紧握桃木短剑勉力抵挡,匕首倒还好说,但菜刀力巨,詹台格挡四五下后便被震得虎口发麻,手上一层湿汗,只能将指尖攥得发白,紧紧握住桃木短剑不敢松懈。
  詹台心里清楚,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何况门外便是一模一样另外一个房间,他就是逃也是虎口变狼窝,逃不掉的。
  迷茫间脑中数个念头翻过,却无一得用无一趁手,詹台咬牙不愿服输,低着头侧身翻了一圈,躲开劈头斩下的菜刀,可稍没留神,右臂却被闪着寒光的尖利匕首狠狠地划了一刀。
  右臂剧痛,詹台右手不自觉地一松,桃木短剑脱手,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再要去捡,却哪里还能来得及。菜刀兜头劈下,眼看就要砍上他的脖颈,詹台只来得及闭眼偏头,人却躲不开,只能生生忍耐即将到来的剧痛。
  “躲开!”方岚一声十分尖锐的嘶吼,像哨音划破天际。詹台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她手上举着自己巨大的双肩包拦在他面前,那菜刀好巧不巧,狠狠一刀砍在了背包之上,嵌进寸许。
  詹台再不用她提醒,后背用力腾空跃起,倒着滚了一圈,刚巧来得及将桃木短剑捡起。
  他一边挡着匕首接二连三的戳刺,一边扭头看方岚,生怕她招架不住那菜刀的攻击。
  他不看倒好,这一眼看过去,竟然没绷住,这样紧张的生死关头都被她逗笑了。
  方岚知道自己气力不敌,倒也机灵讨巧,趁着菜刀方才砍在她背包之上不及拔出,翻身就扑在了背包上,狠狠地将菜刀压实在背包下面的地板上,再整个人趴上去,用自己的体重和横冲直撞的菜刀对抗。
  只是她人瘦弱,又是女孩子,虽然整个身子趴了上去拼命下压,詹台方才回头看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快坚持不住,被一突一突顶上来的背包撞得七晕八素,勉力扒在背包顶上支持着不掉下来而已。
  詹台被她逗得一乐,冲方岚喊道:“你再坚持一下!这个姿势倒挺方便,要有空,不如顺便帮我把白骨梨埙从包里抽出来?”
  方岚见他到这会儿还惦记着开玩笑,恨得牙痒痒,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还硬撑着开口怼他:“我看你挺悠闲,还有空耍我,怎么你不自己拿?”
  她这么说,詹台便真的走过来自己“拿”。
  那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也跟着詹台过来,此时虽未往他身上戳刺,却漂浮在他身侧虎视眈眈。
  詹台人既过来,又怕匕首临时变换方向去伤方岚,干脆四肢摊开像一张毯子一样,严丝合缝贴在方岚身上,细细密密把她包裹住,给她做了一面人肉盾牌。
  方岚倒没想这么多,只觉得突然之间詹台便与她肉贴肉,肌肉紧实的下臀抵在她腰侧,热辣滚烫。
  大惊之下是大窘,方岚下意识便想将詹台推开,却听他沉声说一声:“别动,我和你一起压着包,你去帮我,把白骨梨埙找出来。”
  不过是说话的一晃神间,匕首又瞅准机会向詹台刺了过来。他右手受伤,便用左手拿桃木剑一挡,匕首叮地一声被隔开,转开方向朝他的右下腹刺去。
  他贴在方岚身上再难动作,这一把便只能用身侧的右手去护着自己。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之中,右臂伤上加伤,又被匕首划了一刀,此次皮开肉绽伤可见骨。
  詹台闷哼一声,显是痛极。方岚在他身下听得心惊肉颤,手刚刚探进包中摸了一遍,好不容易,终于在背包侧面的夹层里,摸到白骨梨埙冰冰凉凉的一个尖儿。
  詹台右手伤重,匕首却不依不饶仍在左右开弓,他用左手挡得艰难。
  方岚摸出骨埙却没办法递给他,他此时若接骨埙,匕首便会刺入胸膛。可是如果一直不接骨埙,詹台右手受伤,法器也不称手,又能支撑多久?!
  事已至此,方岚倒能沉下心来,片刻之间便做了决定。
  她后背用力一顶,语气笃定地低吼:“让开一点。”
  詹台略略松了力道,两人刚刚还紧贴的身子之间就留出小小一截缝隙。
  方岚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将身子翻转过来。原来正面趴在背包上,与詹台背对背,此时却变成后背紧压在背包上,前胸紧紧将詹台揽在怀中。
  这个姿势极暧昧。詹台的头卡在她柔软细嫩的胸口,后背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她双手分开,像抱着婴儿一样环住他的头,手上拿着的白骨梨埙瞬间便被她送到了他嘴边。
  “呜……”长长的一声有如魔鬼城中低低盘旋的骤风,呜咽哀怨,却无音调可言。
  詹台支起手上的右手,掌心压在她的手背上,手指缩起,按住白骨梨埙侧面的小孔,腮帮鼓起再一用力,悠长绵远的埙乐之声便从白骨梨埙中幽幽传来。
  事出紧急,詹台和方岚虽然都明白白骨梨埙致幻,却哪个也来不及提前准备。
  方岚脑中嗡地一声,眼前如暴雨倾盆一样模糊,只觉无限水雾自天而降,兜头罩下,前路茫茫。
  幼卿又来了。
  是他,像越过时间的天堑,又回到了她面前。
  他还穿着毕业时租来的那套学士服,手里抱了一捧香水百合,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你说云南,那就云南吧。”
  第66章 九龙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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