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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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要我说?”道真轻轻挑眉,“我记得宋警官是不相信这些的。”
  “我是不相信。”宋城点了点头,“但我又不能阻止别人相信,只要你不去公众场合传教,没有谁管你信仰谁的。”
  “信仰谁?”道真笑了笑,“宋警官,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没有信仰哪个神灵,或者是说,哪个神灵都不值得贫道去信仰。”
  “还有这种说法?”宋城还是有些震惊的,第一次听见一个道士言之凿凿地说,我不信仰供奉着的这些神灵。
  道真微微一笑,月白色的道袍在月光的照耀下,将他衬托得风姿绰绰。
  “宋警官可知道何谓修行?”道真的脸上带着一种自信,那是一种宋城从未见过的自信。
  宋城缓缓地摇头,修行是什么他怎么会知道。他不信这个东西,总听这些道士、和尚说什么修行。但修行究竟是个什么,他怀疑这些道士与和尚自己都没有弄清楚。
  “修行就是修心,贫道修的是自己的心。也是自己的道,所以贫道信仰的是自己。”道真抿着自己的嘴唇,没有在说这些,只是摆着手说道,“宋警官来,自然是福。但,宋警官倒是带了另外一群人来。他们,就是祸。我说得可对?”
  “你知道了?”宋城咳嗽了一声,“我以为你在道观中不知道山下的事情,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
  转过身,宋城正准备离开。
  “且慢!”道真手中的拂尘随风轻风不停地摆动着,他眯着自己的眼睛说道,“既然宋警官已经来到道观了,不如陪着贫道杀上几盘。那些人可都到了山脚,他们看见宋警官的话……”
  “……”宋城一脸无奈地看向道真,他一点儿也不怀疑道真的话。毕竟道真认识清河村的所有人,有人通风报信并不会让他觉得惊讶。
  这么一大拨人突然来到清河村,任谁都会觉得很奇怪吧。
  “请罢。”道真让开身子,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他的目光打量在宋城的身上。
  第36章 你以为在8
  宋城狐疑地看了道真一眼,他心中想, 这个道真还真能够稳坐钓鱼台。要知道, 罗文昌的家属可都是一群无赖, 要是耍混,怕是要在道观中一直闹下去了。
  而道真面色带着淡淡地笑容,那脸庞看上去极为从容没有丝毫的慌乱。宋城有些弄不懂,眼前这个小道士究竟是怎么想的。
  说起来,他原本并没有打算来告诉这个小道士的。不过是看着小道士还年幼,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不如先告诉他, 让他与村里的人商量一下。他知道,道真与村里人的关系还算是挺好的。
  道真冲着他招了招手, 宋城抿着自己的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道真一脸淡定的模样,但是让他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但就是这样谜一般的自信,宋城不知不觉地走入了道观之中。当他跨过道观门槛的一刹那,忽然想了起来。他的身体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身边的道真问道, “不对啊,就算是我和你下棋,他们还是会上来啊。”
  宋城的眉头微微地蹙了起来,那张英武的脸上但着一种古怪地打量着道真。
  沉默了好一阵子, 道真指了指满是繁星的天空。那张好看的脸上微微地扬起了一丝笑意, “山里的黑夜有些深沉, 今晚他们大抵是上不来了。若是此时宋警官下山, 恐怕就会被他们逮个正着。”
  “那又如何?”宋城不信邪,他的剑眉微微地挑动着,看向道真说道,“就算是我下山被他们看见了,他们还能认识我不成?”
  “他们的确是不认识你,但——”道真的声音听上去极为清朗,含笑的模样很是好看。破败的道观中,清风带着不知名的香气缓缓地吹来。坐在蒲团之上,宋城低头看着棋盘,眼睛一眨不眨的模样似乎正在研究。
  他的耳朵正听着道真说话,听见道真的话戛然而止,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他怎么就觉得有些瘆得慌呢,这小道士的话,有些意味深长。宋城总觉得,山下没有人给他通风报信,那小道士又是怎么知道呢?‘但’字的后面究竟还会说什么?
  宋城一动不动地坐在蒲团之上,道真轻笑的声音徐徐传来。
  “或许宋警官还不知道呢,你已经被记者偷拍到了。我是说,不仅仅是罗文昌的家属来了,还有记者也跟着来了。那家伙可正准备用宋警官大做文章呢。”道真慢慢地坐在蒲团之上,拂尘放在他的手臂上,看上去有些风光霁月地模样。
  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宋城,看得宋城愣了好一会儿。
  缓缓地张开自己的嘴,宋城狐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上山的时候,已经被记者偷拍到了。而且,还准备用这些照片做文章?”
  “没错。”道真拿着白色的棋子,缓缓地放在了棋盘上。“我知道宋警官不会下围棋,不如我们下五子棋如何?”
  五……五子棋?宋城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道真,他是不会下围棋。但是下五子棋是什么鬼,你是魔鬼吗?
  “不然呢?”道真的眉头轻轻挑动,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
  “……”宋城没有办法,想着什么时候下山是最好的时机。这小道士,怎么越来越神神叨叨的了?
  至于自己被记者偷拍到上山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想来,这个小道士应该不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才对,而且他来这里也是善意提醒小道士一下。小道士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让宋城安定了许多。
  苏记者拿着自己的手机,正在不断地往前方走着。他不时地看着自己手机的最上方,心中怒骂道,真是见鬼了。这什么鬼地方,竟然连信号都没有。
  他在心中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看向旁边不停地在叽叽喳喳说着的三姑六婆,一个头三个大。最小的一个女生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脸色很是阴郁。坐在旁边也不说话,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脚下的土地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苏记者心中一动,这个女生他还真是见过一次。
  她是罗文昌的女儿,看上去不怎么唉说话。似乎因为在学校里受过冷暴力,他的嘴角微微地弯了起来。瞬间在他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篇充满人道主义关怀的草稿,‘父亲被警方与道观联手定罪,女儿在学校遭受冷暴力’这标题一定够耸动的。
  想来,只要这次做得好。他的名声一定会大涨,就像某某大v那样,打着真相的名号大肆敛财,说不定在过几年他就会是身价千万的记者了呢。
  苏记者想到这里,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慢慢地靠近罗文昌的女儿,准备在罗文昌的女儿的嘴里套出一些话来。
  “苏记者。”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涂抹着劣质的香水味,让苏记者痛苦地咳嗽了几声。
  女人露出了笑容,她的嘴唇涂得很是鲜红,就像刚吸了人血的鬼似的。再加上那张长期风霜的脸,和刻薄的面相。让苏记者极为不自然,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记者,眼中露出的贪婪让苏记者都有些不寒而栗。
  “这可是你说的。”女人轻声说道,“去道观闹事真的有用吗?我听说这个道观穷死了,拿不出钱来吧,我们不如去刑警队闹事儿呢。”
  苏记者愣了一下,他有些目瞪口呆地看向面前的这个女人。他知道这个女人没有文化,也没有什么见识。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真的已经蠢到了这种地步。
  拜托,你老公真的是杀人犯。别特么以为我给你洗白一下,你老公就能脱罪了。到时候,真的把有关部门惹毛了,别说是这个傻x似的女人。就连胡乱报道的他,也会受到牵连。当然,苏记者不会这么和女人说。
  他微笑着说道,“嫂子,你想想。你现在去刑警队闹有什么用呢?刑警队可不像是其他地方,你去那个地方闹事儿。虽然有网友会支持你,但更多的是让网友对你厌恶。嫂子,你看罗大哥肯定不会被无罪释放的。”
  “为什么不可能?”女人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解地看向苏记者。她看过苏记者的报道,觉得自己老公的犯罪嫌疑和动机都是情有可原的,为什么还会被判刑?华国真是不给穷人一条生路,她有钱之后,一定要出国。
  只有出国了,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公民!女人这么想着,这些警察,网民难道都不同情他们的遭遇吗?这真是没有人情味的国度,哼,怎么和网络上那些大v所说的国外比。
  苏记者有些头疼,他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和眼前这个没有一点儿见识的女人合作究竟是对还是错。这个女人,初中都没有毕业。还天真的以为,他写几篇颠倒黑白的报道就能够让他老公完完整整的回来,顺便在讹诈道观和有关部门一笔钱。
  您可歇歇吧,你这样的智障,怕不是缺钱缺傻了?
  他笑得有些尴尬,“嫂子,这不是咱们说了算的。就算是我写再多的报道,刑警队那边都能够拿得出物证,证明罗大哥的确是故意杀人。这一点儿,就算是网上的那些网民怎么闹事儿,都改变不了的。”
  女人疑惑地看向苏记者,“苏记者,您不是在报道中说了这是栽赃陷害吗?我们家老罗是被警察陷害的,他根本就没有杀人啊。”
  “……”苏记者有些无语了,你他妈当这是十多二十年前啊?还栽赃陷害,有毒吧你。他怎么就这么倒霉,碰上了这群没有文化的傻x女人,还真特么觉得这种事情能够翻案不成?太特么扯淡了吧。
  “就是啊,她家的老罗不是被栽赃陷害的吗?”
  “对对对,老罗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肯定是警察干的,然后栽赃给老罗的。”
  “要我说啊,现在的警察啧啧啧……”
  “就是,就是……”
  呵呵,苏记者冷笑了一声。他偏过头,看向旁边的小女孩,发现小女孩的脸上带着一种诡异地笑容。那种笑容很是瘆人,就像是一条毒蛇将他盯上了似的。
  抖了抖自己的身体,苏记者在晃眼一看。发现小女孩低着自己的头,没有出声,也没有看向自己。难道刚才的是幻觉不成?他有些古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听着这群妇女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地吵闹着。
  头疼得不行,到了最后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说道,“好了,罗大哥的事情,不可能有翻案的机会。咱们也别去刑警队闹事,这道观就是能够闹事的最后一个地方。嫂子,待会儿你一定要好好表现。我会记录下来放到网上,无论那个道士究竟是什么表现,他都会被网友谴责的。”
  说道这里,苏记者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地说道,“迫于舆论的压力,他一定会赔偿你们一笔钱的。”
  第37章 你以为在9
  女人刻薄的脸上显得不太高兴,嘟嘟囔囔地说道, “明明刑警队赔的钱更多, 说不定你和那些警察是一伙的呢。”
  苏记者额头上的青筋都竖立了起来, 听见女人这句话他很是不高兴。这女人怕不是个脑残吧,明明自己理亏,还想要跑去刑警队闹事。是想要给刑警队一个证明他造谣的机会吗?怎么会有这种猪队友,苏记者头疼极了。
  看着女人又和三姑六婆高声谈论起来,拿到赔偿之后一定要出国云云之类的事情。他心中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没见识的女人。
  真以为出国有那么容易?还是觉得道观能够陪你个几千万不成, 在苏记者看来。就算是道观迫于舆论的压力,真的拿出钱来赔偿也不过数十万罢了。
  几十万还想要出国, 出国旅游还差不多!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微微地勾勒出了一声弧线。手揣进兜里,将录音笔给拿了出来。摆弄了几下之后,看见录音笔上的电并没有消耗多少。
  他慢慢地向着小女孩走去,脚步放得有些缓慢。直到站在小女孩的面前时,苏记者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问道, “小妹妹,和叔叔聊聊怎么样?”
  小女孩的身体似乎有些僵住了,她低低的颤抖着,抬起头来, 冲着苏记者说道, “叔叔, 我, 我不想聊爸爸的事情。”小女孩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并不太想和苏记者说话的模样。那张平凡的小脸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看上去就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鹿。
  “没关系的。”苏记者缓缓地坐在了她的身边,“今天咱们不聊你爸爸的事情,我听说你在学校都没有同学和你一起玩,是这样的吗?”
  小女孩抿着自己的嘴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苏记者的旁边。
  苏记者转过头,看着小女孩无动于衷的表情。嘴上带着了一丝笑意说道,“学校里的同学有没有说过你什么?”
  “没,没有……”小女孩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开了。
  苏记者觉得有些古怪,但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有些奇怪。他知道,这种受过校园冷暴力的小女生,对于任何人都会有一些抵触的。
  他曾经采访过,知道想要听见这些人说以前的事情需要循序渐进地引导,而且需要一种特殊地引导才能够说出他想要听见的事情。苏记者没有在意小女孩的态度,反而笑着说道,“说起来,我在高中的时候,也遇见过和你一样漂亮的女生。”
  小女孩没有说话,似乎正在安静地听着苏记者说话。
  “她很漂亮,是我们全班最好看的一个女生。夏天的时候,总喜欢穿着淡色的裙子。就和你一样,那时候,我们整个班的男生都喜欢她。”苏记者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睛微不可查地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似乎没有任何反应,脸色还是极为阴郁,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似的。
  “后来啊,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她了。”苏记者说完的时候叹息了一声,“在高中三年纪的时候,她就转学了。当时我还觉得很可惜呢,对了,你们班上最受欢迎地是哪个同学呢?”
  小女孩紧紧地闭着自己的嘴唇,没有说话。苏记者看着小女孩,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小女孩,似乎有些自闭症呢。那就有些棘手了,恐怕他想要听见的消息,不能够从小女孩的嘴里知道了。
  “宋警官,你又输了。”道真的嘴唇微微地向上翘,他的目光看向宋城,“宋警官,放轻松一些。你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恐怕要输给我一个晚上了。”
  “你还有心情玩五子棋,还不想想,明天应该怎么应对罗文昌的家属和记者?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宋城深吸了一口气,硬朗的脸庞几乎都快要皱在一起了。脸苦得像是苦瓜似的,抿着自己的嘴唇,“我真是服你了。”
  道真微微一笑,“宋警官可读过《老子》?”
  宋城抬起头看向道真,眼神中似乎闪烁着什么东西似的。很明显,他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没怎么看过《老子》,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说罗文昌家属和记者的事情。道真这个小道士却忽然和他说起了《老子》,他当然是知道老子的。
  但似乎老子和道教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吧,莫非这家伙除了看道教的典籍之外,还看道家的书籍不成?但是,也不用在现在给他炫耀自己博览群书这件事情吧。
  “贫道喜欢《老子》里的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宋警官以为如何?”道真轻笑着看向宋城,那双眸子如同星辰一般的闪耀,“他们明天敢不敢上山,还是一个未知数呢。宋警官,何必如此着急。”
  “……”这些字,他都知道,但是合在一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宋城还真是不太懂,他揣摩了半天,还是闹不明白道真究竟想要说什么。
  “继续下棋吧,我想宋警官也不会懂的。”道真拿出一颗白棋,放在棋盘上。脸上含着笑意,看向宋城。
  “你……不会是想要出什么阴招吧?”宋城琢磨了好一阵子,他想着道真这家伙是不是想要让清河村的村民把这些人给堵住,让他们上不了山来。要是双方起了冲突可怎么办?宋城有些不太放心,他觉得这么想似乎还挺靠谱的。
  “阴招?”道真的嘴角微微地弯了起来,“宋警官,贫道在你的眼里就是如此阴损之人吗?”
  “这倒不是。”宋城摇了摇头,他看着道真投过来的炯炯目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猜不透道真的想法,总觉得道真说话的方式神神叨叨的,但又像是话中有话。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狡猾的,聪明的,学问好的。他都见过,但像是道真这么说话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贫道已经说过了,天网恢恢,疏而不失。”道真的眼睛泛着一层微微地清光,就像是天空中的星光般深邃而又迷人。“他们想要来贫道的道观,就要过得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道真的话让宋城越发的摸不着头脑了,他低声说道,“神神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
  “呵呵。”道真也不多言,捻着棋子,继续与宋城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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