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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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德维希向林雪涅描述起重现于自己眼前的情景,并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说道:“英国人像放风筝一样在城市上空放了很多银色气球, 气球帮助升空,气球和气球之间又有着很多金属丝。一旦被这些金属丝缠上, 那飞机可就完蛋了。所以大部分人都不太敢把飞机飞得太低,但在我们负责护航的轰炸机编队遇到麻烦或者必须这么做的时候, 总有人需要去做踏进雷区的勇士。”
  听着这些的林雪涅又坐回了椅子上,并且也闭上了眼睛,跟着路德维希的描述在自己的脑海中描绘出那样的一幅场景。
  林雪涅:“你飞到了很低很低的地方, 也看到了你在高空中所看不到的场景。”
  路德维希:“我命令曼弗雷德去干掉那些离我们最近的高射炮。负责为其中一台高射炮进行瞄准的,是一个女人。”
  林雪涅:“你记得她的样子。”
  路德维希:“她有着……棕色的头发,眼睛应该是浅色的。曼弗雷德很聪明,他没有直接瞄准那台高射炮,而是在高速飞过时用炮弹打中了旁边的一栋房子。房子在倒塌的时候把操作那台高射炮的小队全都压在了下面。”
  林雪涅:“你看到了很多你不愿看到的东西。”
  路德维希:“是的,很多很多。”
  盯着轰炸机的猛烈轰炸在城中四处穿行的救火小队,背着一个婴孩从地窖里跑出来去追自己孩子的年轻的母亲,还有那从废墟中挣扎着爬出来的少年人。
  太多太多了,多到淹没他的视野,多到……他再也看不见眼前的一切。
  林雪涅:“然后呢?你还能继续看见那些吗?”
  路德维希:“看不见了。”
  一滴眼泪从林雪涅紧闭的双眼中溢出,她伸手胡乱地擦了擦那滴泪水,并哽咽着说道:“已经可以了,施泰因少校,你的护航任务已经完成,请你小心飞高,带着我一起飞回我们的柏林……”
  “可是我看不见,看不见回来的路。”路德维希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
  然后,林雪涅轻柔的声音在那些炮火声,以及轰炸机尖锐的呼啸声中响起:“有一道光,一道从柏林射出的光,它将你引向回来的路,引向光明,引向你所熟悉的世界。”
  那个声音仿佛与好友曼弗雷德在那天的伦敦夜空将他引导回来时所说的话相互重叠……
  ‘想象一下,你现在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飞行。有一道光把你指引向回去的路。’
  …………
  “格罗伊茨上校,有您的信!”
  3月1日,在艾伯赫特的驻地,他的副手拿着一封从柏林飞来的信快步走进他的指挥帐篷,那封信的信封上画着一朵雪绒花。只要是与这位警卫旗队新晋团级指挥官的关系足够亲近的人,他们就能知道格罗伊茨上校每次收到一封信封上画着雪绒花的信之后,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虽然在人前,他的嘴角不会出现明显的上扬,但他眼睛里的温度却是已经能够说明这一点。
  仿佛那朵雪绒花拥有让冰雪都足以消融的力量一般。
  “谢谢你,上尉。”
  艾伯赫特向那名为他取来了信的副手道谢,他的目光在看到信封上的雪绒花后变得柔软起来。但是不等他拆开信封,他就意识到那位副手还在微笑着看向他。
  “这是位优雅的小姐吧?是您的爱慕者吗?您说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让国防军战报刊登我的照片?或者让宣传部用我的照片来印发明信片?那样我也会能收到女孩们写给我的情书了吧?”
  这下,艾伯赫特是真的笑了,并在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这位副手后说道:“你的第一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但是你的后两个问题,我可以回答。只要你尽快拿到一枚骑士勋章,我就想办法让宣传部印发你的明信片。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喜欢你的。”
  副手很快哀叹道:“骑士勋章!那也太难了!一级铁十字勋章可以吗?”
  艾伯赫特:“恐怕不能,但在拿到一枚骑士勋章之前,你可以努力先拿到一枚一级铁十字勋章。”
  在得到了艾伯赫特的回答后,他的这位副手不禁叹着气离开了帐篷,而艾伯赫特也很快在拆开了信封后亲吻了一下里面的信纸。
  但是这封信的内容却无法让艾伯赫特的心情像打开它时一样的轻松。
  【我亲爱的艾伯赫特,现在我已经能够完完全全地确认,引发路德维希间歇性失明的,就是我先前和你提到过的躯体转化障碍。他在伦敦的夜空执行任务时飞得太低,低得让他能够看到平民在这场战争中伤亡的惨象。那些景象就是他所抗拒的东西,那些景象也完全背离了路德维希在过去所熟知的世界。
  身为军人他无法去抗拒自己所接到的命令,于是他就抗拒去看到这一切。
  我没有告诉他这些,但我觉得他自己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了。他只是还无法相信一个人内心的意志可以这样的强大,强大到让他的眼睛在完好的情况下看不见东西。
  我试着去治疗他,却并不成功。就现阶段的情况来说,只要路德维希认为他的升空作战还会继续对平民造成重大伤亡,只要他依旧无法接受这一点,那么他的这份躯体转化障碍就会继续延续下去。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也没有真正系统地学习过,如果贸然出手干预和治疗,只能让路德维希的癔症性失明变成另一种转化障碍。比如拇指无法按下机枪的开关,比如无法控制的急性晕动症。
  现在最好的办法应当是去寻找一名弗洛伊德的得意弟子来帮助他。但心理治疗方面的专家多为犹太人,也多已经逃离德意志,出于心理治疗方面的敏感性,我不敢也不赞成去寻找一名对于路德维希可能存有敌意的治疗师来帮助他。】
  看完了这封信的艾伯赫特沉默许久,而后他收起信,并走出他的指挥帐篷。
  这里是南斯拉夫与德意志的边境处。三月时节,这里比慕尼黑要暖和了许多,仿佛已经可以嗅到春天的气息。
  可是春暖花开在战乱时却并不是一个足够人们期待的景象。因为枪炮声总是会在玫瑰盛开之时到来。
  现在艾伯赫特所指挥的警卫旗队的这个团就整装待发着,虎视眈眈地看着与他们只有几米之隔的南斯拉夫国境线。
  而在国境线的那一头,却只有孤零零的几十上百名南斯拉夫边防士兵站在那里,就连拿枪的手都不住地颤抖着。
  依照上级指令带兵包围了南斯拉夫的这部分边境的艾伯赫特走到边境线处,并在那一头的南斯拉夫边防士兵就要忍不住后退时说道:“士兵,你懂德语吗?”
  那个看起来才二十岁出头的边防士兵不住地喘息着,并紧张地点了点头。
  艾伯赫特:“把枪拿稳,小心别走火了。那样的后果不是你能够承担的。”
  有着斯拉夫人长相的边防士兵吞了口口水,并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
  一列火车从远处开过,它从南斯拉夫的首都贝尔格莱德驶向第三帝国元首希特勒所钟爱的第二政府驻地,贝希特斯加登。
  而在那列火车上所坐着的,则正是南斯拉夫的国王,保罗亲王。
  这个男人看起来其貌不扬,脸上写满了忧虑,却是风度翩翩,又举止优雅。
  现在,他即将决定这个国家在风雨飘摇的1941年的未来。
  他对随行的心腹大臣说:“希特勒希望我们向他开放边境线,让他的军队能从我们这里去到希腊战场。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将国家的天平倒向轴心国,或者是同盟国。如果我们向德意志开放边境线,英国人不会放过我们。可如果我们拒绝开放边境线,德意志又会顺势来攻打我们。英国人想要来到这里还路途遥远,德国人的装甲师却已经等在我们的家门口了。”
  随行的大臣眉头紧锁,并说道:“可是陛下,如果我们向德意志开放边境线,国内的塞尔维亚人不会答应的。”
  保罗亲王反问道:“那如果我们和英国结盟,国内的克罗地亚人就能答应了吗?他们和塞尔维亚人互相仇视,对于轴心国和同盟国也有着不同的立场。只要不列颠和德意志不再允许我们保持中立,只要我们做出选择,国家就一定会陷入分裂。”
  火车的车轮驶过铁轨时的“轰隆轰隆”声不断地响起着,这样的声音响起的次数越多,也就意味着他们距离贝希特斯加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保罗亲王的目光变得十分凝重,也仿佛在自己的心中说出了祈祷。他仿佛做出了某个决定,也已然下定了决心,并在那之后说道:
  “现在,我们只能先答应希特勒的要求,在尽可能保持国家独立性的情况下答应他,然后由塞尔维亚人在合适的时候爆发一场和平的抗议示威,甚至是起.义。最后,再由我去镇压这次起.义。那样,南斯拉夫王国的政府能够对德意志有所交代,而南斯拉夫王国的人民又能对英国有所交待了。”
  随行的大臣又问:“可是您呢……?”
  保罗亲王:“只要能够保全国家,不让贝尔格莱德变成华沙,我怎么样并不重要。”
  第232章 chapter 233
  《出奇制胜的隆美尔将军:我军已开始在北非取得胜利》
  《去到盟友需要我们的地方——装甲师已向希腊进发!》
  《我军在南斯拉夫边境处停滞不前——南斯拉夫王国或将即刻开放边境》
  三月初的柏林街头几乎已是处处都能够听到那些有关于战争的, 跃跃欲试的气息。在与不列颠之间的空战陷入了不利的胶着之后, 德意志的盟友意大利又先后在北非与希腊两个战场打得狼狈不堪。
  这样一算起来,柏林似乎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都沉浸在战事胶着所带来的焦虑中了。但一切都随着隆美尔将军在2月12日的那天抵达北非战场的的黎波里而改变。
  这位与元首大本营的关系十分亲密的装甲师将军在去年的法国战役中一战成名, 并以损毁43辆坦克, 以及700人阵亡的代价换来了俘敌近十万, 并且缴获坦克450余辆的战绩。
  这样一员极具传奇色彩的将领的奔赴北非使得整个轴心国的战事都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紧接着, 那便是德意志对于希腊战场的支援。
  与之相关的宣传在近些天来的德国几乎遍地都是,就连六七岁的小童都知道欧洲大陆上的最强陆军即将去到希腊帮助他们的朋友。
  而柏林的电台里也在午歇时间播放起了与之相关的消息。
  那是一个属于女人的声音,仿佛是为了刻意消减战争的残酷之感,却同样带来了一种振奋人心的感受。战争啊,它可真是让人为之疯狂。
  “新任北非军区总司令隆美尔将军在的黎波里重整军备后已经开始向北非战场的英国远征军发起试探性进攻, 对于希腊战场的支援也已经刻不容缓。但我军步兵师与装甲师在开至南斯拉夫王国的边境时停滞下来,现正在与其商议穿越其国境进入希腊的各项事宜。我们希望就南斯拉夫王国向我们开放边境线一事达成共识,但如果南斯拉夫王国不愿意将信任与友谊交付于我们, 第三帝国也绝不惧怕,更绝无可能向其妥协。届时,我们将会解放被奴役的克罗地亚人民……”
  在林雪涅所供职的《施普雷河日报》报社里, 好几名报社的工作人员都在此时聚精会神地听着柏林电台里的最新消息。
  但这些人的脸上有认真,有兴致盎然, 却绝无紧张和凝重。
  “你们说,南斯拉夫有可能为了保护希腊而拒绝向我们开放国境线吗?”
  “为了保护希腊不可能, 但是为了防止在数量上不比塞尔维亚人少多少的克罗地亚人在国内占据主导地位,那就有可能。”
  “万一真的没和他们谈不拢,那怎么办?”
  “那就打呗, 打英国隔着一条海峡,我们的装甲师过不去。但是打南斯拉夫王国,大约也就只需要一个月就够了吧。不可能再多了。”
  在报社的二楼,听着电台广播的报社工作人员用一种轻松甚至惬意的语调来议论起与南斯拉夫王国之间的这场危机。但与其说,这是第三帝国与南斯拉夫之间的一次危机,不如说这是一次关系到南斯拉夫王国是否还能继续“拥有国家之名”的重大危机。
  此时林雪涅手里拿着社长刚刚给她办好的随军记者证,为了这次的行程印制的名片,甚至还有陆军部发放的,带有战地记者肩章的制服从报社社长的办公室里走出。外面同事的议论声正好被她听入耳中。
  “我是不信南斯拉夫王国还能真的拒绝我们的要求。成为我们的朋友,或者成为我们的敌人,我很难相信现在的欧洲还有人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斯图卡轰炸机尖锐的呼啸声仿佛就这样在林雪涅的耳边响起。那是她的好友路德维希曾在与她的意象对话中描述过的场景。
  卍字轰炸机一架架地从她的眼前飞过。而后那便是照明弹落下时美丽的光点,□□落地时的爆炸声,以及清晰的……战火中平民的哭叫声。打字机的哒哒声也同时响起,那应该是什么人在防空洞里听着□□爆炸的声音写下遗书的声响。
  可是当林雪涅眨了眨眼睛,并用深呼吸来平复心脏的猛烈跳动时,她却恍然觉得……她眼前的那座正在经历着狂轰滥炸的城市早已不是海峡那一头的伦敦。
  那应当是南斯拉夫王国的首都。
  ——几经挣扎却最终也没能逃脱命运的贝尔格莱格。
  “雪涅小姐?雪涅小姐,您还好吗?您的火车会在今天下午的三点四十分发车,……”
  报社社长的声音将林雪涅从那副可怕的景象中唤醒,而后她看向对方,并带着些许的勉强向社长先生露出微笑道:“是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
  贝尔格莱格,
  王国宫殿。
  那是一场内阁会议,从贝希特斯加登返回的国王将他对第三帝国元首希特勒的承诺告知他的大臣们。如此一来,这场会议的气氛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一定要用某个词来形容这种气氛,那或许应该是——“羞愤”。
  “3月1日的时候,我们的邻国保加利亚就已经加入三国同盟了。”
  面对大臣们的吵吵嚷嚷,坐在首座上的国王显得十分沉静,并在主张与轴心国签订协议的大臣们和反对这项行为的大臣们吵得几乎都要打起来的时候才缓缓说出了这句话。
  只是国王冷静的声音此时却被大臣们的吵闹声压制住了,这些情绪激动的人们根本就没能意识到他们的国王已经说了些什么。可是在这样的内阁会议上被自己的大臣们这样对待却并没有让保罗亲王突然起身发难,也没有让他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他只是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两名随从,并向对方做出了一个示意。
  随从将自己身上背着的地图桶打开,并在取出地图与自己的那名同伴一起,将那张宽达一米六的地图铺设在内阁会议的长桌上。
  这下,吵得脖子都红了的大臣们总算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于国王的冒犯,并慢慢停止了争吵,怔怔地看向他们的国王,等待对方的下一个动作。
  国王站起身来,目光从大臣们的身上一个一个地略过,而后气势威严地大声说道:“看看这张地图!你们都给我好好看看这张地图!除了3月1日的时候加入了德国、意大利和日本的《三国同盟》的保加利亚还有现在正在和意大利作战的希腊,我们的周围还有哪个国家是不依附于德意志,又不会服从第三帝国的意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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