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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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林雪涅便把这张看起来无足轻重的纸从记事本上撕下来。
  她把那张纸折好,交到伊莲妮的手里,并还要在那之后把那个苏联女孩半摊开着的手合拢。
  林雪涅:“在你把艾伯赫特的名字说给你的上级听的时候,你得确保对方也知道我所掌握的这份情报。也许你们的级别都不够查实这件事的,但只要你们一级一级地往上报,就一定能有人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然后,等知情人来问你,我到底想做什么的时候,你就可以告诉他们……”
  伊莲妮:“这五个人全都已经成为了你们的人质了?”
  林雪涅:“对,只要有任何迹象表明艾伯赫特因为苏联的某种举动而受到伤害,这五个人的名字就会被曝光。”
  伊莲妮:“你想要我把这样的话传回给我们的国家安全总局?”
  林雪涅:“如果你执意要把艾伯赫特的名字以及他微妙的立场告诉你的上级,那么你当然有责任也有义务把这些也告诉他们。然后你就会被他们问出一个问题——掌握这这条情报的林雪涅为什么要不计代价地救你出来?
  “我认为你应该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尤其你们在德国最重要的间谍网‘红色乐队’在2个月前才刚刚被破获。这个时间太敏感了。所以你肯定就会有大麻烦了。”
  第296章 chapter 297
  饶是当林雪涅想出这些来的时候心中满是肯定, 但比起眼前的这位专业的“谍报人员”, 她到底还是心中有些没底气。
  在这种关键问题上,她不想用两人之间的情谊来束缚对方。
  但如果真的要公事公办起来, 她又会担心自己的道行不行。
  可让林雪涅没曾想到的是, 被她这么“威胁”了的伊莲妮没有生气, 并且她非但没有生气得一下发狂起来吓她, 反而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会儿,好像要哭了一样。
  而没等林雪涅在慌忙之下再说出些什么,这个苏联女孩就在把手放下后将林雪涅的那个问题抛还给了她。
  伊莲妮:“所以你为什么要不计代价地救我出来?”
  林雪涅:“因为……我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所以我不能明知我爱的人要来杀你却不为所动。”
  说着,林雪涅似乎还想了一下这件可怕的事发生时的模样, 并在那之后看起来有些笨拙地把头发拨到了而后,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我做不到。”
  那样之后,林雪涅就继续把自己通行证上的那张照片取下来, 并给它换上她刚刚给伊莲妮拍的那张,也开始用蓝色的笔在照片的右下角给补上那小半个蓝色的章。
  看着她这样的动作,从来就不擅长这样表露情感, 也未有被人表露过这种情感的伊莲妮还要故意做出恐吓她的姿态,并说道:“如果让我知道这五个名字是你随便编出来的, 你的男朋友就完蛋了!”
  但林雪涅早就已经了解自己的这位朋友拥有什么样的个性了,因而她根本就没有被对方所吓倒, 并笑着说道:“当然,我没骗你的。你可以随便试。”
  在林雪涅为伊莲妮做好了这些出发准备的时候,时间就已近凌晨三点了。
  由于自己的朋友在明天一早的就得进行一场让林雪涅光是想都会觉得紧张得不行的大逃亡了, 因而她提出了对方应该在天亮之前再睡一会儿的建议。
  但此刻却注定会成为让伊莲妮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一个深更半夜。
  这或许是因为她在几个小时之后就会面对的那一连串的惊险,也可能是因为在明早之后,她就会和她的这位好友分别了。
  因而伊莲妮只是在洗了个澡之后躺在床上和林雪涅一起闭目养神。
  她问林雪涅,为什么不现在就回去。
  而对方所给出的回答则可爱得让她感到头疼。
  林雪涅说:“我现在就回去不是明摆着告诉艾伯赫特,你已经被我放走了吗?然后他就会问我,我的朋友伊莲妮朝哪儿去了,然后我……我就会先是吱吱呜呜地说不出来,再接着我可能……可能就会把你卖了。所以今天晚上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去。”
  这样的回答显然会让伊莲妮在眉头紧皱之后恨铁不成钢地翻过身来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问道:“你在你的男朋友那里就这么一点秘密都守不了?他又没拿着镣铐和鞭子对着你。”
  诶诶,镣铐和鞭子!
  帝国中央保安局的格罗伊茨伯爵拿着这两样东西,对于别的人来说可真的是能吓死他们了。
  但对于林雪涅来说,那就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眼见着林雪涅居然在这种时候红起脸来,总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的伊莲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她又转回身去,平躺在床上说道:“我真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把这么重要的情报交到你的手上。那种人应该被拉抓去枪毙。”
  说着,伊莲妮又会职业病犯了,并忍不住地问道:“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份情报?”
  对此,林雪涅一个紧张,并说道:“挺……挺多的。”
  这样的表现简直让伊莲妮看不下去,她几乎都不用看,就直接伸出手来在林雪涅的鼻子上重重地刮了一下。
  伊莲妮:“算了吧,我看那个把你迷得自己叫什么都快不知道了的伯爵就不知道。否则你肯定不能拿这件事来威胁我。”
  林雪涅不明白了啊,她也追问道:“为什么?”
  伊莲妮:“否则他要是一时兴起让我们的那五名谍报人员都暴.露了呢?我们就算是为了报复,也一定会让他立刻就在亲爱的元首阁下那里暴.露身份。”
  这样的合理推断让林雪涅把眼睛都给瞪直了,但那也同样让因为她出手相助才能逃脱一死的伊莲妮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这是一个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吐露心声的夜晚。
  并且,那个假扮成了家在芬兰的德裔贵族小姐的苏联女孩也实在是把太多太多的秘密都藏在心里,谁也不敢告诉了。
  在回到苏联之前,她会想要把这些埋藏内心多年的秘密告诉此刻就躺在她旁边的这个“守不住秘密”的朋友。
  而后她也许就能够在把这些秘密再继续深藏很多年了,连她未来的丈夫以及孩子们都不会告诉。
  “雪涅,其实我的确有德国的血统。”在这样一句略显突兀的话后,她又问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起过的吗——我的父母,他们是带着各自的秘密而结合的。”
  林雪涅点了点头,并问道:“他们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对。”说着这句话的伊莲妮笑了,并道:“我的母亲是有着一半德国血统的白俄贵族。而我的父亲,他则出生在沙皇时代的军人家庭。父亲的爷爷,也就是我的曾祖父,他是沙皇的将军。你能想象拥有这种身份的两个人应该怎么在苏联生活下去吗?”
  这样的身世秘密让林雪涅一下就坐起身来,并惊诧地看向对方。
  而伊莲妮则无比坦然地躺在那里,并接着说道:“他们必须得隐瞒自己的出身,甚至杜撰自己的出身才能够在已经改变了模样的祖国生存下去。于是父亲说,他是父母都在战争中失踪了的孤儿。母亲也为自己编造出了相似的身份。”
  林雪涅:“然后呢?”
  当林雪涅听到这里,她的表情变得格外的认真起来。似乎这个伊莲妮才只是用了三两句话就描绘出的那个年代的人的生活与命运此刻已经让她的心为之牵挂起来。
  伊莲妮:“他们应该都明白,祖国的上一个时代已经结束。所以他们都想要好好地融入苏联,开始新的生活。但他们又深怕自己的身份某天会被人发现。所以他们反而靠近了自己最害怕的布尔什维克主义。
  “我的父亲和母亲先是去到工厂成为了一名工人,而后也因此得到了去大学学习的机会。他们在大学里和同样隐藏了身份的彼此相识相恋,并一起加入了苏联共.产党。小的时候,我一直都以为我和别的党员家庭的孩子没有区别。”
  那个有着柔软金发的女孩和她的两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一起,过着看似无忧无虑的生活。
  在她的很多同学都和好几户人家一起挤在一套共用的公寓里的时候,她却住在有着独用卫生间和厨房的公寓里,并且每逢夏天还能够去到乡间的别墅度假。
  但是突然有一天,人民内务委员会的人敲响了他们家的门。
  然后他们这几个孩子,以及他们的父母才知道了彼此的真实身份。
  “后来父亲和母亲就被送去了古拉格,也就是位于西伯利亚的劳改营。而我的弟弟和妹妹,他们则在被改了名和姓之后被送去了孤儿院。但那年的我已经14岁了,我得自己想办法活下去。母亲最好的朋友不愿看到我在困苦中死去,因而她冒险收留了我。”
  早上七点半,换装之后的伊莲妮在林雪涅的陪伴下从容地去到了火车站,并继续和她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伊莲妮:“我总是在乡下的农庄里,也在学校的射击俱乐部里练习枪法。每个人都说我在射击方面很有天赋,心性也很好。由于我和我的很多朋友都预感到战争很可能会很快爆发,所以我想要凭借我的射击技术加入红军。但是没等到战争爆发,我的身份就在‘大恐怖’中被发现了。而我的养母也被我连累。”
  林雪涅:“这时候你跟他们说你愿意参军?”
  伊莲妮:“对,我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但他们发现我能够说一口流利的德语,于是很快改变了主意,问我愿不愿意加入一个更特殊的部门。如果我能够做得足够好,他们不仅不会追究养母收养我的责任,甚至还愿意为我找到已经失散了很久的弟弟们和妹妹。”
  林雪涅:“那现在呢?他们为你找到你的弟弟和妹妹了吗?”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有着更多巡逻人员的火车站,并在出示了林雪涅为伊莲妮准备的通行证后畅行无阻。
  当她们走到那列开往维也纳的火车停靠的站台时,伊莲妮停下了脚步,并用那种混杂了期待与遗憾的语调说道:“还没有,这还是我在离开莫斯科之后的第一个任务。”
  可说完之后,她又会带着那种对于前路的迷茫沉默起来。
  当她再看向林雪涅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便带上了遮掩不去的忧伤。
  伊莲妮:“但我总觉得他们在骗我。他们也不会愿意重用我的。否则为什么要给我起这样的代号呢?他们让人一听到这样的代号就能想起我。这对于间谍来说是大忌。”
  林雪涅:“但也许看起来最可能的事,才会是让人最不愿意相信的呢?”
  说着,两人就都笑了。
  在即将登上火车的时候,这个从寒冷的国度而来的女孩主动地拥抱住了她的朋友,并在她的耳边说道:“珍重,同志。只要我们彼此珍重,就一定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而听到这句布尔什维克的味道极浓的话语,林雪涅也笑了,她叫出了对方真正的名字,并说道:“柳德米拉,你也要珍重,我祝你好运。”
  “我会的,我还没看到我的弟弟妹妹,也还没再见到我们的父母呢。”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柳德米拉在已经转身之后又快步跑了回来,并用压低了的声音说道:“如果在战场上遇到你亲爱的男朋友,我会看在你的份上对他手下留情的。”
  那让林雪涅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并在柳德米拉登上火车,并且那列火车也开始慢慢行驶起来的时候不住地向对方挥起手来,而对方则也是一样珍惜着她的这位友人消失在自己视野尽头前的每一秒钟。
  直至确定她的朋友柳德米拉已经安全离开,林雪涅才向着火车站的出口走去。
  现在,该是她回家的时候了。
  如果要问她害怕吗,她或许会回答说是,她害怕这件已经发生了的事会让她的恋人感到自己受到了伤害。
  但如果要问她后悔吗,那她的回答便一定会是否定的。
  这是因为她已经想明白——她不能再跟着这个时代的固有思维来浑浑噩噩地继续下去了。
  有些事从今年,甚至是这个月的角度看来是错的,但如果她跳脱出这个时间节点,她又会发现那件事可能是对的了。
  于是决定面对自己的恋人,也和他说出自己此时真正想法的林雪涅骑着自行车返回两人一起住了多年的那栋公寓楼。
  而此时此刻,绿眼睛的贵族则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他用铅笔在林雪涅用过的那沓纸上轻轻描着,并让那个女孩用钢笔在上一张纸上书写过的印迹就此展现眼前。
  当他读到那句“永别了,我的朋友。”的时候,公寓的门也就此被打开。
  第297章 chapter 298
  艾伯赫特当然听到了公寓的门被林雪涅用钥匙打开的声音。
  他甚至能够从林雪涅走上楼的脚步声中就得到很多与对方的心情有关的信息。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没有像过去那样, 只要他在家等到比他更晚一些回家的恋人时就很快去到门口拥抱且亲吻对方。
  当他听到公寓的房门被打开时,他手上的动作稍稍停了一会儿。
  但很快, 他就把横过来用的铅笔在纸上那些还有些不那么清晰的字迹上轻描起来。
  铅笔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原本应该是不那么容易让人一进门就听到的。
  可是这套房子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那让原本就神经紧张着的林雪涅在才一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从书房里传来的那些声音。
  虽说林雪涅并不知道这个声音究竟代表着什么, 但这种寂静之下的“沙沙”声与恋人的反常当然会给她以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没错, 她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把这件事瞒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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