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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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祺一把将冰碗和汤勺抢过来,然后下巴轻抬,示意福晋坐到一旁去,把首座给让出来。
  毓秀磨了磨后槽牙,心不甘情不愿的挪了个座位,然后让人倒了杯凉茶,这些东西跟后世的王老吉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怎么说呢,茶叶的味道要更重一些,药的味道也要更重一些,而且甜度上要稍微低,总之口感要差出一大截来,不过这可是真正的纯手工制作,里面放的也都是好东西,既消暑又解渴,不比冰碗差,冰碗也就是多了点儿蜂蜜,多了点儿葡萄干,多了点儿杏仁,多了点儿莲子,还多了点白花藕、鲜菱角和鲜芡实,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10章
  自从搬出宫以后,毓秀的生活就更加奢靡起来,当然这里的奢靡是相对的,紫禁城虽好,但毓秀在其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主子,内务府的人惯会看人下菜碟儿,所以虽然不至于被怠慢,但是也绝对没有享受到最高的待遇。
  出了宫可就不一样了,在五贝勒府,毓秀就是第二大的主子,仅次于胤祺,所以府里的下人自然是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来伺候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是最基本的,有时候她赞一句衣服上的绣花好看,就能够影响到府里绣娘们的地位,一道菜连续点两次,那做这道菜的厨师,必然会受人恭维。
  这些跟打赏银子关系不大,主要还是看地位,当然了,她在府中能有这样的权威,也是因为胤祺那家伙自从冷落了刘佳氏之后,对府里的女人就一直不冷不热的,根本就没有受宠之人,当然了这些人里也包括了毓秀。
  哪怕日日饮着灵泉水,体质和皮肤都在慢慢变更好,之前过于丰韵的身材如今也算稍稍瘦下来了些,能称得上是清秀佳人了,但也仅仅只是清秀而已,五官未变,较之清朝人的正常审美,还是偏胖了些,直筒旗袍下看不见小肚腩,但脸可是骗不了人的,胖瘦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
  所以在胤祺眼中,福晋虽然看起来比之前顺眼了,但依旧算不得美人,顶多就是说话做事更得他的心而已,没那么多弯弯绕,率真爽朗的很。
  等到府里的一切都走上正轨,毓秀便给众人下帖子,五贝勒府的温锅宴是必须要办的,哪怕她们两口子,一个没想着通过宴会收揽人心,一个已经懒到家了,但必要的程序是不能够省略的。
  五贝勒府的温锅宴办得并不大,除了皇子和皇子福晋以外,就只宴请了郭络罗家和他纳喇家,一个是宜妃的母家,一个是毓秀的母家,光看邀请的人,就知道这两口子有多么淡泊名利了。
  而且这温锅宴也并没有什么新意,直郡王、诚郡王和四贝勒府都已经办过了,已然算得上是有了章程,毓秀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把那一套搬过来即可,费不了太多的心思。
  不过,宴会当天,作为主人家必须要时时小心,免得出了岔子,谁让这群皇子们没一个省心的呢。
  女眷中有八福晋,素来不把自己当外人,特别是在五贝勒府,谁让八福晋和宜妃同出自郭络罗一族,而且九阿哥向来同八贝勒交好,所以很多事情上都有些越俎代庖。
  三福晋刚夸了一句园中景致好,满腹诗词还没来得及往外说呢,就被八福晋打断了。
  “三嫂言重了,都是工部那群大人的功劳,咱们这些皇子福晋,就是坐享其成的。”八福晋跟大福晋和太子妃并排而走,说话也像走路一样肆无忌惮。
  毓秀脸立马就板起来了,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儿,再说了,她婆婆宜妃并不念和八福晋的同族之情,至于九爷,她一个当嫂子的,哪怕是亲嫂子,也不至于受制于小叔子,所以八福晋在她这儿真算不上是哪个牌面上的人。
  “八弟妹可能不知道,工部呈上来的堪舆图都是能改的,后花园的景致都是我跟爷商量着来的,改了好几次,最终才定了稿,毕竟是要住一辈子的地方,当然要上心点儿了,不能够全指望着工部。”
  八福晋虽然面色不变,不过心里倒是暗暗吃惊,在没大婚之前,她对这几个嫂子就已经有所了解了,据她所知,五福晋虽然出身大族,但是阿玛官位不高,容貌才情皆不够出色,所以性子软了些,轻易不会同人争吵。
  但是现在看来,她了解的还不够多,最起码她这位五嫂不是个泥人捏的性子,身上还是有刺的,拿捏不得。
  “原来如此,贝勒爷可能是怕我最近太累了,所以只给我看了修改过的堪舆图,处处都合乎心意,我还以为是工部那群大人太贴心了呢,没料想居然是贝勒爷的一番心意。”八福晋很是自然的道,表情不见忸怩,更不见羞涩。
  紫禁城里,秀恩爱秀到如此自然和频繁的人,八福晋当之无愧是头一个。
  妯娌们显然已经见怪不怪,大福晋和太子妃没心思理会,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把这当回事儿,毕竟大家都是皇子福晋,八爷的出身又是众皇子中最低的,谁也没觉得八福晋比自个儿高贵。
  “八爷对弟妹可真是上心,不过这也难怪,安亲王府宗支就在正蓝旗。”三福晋表情甚是随意,不过话说的就不好听了,好像八爷之所以善待八福晋,只是为了完全掌控正蓝旗而已。
  当然,八爷既然被封为正蓝旗的佐领,必然会想着掌控正蓝旗,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只不过把这事儿跟八福晋连在一块,难免会让人恶意揣测。
  八福晋可没觉得愤怒,表情里甚至带着一丝骄傲,扬了扬下巴,语气里满是自得,“这是当然,安亲王府曾经出过正蓝旗的旗主,贝勒爷掌控正蓝旗,安亲王府必然会处理的。”她们安庆王府可不止在正蓝旗颇有势力,她敢说,论起家世来,太子妃尚不如她。
  这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着实让大家伙开了眼,人和人的想法总是不同的,三福晋说这话本是锦里藏针,但听在八福晋耳朵里,那就是蜜里裹糖了,从里到外都是甜的。
  得,这就是脑子问题了,想怼人都怼不了。
  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八福晋应该是有所收敛,没再把自个儿当成主人家,不过说话做事还是透着一股子熟稔劲儿,好像两家关系甚是亲厚一样,别提让人多别扭了。
  比起八福晋来,真正让毓秀觉得关系亲厚的还是七福晋,两个人都已经商量着一块儿做生意了,两个人的嫁妆里头都有铺子、庄子,也不缺可以使唤的人,两个没有生养,也不得宠的女人,平时的日子别提有多无聊了,琢磨着做个生意也不错,赚了就不算白忙活,赔了也能赔得起。
  皇子福晋手头还是挺宽裕的,不像这些阿哥们,手里头的东西不多,虽说有二十三万两的安家银子,但着实是不经花,胤祺不需要用银子去积攒人脉,但光是这座府邸修改加上布置,就已经花去了10万两,出宫以后,人情往来要花的银子也会更多,所以皇子阿哥也是穷人。
  后院因为有了八福晋,大家都不怎么自在,八爷的处事手段就高端多了,温润如玉这四个字可不是白说的,接人待物从来都是温文尔雅,一派君子风范,正是因为如此,哪怕八爷的亲额娘地位不高,辛者库出身,至今都只是个贵人,但却是年长的阿哥里头最有人缘的一位。
  所以胤祺哪怕因为老八的事情跟胤禟闹了矛盾,但是对老八却没怎么迁怒,甚至还有几分佩服,平心而论,如果他站在老八的位置上,绝对做不到这个程度,别说16岁就被封为贝勒,16岁的时候还能活着就不错了。
  不过佩服并不代表着就要跟从,他不知道九弟是怎么想的,但老八这出身实在太低了,不说他没有参与夺嫡的心,就算是有,也绝对不会跟在老八身后摇旗呐喊。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皇阿玛能够长命百岁,龙椅上坐着自己爹,总比坐着自己兄弟要强,可惜,皇帝一般都不会长寿。
  “五哥府里的温锅宴,九弟可是盼了有段日子了,自打收到帖子,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今儿可算是等到了,九弟可得好好喝几杯。”八爷嘴角含笑,这话既是说给老九听的,也是说给五哥听的,总之是希望这兄弟俩能够和解,别总是僵着了,不然宜妃娘娘那边还得怪他。
  八哥既然都说话了,就算是给八哥个面子,老九也得顺着台阶往下走,亲自给他五哥斟了酒,然后哥俩一人一杯,“弟弟年龄小,五哥别跟我一般见识,旁的话不说了,全在酒里头,我先干为敬。”说着便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这态度是好的,但是前边儿有老八做铺垫,胤祺这心里头到底是有些别扭,自个儿的亲弟弟,对老八比对自己亲,确实让人心里头挺不是滋味的。
  但酒还是要喝的,而且手里这杯酒还得干了,不然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等把众人送走,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毓秀很是松了口气,自从八福晋进门,妯娌们的聚会就跟多了颗炸弹一样,不定时的爆炸,虽然不至于有特别大的杀伤力,但烦人的紧,大家都是妯娌,又不是情敌,至于给人找不痛快吗。
  打扫收拾的事情自有下人来干,毓秀被伺候着拆了头发、换了常服,然后躺在榻上让丫头给她按摩,揉太阳穴的、锤腿的、捏脚的,总之是舒服的很,特权阶级的生活就是这么腐败,当然前提是要有时间,而且会享受才成,不然的话,再是特权阶级,日子也过得跟苦行僧一样。
  反正胤祺之前是不怎么会享受的,一来是没那个时间,二来是无人引导,皇阿玛素来勤政,上行下效,当儿子的自然不可能奢靡无度。
  现在照样是没时间,不过有福晋在身边影响着,多多少少也学了些,反正生活的哲学就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怎么舒服怎么来。
  办差事的时候也是如此,浑河筑堤一事已经是收尾,总督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直隶巡抚于成龙已经上奏皇上大堤建成,胤祺的差事就是和四贝勒一起巡查那件好的浑河大堤,审查其是否能够起到束水的作用。
  浑河距离京城不远,康熙七年浑河水灾泛滥之时,大水从正阳、崇文、崇武、朝阳诸门直入京城,宣武门一代甚至水深高达五尺,官员上朝甚至都不能骑马,有的划着大木盆去商场,由此可见浑河稳定对京城的重要性,也能看得出来,这条暴怒时危害京畿四方的浑河同京城的距离之近。
  不过京城距离浑河最近,但新筑的大堤却足够长,从良乡老君堂旧河口起一直达西沽入海,筑成的南北大堤有180余里,一一勘察起来,绝对不是个容易的差事,少说也得用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才可。
  四爷是实干的性子,因为是去办差事,所以带的东西并不多,也就是两马车,除了随行的侍卫,就带了两个贴身的太监使唤,总之是简单的很,一路上也是骑马而行,马车空着也不去坐,受苦又受累。
  与之相反,胤祺这路上就惬意多了,装行李的马车有四辆,足足多出四爷一辈,随身伺候的太监就更多了,六个,其中两个是厨子,一个大厨、一个帮厨,而且这大厨还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御厨,做得一手好菜,就是年龄大了点儿,已经五十有四,本来是想着出宫养老,才到了五贝勒府上,谁承想这位出个差,还得把府里的大厨子带走,也不怕被人笑话。
  而且从京城一直到良乡老君堂的路上,胤祺基本上就没骑过马,都是在马车里呆着,凉茶喝着,清风受着,糕点吃着,小日子比在京城的时候过得都舒服,到地方的时候,人非但比之前白了,而且还胖了,特别是在又瘦又黑的四贝勒的映衬下,差距太明显了。
  赶路是一回事儿,真正到了地方办差又是另一回事,浑河大堤有多重要,莫说是皇子阿哥了,就是京城的平民百姓都知道,一点都来不得虚的,必须得认真起来。
  不过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认真的程度也是不一样的,对胤祺而言,把时间耗上去,然后仔仔细细一丝不苟的检查,这就算是认真了,但是于四爷而言,认真又有不一样的诠释,为了赶进度,可以顶着日头,完全不需要打伞,工作起来可以废寝忘食,膳食往后拖了又拖,休息的时间也往后拖了又拖,甚至私底下还会看有关治河的书籍,然后同直隶巡抚于成龙、巡查衙役,甚至普通劳工探讨,其认真程度让人汗颜。
  胤祺自问他自己是做不到这一步的,以前只觉得四哥性子端方,甚至执拗,有些不近人情,但是现在看来,却让人打心眼儿里佩服,跟八弟的长袖善舞比起来,四哥这样的精益求精,这样的办事态度,这样的实干精神,才是更难的。
  第11章
  胤祺心生敬佩,再加上他遇事也不喜欢拿强,所以这次的差事处处以四贝勒为首,本来人家就是兄长,他这个当弟弟的退一步,也没有什么好让人说嘴的地方。
  四爷对此很是坦然,他本来就是一个公心相当重的人,而且跟八爷不同,这时候的四爷并没有觊觎大位的心,当然也并非是一心一意的辅佐太子,毕竟龙位上坐的是他的皇阿玛,而非太子,就算他想要做贤王,如今要做的也是皇阿玛的贤王,而非太子的贤王。
  但是跟太子比起来,上蹿下跳的直郡王、八贝勒这些人未免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所以比起这些人来,四爷更偏向于太子。
  至于五弟,这是个相当老实而且淡泊的皇子阿哥,有能力、也有态度,就是进取心不足,而且耽于享受,跟他不是一路人,但也绝对不会敌对。
  四爷对自己足够狠,对自己兄弟也是一样,他不能限制五弟吃什么、用什么,但是自己废寝忘食的时候,五弟总得陪着,不可能两个人的差事一个人办。
  所以哪怕每日好吃好喝,回去的路上也是呆在马车里吃喝睡,但胤祺仍然比出发前瘦了、黑了,只不过这变化跟四贝勒比起来还是小,对方得瘦了有将近十斤,皮肤被晒得那叫一个黑呀,而且还特别的粗糙,看起来不像皇子阿哥,倒像是个将军、侍卫,整日风吹日晒的糙汉子,一点儿都不精致。
  这年头,贵人都活得精致,没享受精致生活的人就更追求精致了,毓秀就是这方面的代表。
  就像是穷人乍富,毓秀上辈子过得粗糙,这辈子就追求享受了,而且心眼全都用到如何享受上去了,让人收罗了三十几本话本子,全都摆在书房里头,有时间就看着解闷儿,府里头还养了两个说书的女先生,时不时听一听,如果不是对戏剧没有兴趣,府里可能连戏班子都养上了。
  胤祺回家的时候,府里的女人全都在后院门口等着了,许是男主子不在府里,没了斗争的乐趣,所以不管是侧福晋刘佳氏,而是几个格格、侍妾全都有些憔悴,有个别的还瘦了不少,也就福晋气色好到光彩照人的地步,好像胤祺走了之后,她过得比以前还好。
  不过也对,俗话说的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放在五贝勒府也是同样,他出去办差,福晋可不就成了府里头最大的那个,自然是逍遥自在,气色哪里能不好。
  不得不说,胤祺对此事有些气闷的,脸色自然不会很好看。
  “爷辛苦了,厨房已经备好了饭菜,随时可以开席。”毓秀很是板正的行了个礼,说话也同样板正的很,从字眼儿到语气都规规矩矩的,仿佛不带一丝情意。
  有福晋在前,莫说是格格、侍妾了,就算是侧福晋刘佳氏也没有开口的资格,毕竟她已经不再受宠,不管是身份,还是恩宠,都比不得福晋,自然要夹起尾巴来做人。
  “你们都回去吧,爷去正院。”胤祺抬了抬下巴,很是疲惫的样子,坐马车虽然比在外头骑马容易,但也算不上享受,马车摇摇晃晃,一开始坐上去的时候还好,时间久了实在是……硌屁股,如今刚下马车,他的屁股还僵着呢,哪有心思跟一大家子人坐在一块用膳,还是去正院,福晋向来随意,他在正院也不需要端着,躺在榻上吃东西都行。
  在五贝勒府,没人会忤逆五爷的意思,众女眷本来是打算在前厅陪着也用膳的,所以在打扮上也用了心,既不能让自己光彩照人,还得保证足够好看,最好的效果就是楚楚可怜,只可惜精心打扮的妆容没有机会发挥更大的作用,算是便宜福晋了。
  明明已经进了后院了,去正院的话也就是四五十步的距离,但饶是这样,夫妻俩仍然是一人一台软轿让人抬着走。
  等胤祺换上常服,伺候的太监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将饭菜全都摆在炕桌上,胤祺半倚半躺在炕上,也不用旁人伺候,非要福晋给他亲自夹菜,夹什么菜就吃什么菜,只不过不是放在他面前的菜碟里,而是直接放进他嘴巴里。
  毓秀也算是开了眼界了,跟自己这种半路出家的富贵人不同,人家这才是土生土长的富贵人,比她会享受,也比她会使唤人,20多岁的大小伙子还要人喂,真是活见鬼了。
  好在因为之前不知道她们家这位爷什么时候才能到,所以毓秀之前吃了不少糕点垫肚子,这会儿并不饿,不至于饥肠辘辘的喂人家吃饭,那才是活受罪呢。
  不过,大概是这具身子养尊处优惯了,饭喂到一半,毓秀觉得手酸了、手腕累了,轻悄悄的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揉了揉手腕,这才不紧不慢的道,“还望爷见谅,我这手腕实在疼的很。”
  胤祺闷笑,也不用人伺候了,自己拿起筷子夹菜,“原是如此,是爷考虑的不周,福晋坐下来一起吃吧。”
  不管是给别人夹菜,还是给自己夹菜,虽然力道、方向不同,但用的终究都是自个的手,毓秀可没有心思让自己受苦,也不习惯别人喂到嘴里,索性端起碗来捧着喝粥,既不用筷子,也不用汤匙,虽说不雅了点儿,但房间里头又没有外人,无需介怀。
  胤祺心里头更乐了,岳父虽然官职不高,但福晋自幼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可能是没想着会成为皇子福晋,所以教养上并不怎么严苛,日子长了,倒是让他发现了福晋性子里天真烂漫的一面,煞是可爱。
  毓秀并不关心她们家这位爷差事办得如何,自然不会主动问起,胤祺也没有跟自家福晋讨论差事的心思和习惯,所以关于皇阿玛给的差事,两个人是只字未提。
  不过这一路上的许多见闻,却是可以拿出来聊一聊的,只不过有意思的事情不多,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却多的很。
  “有一次去检查工程的时候,正好赶上民夫们吃饭,里头一点荤腥都没有,除了菠菜,就是萝卜,胡萝卜、水萝卜、白萝卜炒在一块,看着就让人觉得好笑,也不知道口感如何,但瞧着那些民夫们吃得都挺开心的,私底下还跟爷说,他们在这吃的比在家吃的要好,油水足,关键是管饱。”胤祺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难免有些怅然,他自幼没有尝过饿肚子的滋味,但是几种胡萝卜炒在一块,五花八门的算是一道菜,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荒唐,但是高高大大的壮汉在家里头吃不饱饭,就更让人觉得荒唐了,也不知道大清还有多少百姓依然食不果腹。
  毓秀上辈子确确实实是饿过肚子的,而且还没少被饿过肚子,孤儿院缺钱的时候,她上学根本就没有生活费可带,中午饭只能硬挨过去,早饭和晚饭虽然可以在孤儿院里吃,但是粥稀的和水一样,菜也都是市场上最便宜的,甚至是人家不要的,这些也只能让她吃个半饱,前世她的身高只有1米58,多多少少也和青春期的时候经常饿肚子有关系,影响了骨骼发育。
  现在她虽然衣食无忧,甚至有人伺候,有的是银子挥霍,但是饿肚子的滋味儿想起来还让她心有余悸,不过200多年以后,尚且还有饿肚子的人,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能让全天底下的人都吃得上饭,那康熙才能真正称得上是千古一帝。
  只可惜,在她看来,康熙这个千古一帝名不副实,温饱问题尚且不说,其他的方面也并不突出,尽管康熙晚年对自己一生的评价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是他的政绩,不管是平定三藩,还是整治漕运,还是治理河道,这些功绩加起来,可以算得上是明君,但是千古一帝,还是不够格的。
  所谓的千古一帝,不过是吹嘘而已。
  毓秀倒不是看不起康熙帝,不过作为后人,看待历史人物都要更理性一些,不像康熙、雍正、乾隆时期的满人,眼前加了滤镜,将功绩放大,将缺点缩小,以至于连千古一帝这种话都出来了。
  不过,这个想法毓秀可不敢跟任何人说,毕竟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对于皇权,她也有了更多的认知,如果非要她这个现代人来形容的话,那就只能用一个成语——胆战心惊,皇权之下,人命、自由、尊严这一切都是虚无的,都是可以被打碎的。
  幸好,这辈子她的身份不低,若是穿成宫女、丫鬟,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更别说享受这些东西了,甚至很有可能还会被饿肚子,这可是天底下最最残酷的刑罚了。
  “前日我去给额娘请安,正好九爷也在那里,还问起爷了呢,说等爷回来以后,接他出宫玩两天。”毓秀不爱听烦心的事儿,她无力改变什么,听了也只是平添烦恼而已,干脆把话题岔了过去,也省得影响心情,上辈子遭罪遭惯了,好不容易老天爷让她想一辈子的福,她得好好惜福才是。
  胤禟还在上书房读书,轻易出不了宫,除非皇阿玛准许,否则的话就只能老老实实在宫里呆着,胤祺若是想要接胤禟出宫的话,必须得问过皇阿玛才行。
  “不在宫里好好读书,出来玩什么,不必理会。”胤祺很是冷漠的道,好事儿想着老八,出力讨好的事儿就找到他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亲兄弟也不成。
  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毓秀不是特别清楚,也懒得管,又不是她亲弟弟,再说了,历史上老九这个八爷党的中坚人物,确实下场不怎么好,但是可没跟她们家爷扯上关系,依然不会被拖下水,那她何苦操心这些,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看个话本呢,最起码可以愉悦心情。
  第12章
  吃饱喝足了之后,胤祺这才穿上朝服去四贝勒府,他和四哥还得去面圣呢。
  皇阿玛自从亲政以后,一直把治河当作一件大事来做,而浑河紧靠着京城,又是治河工程当中的重中之重,半点都马虎不得。
  折子是一早就已经写好的,之前便已经递上去了,兄弟二人到乾清宫的时候,康熙显然已经把奏折看过了,当场就颁了圣旨,将浑河、无定河乃至整个浑河干流赐名为永定河,期盼浑河从此安平,不再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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