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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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德维希收到了学院发的邮件,隔壁宿舍聚了一群新生,好像正在针对这次考核热烈探讨,声音大得隔壁都听见了,他们看路德维希门口的学~~~生~~~资~~~料写着战略指挥系,就不再来叫他一起了。
  “你上学那会儿也参加这个无聊游戏?”
  海登笑起来:“没有,我没上过学,我出生在外围星域,跟着星际拾荒者长大的。”
  路德维希非常有共鸣:“我也没有上过学,我在塔里和老师们一起生活,正好我可以评估一下师门教育和学院教育系统究竟有什么优劣差异。”
  海登的眼神错愕了半秒钟,随即又变得柔和——海登有圣约兰军校的荣誉学位,所谓荣誉学位,就是拿来遮掩海登从未接受过正规教育的,几乎所有人在谈及海登的出身时,都一脸悲悯的同情,他们说如果海登出身在有良好教育的贵族家庭,哪怕生在首都星的平民家,他的成就会比现在更加了不起。
  海登本人不喜欢那种说辞,他从不为出身感到遗憾,相反,他给机甲取名的时候,最开始是叫“星河拾荒者”的,他喜欢自己的过去,但议会觉得第一元帅顶着这样的名号出去,简直是在拿光能主炮猛轰贵族的脸,最后帝国的双子女皇出面,亲自为那台机甲更名——天河流浪者。
  那次,刚登基不久的双子女皇一左一右趴在海登耳边,异口同声地咬耳朵:“我们也不喜欢议会的老古董,所以我们练了睁眼睡觉技能,用来应付开会。”
  海登想起来不少很久没空回忆的往事,嘴边的笑容比平日训练过的优雅表情更加真实温暖,他说:“主星这边总觉得外围星域野蛮、贫穷、缺乏秩序,人类的领空太广了,从主星开曲速直飞外围星域还要飞三个月呢,但其实那儿的人比主星个性鲜明多了,唯一的缺点大概是星网信号不好,打游戏会掉线。我在一次突袭非法实验基地的雇佣任务里拆了他们的主脑,我偷偷私藏了,为此被雇主追杀了三年多,后来那个主脑成了天河流浪者的人工智能。”
  “说起天河流浪者,你修好它了吗?”路德维希有点紧张。
  “还没有。”海登说,“你把它撕得……太碎了,我自己有点修不来,没上过学也有点坏处,我自己修机甲的话,会修出一个混搭风格、造型丑到足以吓死主母的怪兽。全帝国最好的机甲设计师现在不在首都星。”
  路德维希:“那个设计师什么时候回来?”
  海登:“快了,她在清扫外围星域的矿业航线……你‘应该’知道的,帝国最好的机甲设计师,是白夜霜星的制造者,你的母亲,乔安妮·施莱格尔元帅。”
  帝国的“暗淡蔷薇”,乔安妮·施莱格尔,她快要结束作战任务了,等她回到主星,发现她不在的这一年里,她的独生子成了双e废柴,被退婚,还自杀未遂,谁也不敢预测这位元帅会有什么反应,所以西德家也不敢再火上浇油,万一玩大了不好收场。
  于是关掉海登的视频,路德维希的光脑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迪奥斯:【夏佐,明天的新生考核,我负责中央战区,你可以直接往中央区前进,我不会让你太快淘汰出局的。即便我们的肯定不能成了,但至少,我们还是朋友,我还算是你的哥哥,我看着你长大,日后也会照顾你,一如既往。】
  路德维希皱眉:“这是谁?”
  白夜霜星及时提醒:“那个口出狂言,骂您是只能扔一百个火球的术士那个!”
  路德维希冷着脸,桌子上的纸都被魔压打飞出去了:“他居然有我的通讯号,还自己找上门来?”
  白夜霜星:“……他是您还没解除婚约的前男友……”
  “嗯?这两个是一个人?”路德维希再次拍桌,长发飘舞,“他负责哪儿?中央战区?明天这个考核到底怎么考,我要和他打?”
  白夜霜星:“……理论上,是生存考核,驾驶兽形机甲扮演虫族的学长会攻击进入区域的新生,然后坚持到时间结束不被淘汰,可以给绩点加分。当然,您要是把他打趴下了,当然算考核成功。”
  路德维希冷笑:“我肯定让他知道一下,法师到底会点什么!”
  白夜霜星激动:“我等了这么久,您终于要开始行动了!那您现在要开始准备吗?”
  路德维希点头:“准备。米娅,去食堂打饭。”
  “好的老师!”
  白夜霜星:“然后呢?”
  “然后吃饭。”路德维希满意地看着学徒拎起保温盒出门,还顺手练习了今天刚学的保温咒语,新学徒学习很认真,路德维希觉得可能和她受过军事训练有关,每个动作都一板一眼,就是有点太严谨,缺少点放松感,“吃完饭可以教米娅清洁咒语了。”
  白夜霜星:“……您不准备一下明天和迪奥斯的对战?”
  路德维希诧异:“和他对战需要准备什么?”
  白夜霜星一时无言,而路德维希的理直气壮似乎引起了另一个灵魂的震撼,更加深邃的颜色开始沿着法师的头发向上蜿蜒,法师的强大感染了夏佐残留的意志,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卑,甚至自傲得理所当然。
  路德维希皱着眉站了起来,随即露出笑容:“小白,上星网帮我买两条裤子,我好像长个了。”
  白夜霜星诧异地看着法师露出的一截脚脖子,默默开始刷线上商城。
  有法师在,什么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第十三章
  法师都能自己坐在宿舍好端端长高五厘米,那么他能训练一只虫族主母打回一份荤素搭配、营养合理的晚饭,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路德维希给白夜霜星解释:“这不是我训练的,我一向对食物没什么特别要求。”
  米娅开开心心把饭菜摆满桌子:“我听说人类舰队出征都吃营养液,我还担心人类不会做美食呢。”
  “我一会儿教你法师的造餐术,但搓出来的魔法小面包只能在实验紧要关头应急吃,平时我建议你拿来敲核桃。”路德维希说,“这是魔法唯一做不到的,法术无法取代大厨。”
  谈及法术,路德维希很快把通讯器那头等回复的迪奥斯无视了。
  白夜霜星干巴巴地说:“星网上,有45%的人类认为虫族吃人,其中包括一定比例的科学家。”
  米娅打了个哆嗦:“谁会吃人?不过说实在的,虫族也有一部分担心你们人类吃虫族,你们经常有特色美食‘虫宴’之类的宣传词汇。”
  白夜霜星:“你们的低级虫族确实有过吞人的行为。”
  “你们人类还把烤蚕蛹当美食呢……嗯?低级虫族?你,噢。”米娅拍拍额头,“你是指陆行虫,还是飞梭?”她拿过纸笔,飞快画出几只所谓的低等虫族,解释,“这不是虫族!这是生物科技制造的无人机,和你们的金属无人机是差不多的东西!”
  路德维希:“生物科技?”
  法师好奇地掏出了笔记本准备开始记录,通讯器上迪奥斯的消息再一次被彻底忘在了脑后,以至于几个小时没等到回复的迪奥斯疑惑地开始检查网络连接——夏佐从来都是秒回他的信息啊!一定是网络故障吧,迪奥斯想,夏佐怎么可能不回复迪奥斯哥哥的关心?
  ——所以,连迪奥斯自己都没注意,他坐在桌边等夏佐回复,一不小心就等到了凌晨。
  但这回不是法师自己的问题,连积极策划打脸剧本的白夜霜星都暂时把毫无存在感的迪奥斯忘了。
  米娅开始解释她目前学过的科学知识。
  “通过技术手段,培养活性细胞,构建生物结构,神经元网络传递信号来遥控指挥……人类不会以为虫族会长成那种奇怪样子吧,我们可从来没以为你们人类长成机甲的样子,最多有姐妹以为你们的外骨骼盔甲是人身上长出来的甲壳。”米娅扶额,“行了小白,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老师拆掉了我的生物外甲——那就是一台生物机甲,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现在很完整,一片角质层都不少,整个站在你们面前!”
  白夜霜星的系统满负荷运转:“那你们的进阶是怎么回事?人类通行的《虫族大百科》里面讲的,主母由巢母进化,巢母长着巨大的卵囊,里面储存着虫卵,可以随时作为增补兵员……”
  “……你们人类不也是精神力越高可以驾驶的机甲越高级吗?我进阶了当然要换机甲!存储生化卵的设备是台运输机甲,驾驶那个不需要太强的精神力,而且驾驶舱是内置的,不像我之前的生物外甲会把我露出来一部分方便t望……虫卵处于冷冻休眠状态,开机启动它们就孵化了,根据制造时输入的基因,会孵化成不同功能的无人机——哦,就是你们讲的低等虫族。”米娅捶胸顿足。
  白夜霜星:“进阶的时候你吞噬低级虫族……”
  “舰队备用的生物外甲能源不足,当然从无人机——也就是你们说的低级虫子身上抽能源了!但说实话,我不喜欢驾驶生物机甲,驾驶舱里的溶液会弄花眼妆!”
  白夜霜星:“我推荐你尝试防水眼妆……我现在系统稳定性太高了,这样我都没死机。”
  路德维希:“那你为什么攻击圣约兰的学生呢?”
  米娅理所当然地回答:“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傻大个儿高喊着‘为了人类的荣耀’猛扑上来——在你化妆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当然也是‘妈呀有变态快打他’!”
  白夜霜星:“溶液会弄花眼妆你何必坚持画呢……我竟然真的没死机。”
  米娅叹了口气,端起一盘黑椒牛肉,气呼呼地嚼:“美妆是信仰!”
  虫族姑娘说着,还拿起镜子看了一眼。
  “我不知道上层的操蛋政治家们是怎么想的,我只是机甲部队一个普通驾驶员,我们使用生物技术进行记忆传输和细胞催熟,所以我才不到一岁就拥有成年思维了,不过这项技术是最近几年才发明的,我知道我们那边很多反对者——他们认为高层不应该一边送战士们出征,一边剥夺他们的童年。”米娅说,“我不知道上面到底在想什么,政治家嘛,不论哪儿的政治家都喜欢拍脑袋做决策,操。”
  路德维希端起米娅接回来的奶茶:“我同意,而且他们都喜欢在议会斗殴。但是米娅,好法师不讲脏话,呃,通常不讲,除非极端特殊情况。”
  米娅吐了吐舌头:“我听到过一些风声,有人说,我们的虫皇好像遭遇了袭击,所以高层才失去理智了……”
  白夜霜星:“那不可能,即便是海登元帅也没打进过你们虫皇的领地,要是人类真做到了,军部那些狂热英雄主义拥护者一定会把这当成史诗赞歌来宣扬的。”
  “说起史诗。”米娅打开寝室配备的电视,“老师,我去食堂的时候看到大荧幕播新闻,您好像也被当成史诗了。”
  “……隐藏在圣约兰军事学院的无名觉醒者依然没有被发现……军部调派了侦查小队,他们用精神力扫描仪检查了整个校园,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精神力波动符合这个强度的异能……西德家族的两位元帅亲自发表声明,希望感谢这位无名英雄救了他们的爱子迪奥斯小将军……”
  记者一脸狂热:“不可思议,这名觉醒者的强大令人惊叹——这是人类新的将星,未来的英雄,注定会改写历史的传奇人物,让我们为他喝彩,一位为人类而战不图名利、连军部最先进的探测仪都能躲过的——‘魅影贤者’!”
  噗……路德维希一口奶茶喷了出去。
  米娅:“老师,这个绰号真的难听到炸,听上去像是抛媚眼的咸鱼,当人类好辛苦啊。”
  路德维希:“妈的。这就是法师可以讲脏话的特殊情况,妈的,我讨厌记者。”
  ……
  顶着一个令人汗毛倒数的新称号,路德维希这辈子都不想被人发现身份了,魅影贤者?听起来风格诡异,永夜操法者才是一名法师该有的称号风格!
  于是第二天站在训练场的路德维希脸色阴沉,皮肤太白的坏处就是少睡一个小时眼睛下面就有青色,这让路德维希照镜子的时候感觉自己像魔王预备役,通常来讲,传统奇幻故事里为非作歹的黑法师都是这种外貌,苍白的皮肤,阴郁的气质,眼睛下面还带黑影,看上去像是刚刚熬夜做完危险邪术实验。
  米娅一起床就惊叹:“哇,老师您今天真酷,看上去超级邪恶,现在文艺作品超级流行您这样的反面人设。”
  沉浸在自己思维里的路德维希根本没注意到米娅在说什么,只有白夜霜星的程序稍有不稳,它给天河流浪者发信息:【转告元帅,昨天米娅小姐半夜刷他的卡氪金玩抽卡游戏。还在星网刷迪奥斯的八卦小料,还加了好几个爆迪奥斯黑料的网友的好友……】
  天河流浪者久久不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又死机了。
  法师这种阴沉的表情在远远看见迪奥斯的时候达到巅峰。
  “对,好好看看,那边的可都是机甲系的精英,一会儿进了场地,你们可没机会跟人家较量!”
  战略指挥系的学生们沉默地聚在角落,一名留着络腮大胡子的导师不无嘲笑地说着,随手给他们发光能枪。这个院系在圣约兰军事学院又叫做“贵族的遮羞布”,能进来的学生符合以下特点:出身有军功的贵族世家,以及,本身资质超差。他们的姓氏说出去都如雷贯耳、将星辈出,所以,极个别出身不高、自己摸爬滚打混出一定军功的中层军官导师,特别喜欢话里话外讽刺这些贵族青年。
  大胡子的芬里尔导师就是这种,普通中产家庭出身,芬里尔就一直觉得,如果他也有这帮废物的家世,现在他都是少将了。“海登不可能是平民,他肯定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搞不好是皇族。”——这是芬里尔导师的名言。
  “老师。”队列里,米娅悄悄和路德维希讲,“您看那边那个机甲驾驶员,他在和您挥手,您认识?”
  路德维希眯起眼睛,法师之眼加持下,迪奥斯衣领沾了一块番茄酱都能看清。所以路德维希点点头,一个悄无声息的追踪法术飞过去,落在的迪奥斯身上,而迪奥斯对此毫无所觉。
  “太离谱了,老师,他们模拟的生物机甲根本一点都不对,那个驾驶员居然还给他的队员讲,虫族行动飘忽,步伐诡异,为了模拟更像,应该左右横移走路?蠢到家了,那只是陆行虫神经元系统偶尔出的小漏洞,就像星网有时候还网页崩溃呢!”
  “队列里不准讲话!”芬里尔训斥,“夏佐,你居然还带保镖一起?”
  ——战略指挥系的学生都是战斗力不行的,学院允许他们带保镖,但没有人会真的带,他们已经被家族放养了,真的沦落到带个保镖去考核,估计整个家族都会被笑死。
  “我没有违反学院规定。”路德维希不以为意。
  “即便没有继承施莱格尔元帅的资质,至少学到她的勇气!”芬里尔说,“像你这样的,我真为元帅感到遗憾,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被抱错了,施莱格尔元帅应该考虑收养个更优秀的孩子,或者在少将战死时她应该赶快再婚,没有父亲教育的孩子真是不中看。”
  法师的心里涌起属于夏佐的愤怒,而路德维希平静地看着他,点头:“你说得对,勇气,我希望你也有。”
  既然是夏佐的愿望,那么随手处理就是了。
  芬里尔威严地瞪着他,然后路德维希眨眨眼,芬里尔的胡子动了动,钻出什么东西来。
  “哇啊啊啊啊啊——”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芬里尔原地跳起来,手舞足蹈,举着光能枪四处扫射,旁边维持秩序的导师们猛冲过来,张开能量护盾,防止光能武器误伤学生。
  一名穿着火红铠甲的女性大步走来,一脚踢在芬里尔胸口,把他踩在地上。
  “虫——虫——”芬里尔喊着,女战士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从他胡子里掏出一只蟑螂。
  路德维希若有所思:“原来,勇敢无畏的芬里尔导师怕蟑螂。”
  地面上的壮汉涨红了脸,胡子下面的皮肤五彩斑斓,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他哆嗦着说:“院长?我刚刚明明看到一只抱脸虫从我胡子里爬出来!”
  圣约兰的院长女士居高临下,气得一把将蟑螂塞进了芬里尔的嘴里:“抱脸虫?一只蟑螂把你吓成这样,你需要申请一比经费购买纸尿裤吗?明天你紧张起来,还不把我当成主母一枪崩了?危害校园安全,你想上军事法庭?”
  一片压抑的笑声里,刚刚低着头的学生们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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