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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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撩了撩胸前的长卷发,不无讽刺地:“我说你也不用这么得意,不就是前女友么,嗤,也不照照镜子瞧瞧,像你这种没钱没色学历又低的女人,难怪会成为过去式。”
  “哦,”向晚心里早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原来这女人是这会儿想到怎么还嘴了,又想来找回点儿面子。她有些不耐烦,“与你何干?”
  “与你何干”这几个字说的干脆利落,站在比自己高一头的张婉君面前,向晚却全然没有输了气势。反而底气十足,毫无惧意。
  张婉君这回倒是没有被气着,反而有些百足之虫,越挫越勇的意味。她看着向晚:“是没关系,我不过是劝劝你,别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去给人家当三儿,人家都要订婚了,还要缠着人家,恶不恶心啊?”
  “订婚?”向晚原本对她的话有些恼怒,不过抓住了这个敏感的字眼,几乎是脱口而出,“什么订婚?”
  “怎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装什么啊?”张婉君语气轻蔑,似乎对向晚甚为不屑,“人要是不要脸起来啊,真是神仙也没办法。”
  正巧,这话说完,方才叫她等着的女医生出了门来。张婉君对着向晚嗤笑一声,也不再有下文,扬长而去了。
  * *
  正午灼热的日光打在身上,几乎要把薄薄的t裇衫穿透。向晚有些机械地走在路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方才张婉君的话,订婚……她知道,说的一定是林译白。
  自打重逢以来,她确实不想和林译白再有过多的接触。可是,乍一听到这样的消息,虽然真假还未可知,心里还是觉得钝钝的,像是要透不过气来。
  她干脆在市医院大厅的角落里找了个座位坐下。弯下腰,把头深深埋在腿间,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自己待一会儿,哪怕就一会儿,也好。
  大厅中人多嘈杂,远远听着不真切,像是蚊蝇般嗡嗡直作,久不停歇。伴着这样的声音,向晚几乎微微有些困意。
  她是被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歇斯底里的嚎哭声吵醒的。
  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即便相隔颇远,也瞧得见年轻男子挺拔的身姿,眼前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好,他却仍旧保持着沉着冷静的姿态。
  向晚这才看清楚,嘈嘈杂杂的,原来是他和一众护士们正推着病床往急救室的方向赶。
  家属跟在后头哭天抢地,场面一度有些混乱。混合着消毒水和新鲜血液的味道,她知道,又是一场与死神的较量。实习这些年,多少看过些生离死别,却还是不能习惯这样的场面。
  向晚轻轻嗅了嗅,空气中最刺鼻的不是消毒水儿,也不是血浆,而是咸滋滋的眼泪,含了太多无以言说的悲恸。
  以林译白为首的一群医护人员离得近了,她才看清他。从来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几滴殷红的血,正在胸前最显眼的地方,男子却好像并未注意,只是跟着大步迈着,眉头微微蹙起,正在极认真地观察病人现在的情况。
  这个样子,用心、专业,就像是行走的荷尔蒙。
  向晚后知后觉地想起,就是面前这个男人,要成为别人的未婚夫了么?
  * *
  因为上午遇见张婉君的事,向晚连午饭也没吃下去。那几位病人的情况基本已经了解,林译白的办公室她实在不想回去了,便想着到中医科,到自己原本该去的地方。
  中医科的张主任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虽然对着向晚的到来有些将信将疑,奈何对方入职手续齐全,都是田副院长亲自盖章的,便也就痛快地带她到一间办公室。
  反正他们这儿,也已经好久没有新生力量了。
  和外科不同,中医科不止病人少,医生也很少,从里到外都是冷冷清清的。刚走到这儿的时候,向晚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里,可能是全市医院最人迹罕至的地方了。
  一般来说,现代医学以中医为辅。所以即便是市医院这样的大医院,也是很少有人来看中医科的。
  也不是说看中医的人少,只不过看中医直接去诊所的人,要比来大医院挂中医科的多。
  向晚被分配的这间办公室和林译白的不一样,是两个医生共用的,而且也没有他的宽阔敞亮。
  她暗自安慰自己,有些差距也是正常的,毕竟来得这两天,多少也听过他在医院里的事,九零后这批医生里,他算是最有能力也最受领导器重的一个。
  她对此其实并不意外,一个高中时期就能自己看完整套《黄帝内经》的人,想没有点成就都难。他说她们学中医的可能更了解怎么调养身体,其实她知道,他在中医学上的造诣,可能远超自己。
  因着是个两人间的办公室,向晚不免要和坐在对面的医生交流。坐在对面的医生叫楚浩辰,与中医科整体年纪比起来并不算大,大概也就是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也许是很久没有新同事来,楚浩辰对向晚很是热情。一下午没有几个病人,所以他就一直和她东扯西扯,聊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向晚原本想把外科那几位病人的调养方案写好,在这个环境下,也就没法继续。
  她毕竟是第一天来中医科上班,实在不好拒绝新同事的话题。
  所以直到,下午五点,对面的楚浩辰满意十足地下班回家,向晚才得以安静地工作。
  她对那几个病人很看重。调养方案虽然并不繁琐,可是因为她的看重,写起来事无巨细,这一折腾,再看时间,就是晚上八点半了。
  窗外的暗意已经透进来,只是屋子里光线太盛,被掩去了大部分。向晚这时终于有些饿了,连胃都有些微微疼。
  她手上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包包里装着钱包、钥匙、眼镜……嗯,一样不少。
  关上办公室的灯。
  整个中医科的楼道,顷刻间被窗外挤进的黑暗吞噬,笼罩于怀。这里静静悄悄。除了外面细细碎碎的蝉鸣,和偶尔风来树叶子的“沙沙”声,再没了别的声响。
  越是这样的环境,越让人心生怖畏,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一股脑涌上心头。
  向晚心里打鼓,她一向最怕怪力乱神。可现在,偌大的楼道里,只余自个儿一人,也只能压下心里害怕,强作镇定,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楼道里清净的连一个人影儿都见不着唯有她的“砰砰”的心跳声和脚步声相映成趣。
  战战兢兢,总算是走到电梯旁边。
  向晚暗暗松了一口气,马上就能出去了。
  黑暗中,目不视物,其他的各个感官就变得分外敏感。站在电梯前,展示楼层的“1”红的格外刺眼。
  她敏锐地觉察到,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她。
  却根本不敢回过头去看,她几乎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
  “向晚。”
  那人似乎终于等不及被她发现。熟悉的男声传来,带着淡淡的喑哑和倦意,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向晚没来由觉得很有安全感。不再像方才那般惊慌无措。
  转过头去,那人正在电梯旁边的角落里站着,一手插着裤袋,斜斜倚靠着墙面,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更是分不清与这漆夜的界限,好似半个身子都被黑暗笼罩着。
  她向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试探着:“林译白……?你在这儿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黑暗中,向晚吓得瑟瑟缩缩,只得在心中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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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十三只鹅
  周遭夜色沉寂,窗外的蝉鸣未已,向晚小心翼翼地向着男人的方向挪过去。一步一步的挪。余光瞥见外头一线月牙,微微带来些光亮,聊胜于无。
  越靠得近了,越无法忽略呼吸间那股呛人的烟味儿。她并不喜欢这个味道。
  “……林译白?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小声询问间,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此时正斜倚墙壁站着,黑色的衬衫开着上面的两个扣子,并不像平时一样一丝不苟,这样看着,显得人越发清瘦。那张平日里看着勾人犯罪的面庞,也笼在黑暗的噪点中,叫人瞧不清楚。
  林译白一字不发。
  不知怎的,竟显得有丝丝落寞。
  向晚也鬼使神差般地,对他格外有耐心。
  “译白,你怎么还不回家……?”
  林译白这才稍稍抬眸,正视她,眼波沉沉,只看一眼,并不会瞧出与平日的疏离沉静有什么不同。可是向晚却总觉得,今夜的他,似乎有点说不出的感伤。
  向晚张了张口,却没有再说出话来。
  两秒后,一只手猝不及防地被拉起,手上的触感冰凉,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向晚有点愣愣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这样被林译白拉着一路乘了电梯下楼去了。
  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到了地下停车场。向晚用力挣了挣被林译白握着的手,这才发觉,对方拉的有多用力。对方身量高大,步子也大。向晚穿着高跟鞋,这样被拉着,很快就有些吃不消了。
  她微喘着气,叫他:“林、林译白,慢点!”
  大步走着的男人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不知不觉放慢了脚下步子。
  向晚这才稍稍跟上,走得不那么吃力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坐上车,林译白开门打火一气呵成。他今晚状态不佳,向晚在旁边看着,感到既莫名又无措。
  她这一句话话音还未落,对方已经一脚油门冲出去,闻言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说了个:“安全带。”
  车子开得很快,窗外林立的大厦高楼,路别高大葱郁的树,“嗖嗖”地飞过。很快,车子就在一间酒吧门口停下。
  林译白垂下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包烟来,驾轻就熟地就要点起来。
  向晚在一边看着,眼里不无惊讶:“译白,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车子隐匿在夜色中,男人修长的手指间火红的一点,向晚忍不住看他。
  不过也被扑鼻而来的烟气呛得连连咳嗽。
  “我不喜欢烟味,”她突然觉得自己今晚的行为有些不正常,明明应该保持安全的距离,现在却坐在他的副驾驶上,和他维持着亲密且暧昧的距离。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告诉他也告诉自己赶紧逃离,“你不说话,我就先走了。”
  “抱歉。”林译白掐了烟,并没有看向晚,只是低声说:“陪我喝一杯?”
  * *
  “芝华士和一杯橙汁,谢谢。”
  酒吧的侍者很快端上了酒,林译白拉着向晚随意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他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一言不发,酒一上来便一口闷下半杯,芝华士是有名的烈酒,他这样喝,向晚不免有些担心。
  “你今天是怎么了,又是抽烟又是喝酒的,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尽管在向晚的认知里,林译白从来都是个闷葫芦。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今天这样低落自己喝闷酒的林译白。不过转念之间,心里竟然有了一个猜测,他不说话,她就不自禁将自己的猜想说出口来:
  “是不是你要订婚了,所以心里烦闷?”
  明明应该是平平淡淡的一问,向晚说到后来,竟然自己心中烦闷压抑,说不出的难受。
  林译白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似乎是极低地问了声:“订婚?”
  莫名其妙。
  这并不能妨碍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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