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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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瑟瑟想到他的模样就是一个激灵,摇摇头,努力甩脱心中异样的感觉,将自己深深地埋入水中。
  接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办?
  晚上,长安公主在行宫正殿集芳殿宴请他们。
  集芳殿位于山腰,由无数根高达数丈、粗有数围的原木筑成,涂以清漆,不加雕饰,颇有返璞归真之趣。殿中以十二根巨柱撑起穹顶,殿宇高旷,暑热不侵,正是夏日设宴胜地。
  顾于晚受了伤,不能出席,大皇子没有留下,连夜回了自己的府邸,余下只剩长安公主、陈括、萧以娴和瑟瑟,再加上不请自来的萧思睿五人,一人一席,男左女右而设。
  瑟瑟沐浴耽搁了时间,等到到集芳殿时人已到得差不多,她一走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她换了一身石青色镶斓边轻罗褙子,银白间色挑线裙子,披一条轻纱披帛,乌黑如缎的秀发松松挽了个髻,只斜插了一支珠花,在两耳处各垂下一缕发丝。
  她似乎没有上妆,大殿中辉煌的灯火打在她面上,她刚刚沐浴过的肌肤呈现出水润的奶白色,透出淡淡的红晕,唇边的梨涡甜蜜而动人;弯弯的柳眉下,那对含笑的杏眼映着灯火,流盼生辉,潋滟多情。
  一时间,殿中竟是静了片刻。
  瑟瑟含笑向长安公主告罪:“我来迟了,公主恕罪。”
  长安公主这才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笑道:“宴席还未开始,萧大人也还未到,燕姐姐并不迟。”
  瑟瑟笑着谢过她,这才依次向其他人行礼。陈括一见她便露出笑容,问她道:“可住得习惯?宫人可有失礼之处?”
  瑟瑟自然摇头。
  长安公主在一边笑陈括:“七皇兄,你怎么忽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啊。”
  陈括脸微红,有些窘迫,萧以娴帮他解围道:“燕家妹妹第一次来屏山苑,七殿下多关照些也是应该的。”
  陈括感激地看了萧以娴一眼。
  瑟瑟在一边保持微笑:萧以娴一直如此,温柔体贴,事事妥当,活脱脱另一个萧后。记忆中,自己似乎从来没见到过对方失态的样子。
  可正因为如此,她从来都不喜欢萧以娴。一个人从来不失态,从来不表露真实的情绪,原本就是一件可怕的事。
  长安公主也是个有口无心的,说过就放到了一边,笑着指了她旁边的席位对瑟瑟道:“你坐这里,离我近些。”
  瑟瑟微微一愣:宴席的席位可不比其它,大有讲究。像她们这些没有诰命的小娘子,谁上座,谁次座,全要看父兄的官位,这个位置怎么看都该是萧以娴坐的。
  她推辞道:“还是让萧小娘子坐那里。”
  长安公主不高兴了:“我已经跟萧家姐姐说过了,她都同意了。”
  瑟瑟哭笑不得:你开了口,萧以娴哪能拒绝?可自己却不能不知好歹。正要坚辞,外面又有了动静,内侍尖利的声音响起:“萧大人到。”
  众人向殿外看去,就见萧思睿披一件玄色绣银大氅,不紧不慢地走进大殿,向陈括和长安公主行过礼后,他的目光落到瑟瑟身上。
  瑟瑟实在有些怕他看她的眼神,总让她有一种无处可逃的可怕感觉。她深吸一口气,才若无其事地向他行礼:“见过睿……呃,萧大人。”
  萧以娴也向萧思睿行礼,随即在一边掩嘴莞尔:“我听说九叔认了燕妹妹为外甥女,还带着燕妹妹去见了祖母,怎么这会儿见外起来了?”
  长安公主还不知道这事,闻言意外道:“还有这事?”
  瑟瑟赧然不语。萧思睿自己做的孽,她倒要看看他打算怎么说。
  萧思睿淡淡道:“我与她有缘,恰好她母亲亦姓萧,便认了她为外甥女,却不想出了点岔子。”
  长安公主好奇道:“什么岔子?”
  萧思睿道:“我带了她去见太夫人,太夫人慎重,特意去建业萧氏对了族谱,哪知……”他露出苦笑之色。
  这下子,不光是长安公主,别人也好奇起来。
  瑟瑟心中蓦地起了不妙的预感。
  萧以娴催道:“哪知什么?您就别卖关子了。”
  萧思睿道:“从建业萧氏的族谱推下来,她母亲原比我长了一辈,我倒是平白无故地占了她便宜,让她叫了好几日舅舅。”
  萧以娴一怔:“这么说,燕妹妹,呃,燕小娘子与九叔您是一辈的?”那她岂不是要叫对方表姑?呃,皇后姑姑与九叔也是一辈的,如此说来,七皇子岂不是也比她小了一辈?
  萧以娴不由看了陈括一眼,果然见到对方的脸色也是十分微妙。
  瑟瑟目瞪口呆:还,还能这么操作?
  作者有话要说:  太夫人:为了把我家九郎这个滞销货推销出去,这个锅我背了!
  昨天那些没良心要看我哭的,别走!我要拿小本本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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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集芳殿中一时静寂无声。陈括、萧以娴、瑟瑟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只有长安公主没发现什么不对,乐呵呵地拍手道:“没想到萧大人你也会犯这样的错。”
  萧思睿神色淡淡地道:“是臣想当然了。”
  长安公主为瑟瑟鸣不平:“燕姐姐白白叫了萧大人这么久的‘舅舅’,那也太亏了,萧大人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总得好好补偿她。”
  萧思睿目光落到瑟瑟身上,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自该补偿。”
  瑟瑟被他笑得心里发毛,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不,不必了。”谢谢,我不需要补偿!
  萧思睿缓缓道:“原是我的错,你不必过意不去。”
  瑟瑟假笑:“不不不,这怎么能怪你?”
  两人之间暗潮汹涌,陈括看在眼里,眼中渐渐蒙上一层阴霾。
  萧以娴看到他的脸色,笑着插口道:“九叔和燕小娘子就不必争了,建业萧家与我们家早就分了谱,这辈分原本就做不得准了。”
  陈括眼睛微亮。皇家虽是最不讲究辈分的,但也要看是什么人。他如今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皇子,是否能再进一步全仰仗萧皇后的垂青。瑟瑟若真和萧皇后攀了亲戚,成了平辈,他再想娶她,那就太难了。
  可如果不论辈分,那就不一样了。
  他喜欢瑟瑟,也许还称不上有多刻骨铭心,可在他有限的妻子候选名单中,唯有这个女孩儿是鲜活的,美丽的,能让他在这条充满荆棘的路上看到一点明亮的色彩。
  他,不想轻易放弃她。
  瑟瑟看着他俩,若有所思:萧以娴一向维护陈括,可她没想到,原来早在这个时候,萧以娴就一心帮着陈括,为他着想了。
  萧以娴,还真是贤惠啊。
  萧思睿淡漠地看了萧以娴一眼,萧以娴心中微凛,笑容却依旧落落大方:“九叔,我说的不对吗?”
  萧思睿道:“原本的确如此,可太夫人既然派人去查了人家的族谱,总不好过河拆桥。”
  瑟瑟听到“过河拆桥”几个字眉心不由跳了跳,总觉得他这几个字是专说给她听的。
  萧思睿已继续说道:“太夫人做主,已和建业那边重新认了亲叙了辈,大概过几日那边便会派人过来。”
  萧以娴:“……”
  陈括:“……”
  瑟瑟:“……”舅舅家要来人了?他还真是大手笔啊,为了将这辈分改过来,愣是让镇北侯府认了一门毫无好处的亲戚。
  瑟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萧思睿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备而来啊。这样一来,他和她身份上的壁垒已经不是问题,如果她没有别的法子,大概很快就得嫁给他了。
  千不该,万不该,自己当初向他求助,叫他动了这个念头,这下该怎么收场?难道当真要嫁给他?瑟瑟忍不住看向萧思睿,恰和他晦暗不明的目光对上。
  她心头一跳,目光乱飘,不小心落到陈括面上,不由一愣。陈括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阴郁,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
  瑟瑟心中的苦闷顿时莫名消散了几分。嫁给萧思睿,纵然百般不好,却有一点好,以后,她就是陈括这个王八蛋名正言顺的舅母了。
  这样一想,这桩婚事似乎也没那么一无是处了?
  因着这一出,先前瑟瑟和萧以娴关于席位的推让自然不了了之了。既然是长辈,萧以娴让她上座也算天经地义。
  众人都归了席,净手、漱口、安坐,一道道珍馐野味流水般送上,一瞬间香气飘满殿中。
  晚宴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气氛中。萧思睿本就沉默寡言;陈括情绪低落,也不开口;萧以娴素来性情沉静;瑟瑟根本不想说话;便是最活泼的长安公主,在说了几句响应寥寥后,也不说话了。
  吃到一半,陈括便推说身体不适退了席。又过了片刻,萧以娴说要去看看顾于晚,也告辞离开了。瑟瑟心中一动,正要也找个借口离开,长安公主先站了起来说要去更衣。
  一时间,殿中除了服侍的宫人,只剩了她和萧思睿两人。
  瑟瑟吃不下去了,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借口都懒得找,扶着抱月的手退出了大殿。
  天已全黑,一弯新月当空而挂,将满山的绿皆染上了一层银霜;晚风熏人,带来蝉鸣蛙声一片。
  她望着这动人的夜色,心头的燥意渐渐消去。
  今日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中一一掠过,她不由心生懊恼:她在他面前太容易心浮气躁了,这样下去,迟早会露馅。不管他现在是因为什么原因想娶她,至少不是抱着恶意,她有什么好怕的?
  前世,他为一国之君,生杀予夺,威仪深重,她都没怕过他,这辈子总不成越活越回去了?这婚事她能拒绝固然好,拒绝不了,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直不了,大不了她还他一命便是,又何必先自乱了阵脚,自己吓自己,搞得惶惶不可终日?
  她才不怕他呢!
  正想着,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瑟瑟。”
  瑟瑟猛地转身,对上他锐利双眸的一瞬间,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全数坍塌,心中不由泪流满面:她确实,越活越回去了!
  他袖手而立,面带疑惑:“你在怕什么?”
  瑟瑟心头一凛:相伴三年,她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她?她的害怕压根儿就瞒不过他。
  瑟瑟心中悲伤: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她杀他在先,骗他在后,难怪心虚气短。面上却不敢再露端倪,只道:“我,我只是还不习惯。忽然就不是甥舅了……”
  他心中有数,审视着她,意态从容:“你心里的那道坎,现在还没过吗?”
  瑟瑟没想到自己不用说,他帮自己找了个好理由,心中松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神情难得的温和:“不要紧,慢慢来,我等你。”
  瑟瑟撑不住了:“我先回去了。”匆匆行了一礼,正要离开。他忽然又叫了她一声。
  她惊讶看他,便见他忽地近前一步,抬手,将她头上的珠钗重新插紧。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发丝下滑,为她擦了擦唇角,泰然自若地道:“这里有酱汁。”
  瑟瑟第一反应就是迅速地看向四周。还好,除了抱月和跟着他的归箭外,并没有旁人在。便是抱月和归箭,在刚刚的震惊后都低下了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瑟瑟的脸一下子变得如同红布一般:“你……”了半天,却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他他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忽然就笑了,目光在她红润饱满的唇上打了个转,沉声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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