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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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婆子脸一红,“我说的是之前的三姑娘。夫人可是吩咐了,三姑娘还是府里的千金小姐,谁敢怠慢,必定严惩。”
  护卫笑了,“戚婆婆说的是。”并不和这婆子多说,催促道:“奚妈妈,请随我来。”
  戚婆子用嫌弃又挑剔的目光瞅瞅奚妈妈,“这人我从没见过,必定不是府里的。她是谁,来府里做甚?府里是尊贵地方,你可不要带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护卫还没来得及开口,奚妈妈便满脸陪着笑,“老姐姐,我来侯府是办正事的,我从静县来,要替府上认人……”
  “你话太多了。”护卫拉拉奚妈妈,示意她快走。
  奚妈妈嘿嘿笑,“我不是乱七八糟的人……”还要解释,却已被护卫拉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寒冷的缘故,戚婆子双手拢在袖子里,冻得嘴唇青紫。
  她发了会儿呆,叫过一个小丫头吩咐了几句话,自己匆匆奔内院去了。
  戚婆子想悄悄向陆姈报信,到了大厅外,却见陆姳、陆姈及几位贵人都在,剑拔弩张,似在争执,慌的忙躲到树后,探出头偷偷张望。
  一位身披大红地蹙金绣富贵花开蜀锦披风的少女面罩寒霜,“我特地请我哥哥来,是为三姑娘祝贺生辰的,不是被你折辱的!你竟敢拿剑指着我哥哥,是不想要命了么?”
  戚婆子认得这少女是庆王妃的千金、北安王的妹妹、河东郡主扬仪羽,不禁心中疑惑。这扬仪羽脾气不好,一向蛮横,只是她素日和三姑娘并不如何亲密,怎地今天会特地请了北安王到府,就为了替三姑娘祝寿呢?真的这般好心么?
  陆姈好心劝解,“不是这样的,这其中有误会,郡主你听我解释……”
  “三姑娘,你不用再替她说话了。”扬仪羽冷冷的打断了陆姈。
  陆姈面有难色,幽幽叹气。
  戚婆子看得极为心疼。唉,三姑娘就是这般好心,这才认回府的新三姑娘都把她挤兑成什么样了,她还替新三姑娘着想呢。为了替新三姑娘说话,受了贵人的呵斥……河东郡主是好相与的人么……
  “怎么,你没话可说了吧?”扬义羽步步紧逼,“来吧,随我进宫去面见太后娘娘,看太后娘娘如何罚你!”
  陆姳仰天笑了一声,懒洋洋的问道:“北安王殿下,我拿剑指着你了么?”
  又问北安王的侍卫,“你们看见我拿剑指着你们的殿下了么?”
  北安王的侍卫迟疑犹豫,不敢开口,也不敢点头或摇头。
  这些人齐刷刷的看着北安王。
  陆姳的眼神戏谑中带着讥讽,北安王呵呵笑了笑,“哪里哪里,三表妹不过是和我闹着玩罢了,何曾真的拿剑指着我?”
  北安王的侍卫心里便有底了,齐声回道:“没有。三姑娘并没有拿剑指着北安王殿下。”
  扬仪羽横眉怒目,“我还没进大厅,便听说了这件事,你们不要再瞒着我了……”
  北安王安抚的道:“小妹莫要如此。三表妹是阿澄的表妹,那便也是我和你的表妹了,表亲之间,何必太过计较。”
  陆姳脸上挂着丝笑意,欺近扬仪羽。
  “作甚?”扬仪羽警觉。
  陆姳低笑,“你是北安王的亲妹妹么?和他没仇吧?北安王堂堂七尺男儿,和表妹开个玩笑倒没什么,如果真的被个弱不禁风的闺阁少女持剑要胁,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北安王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你确定要继续逼迫他?”
  “你放肆!”扬仪羽色厉内荏。
  陆姳笑意愈浓,“你竟声称要带我入宫见太后娘娘,河东郡主,太后娘娘是你想见就见的么?太后娘娘日理万机,你身为侄女,不知敬重,竟拿一件你哥哥本人都不承认的小事要去打扰她?”
  “好一张利口。你的老师一定是位知名的诡辩家吧。”扬仪羽讥讽的道。
  “痛斥无理之徒这件事,我无师自通。”陆姳笑得自负又淘气。
  “妹妹,走吧。”北安王硬拉起扬仪羽,命人抬过竹舆,扶她坐上去,匆匆和陆姳、陆姈作别,一行人旖旎而去。
  扬仪羽回头观望,情意殷勤,“三姑娘,今日你及笄,祝你芳龄永继,隽华不离。”
  “多谢郡主。”陆姈感动极了。
  目送北安王兄妹二人率众离去,陆姈柔声责备,“三姑娘,方才你委实有些莽撞了,怎可拿剑指着北安王殿下?幸亏北安王殿下大度不计较,若他追究起来,不仅仅是你,连咱们平远侯府都脱不了干系。”
  陆姳失笑,“姈姑娘,你想多了。北安王当着众人的面要摔我的小白羊,看似鲁莽,其实后果他早已想到了,敬王爷不仅不会怪罪他,还会命令敬王妃和澄表哥不许追究;我拿剑指着北安王,后果我也早就想到了,北安王不仅不会承认,还会帮我说话、替我遮掩,因为他丢不起那个人。”
  陆姈哑口无言。
  陆姳大获全胜,笑吟吟的回到厅堂待客,宾主尽欢。
  戚婆子见陆姳等人离开了,忙轻手轻脚的到了陆姈面前,“三姑娘,老奴方才见到这么一个人……”把奚妈妈到平远侯府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陆姈手脚冰凉,“她就这么容不下我。一定是她再三央求,父亲和大哥才会差人寻访,要查清当年的真相。”幽幽叹气,道:“戚妈妈,多谢你告知我这些。”
  戚婆子伸手抹眼泪,“去年冬天我那小孙子生了急病,要不是三姑娘替他请了大夫医治,他的小命就没了。老奴受三姑娘大恩,一直想报答……”
  陆姈心神恍惚,放了一个荷包到戚婆子手里,戚婆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陆姈独自在暖亭边坐了,自伤身世,神情凄楚。
  “姈儿。”陆千奇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姈儿,我来晚了,我被父亲差出去办事,紧赶慢赶,这时候才回来。”
  他捧着一个交趾黄檀长盒,“姈儿,这里面是二哥送你的及笄礼,看看喜不喜欢。”
  收到及笄礼本该是高兴的,但陆姈今天看到了太多惊艳的礼物,知道陆千奇送的无论如何和陆姳收到及笄礼不能比,兴致不高,勉为其难的打开看了看,“这个红玉小手炉很漂亮,二哥,多谢你。”
  陆千奇对陆姈这个妹妹是很体贴的,“知道你怕冷,所以特地选了这个手炉。这红玉颜色极美,只有姈儿才配用。”
  陆姈勉强笑了笑,“二哥对我真好。对了二哥,你送三姑娘的是什么?”
  陆千奇有些下气,“父亲、母亲、大哥一出手就是十五份生辰礼,一年一年的都给她补上了,我哪有那么多的闲钱啊,只好也送她一个手炉,是葫芦状的,也蛮可爱。这生辰礼挺不错的了,不过父亲母亲大哥已经把她惯坏了,也不知她会不会嫌弃。”
  “是二哥的一片心意,她怎会嫌弃。”陆姈心不在焉。
  “姈儿,你有心事?”陆千奇对着陆姈的时候,非常细心。
  陆姈魂不守舍,“二哥,往后如果我离开了,你不要舍不得,不要想我……”
  “你为什么要离开?”陆千奇跳起来了。
  陆姈鼻子发酸,“府里来了个妈妈,是从静县来的,知道当年的事……二哥,我的身世就要查清楚了,我会被我的亲生父母带走……”
  “不,谁都不能带走你!我不许!”陆千奇怒发冲冠。
  陆姈默默流着眼泪,心里却舒服多了。
  有二哥保着,谁能赶走她?谁能?
  --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陆姳和谢夫人一样深感疲惫。
  但她知道奚妈妈到了,顾不得歇息片刻,便亲自出动,把奚妈妈带到了谢夫人面前。
  “仔细看看,你认得这位夫人么?”陆姳问。
  奚妈妈胆怯不敢看,被陆姳再三鼓励,方壮着胆打量了谢夫人一番,头又很快低了下去,“不认得。”
  她不认识谢夫人。
  谢夫人皱眉,命人把奚妈妈带下去了。
  “这会不会是个假的,怎会不认得您?”陆姳疑惑。
  谢夫人沉吟,“十几年过去了,我的样子变了许多,她认不出来也不稀奇。可惜姚婆婆出城探望她弟弟去了,若是她在府里,和这奚妈妈见个面,或许两个人会相互认得。这样吧,差人去催姚婆婆早日回府,让她和这个奚妈妈见上一见。”
  “娘说的是。”陆姳想起来姚婆子也是当年的知情人,欣然同意。
  谢夫人差了心腹出城去请姚婆婆,又差了妥帖的丫头服侍奚妈妈,务必让奚妈妈在府中住得安心。
  姚婆婆是第二天下午晌回到府里的,彼时陆姳正和陆娟一起喝茶聊天。
  陆娟多年来在侯府都没有朋友,姐妹们都嫌弃她、厌恶她,独有陆姳不在意外表,称赞她心地善良,性情温顺,踏实耿直,陆娟既欢喜又感激,壮着胆子来找陆姳玩。陆姳才得了上好的红茶,便请她喝下午茶,陆娟高兴得眼睛都亮了。
  春七进来禀报,“姚婆婆回来了,夫人命她去见奚妈妈了。”
  陆姳点头,“知道了。”
  甚好,姚婆婆去见奚妈妈,这位奚妈妈到底是不是当年客栈事件的目击者,很快便见分晓。
  如果这位奚妈妈真是当年客栈的仆妇,事情就好办多了。
  陆娟有些不安,“三姐姐,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如果你有事,我可以改日再来。”
  陆姳亲手替她续了热茶,“不,我这会儿正闲着,你多坐会儿无妨。”
  陆娟感激不已,端起茶杯,手是暖的,心也是暖的,“三姐姐,或许你不相信,这是我生平头一回跟府里的姐姐喝茶、聊天,头一回被当作客人来尊重……”
  “不是当作客人,是当作姐妹。”陆姳含笑纠正。
  陆娟激动得哭了,“姐妹,你当我是姐妹。”
  眼泪越流越多,陆娟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不爱理会我,姐妹们嫌弃我,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陆姳拿出手帕替陆娟拭泪,心中颇为同情。
  那个边氏真是个怪人,相貌再奇特,陆娟也是她的亲生女儿。边氏冷落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给陆娟一丝温情,让陆娟可怜到了这步田地,简直匪夷所思。
  “姑娘,不好了!”一向稳重的春七有些慌张的跑进来,神色惶急,“姚婆婆才到偏院,便发现奚妈妈已经死了!”
  “死了?”陆姳大吃一惊。
  她当机立断,“走,咱们马上过去看看。”
  陆姳匆匆起身,“四妹妹,对不住,改天我再请你饮茶。”
  陆娟呆了呆,长腿迈开,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陆姳,“我和你一起去。”
  陆姳脚步不停,“不,你快回去吧,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陆娟一脸严肃,“你当我是姐妹,你遇到事了,我必须陪着你。”
  陆姳见她死心眼儿,便没再拦着,“你若不怕,跟我一起去也可以。不过你最好回去,省得晚上做恶梦。”
  谢夫人闻讯赶来,把陆姳、陆娟一起拦下了,“小姑娘家,可见不得这些。呦呦,娟儿,你们回房歇着,这里的事我自会处理。好孩子,听话。”
  陆娟听到谢夫人哄孩子似的柔声细语,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大伯母,你也不嫌弃我?”
  谢夫人柔声道:“大伯母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只不过从前因为谢家的事,我处境尴尬,不好和你亲密,恐反倒牵连了你。”
  “我不怕。”陆娟又有了一个不嫌弃她的人,美得冒泡。
  陆姳扶着谢夫人,“娘,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死人有什么啊,我不怕。”
  “我不怕。”陆娟也不知是在说不怕死人,还是在说不怕被谢夫人牵连。
  谢夫人叹气,“娘也知道,我的呦呦不是寻常闺秀,只是没想到,娟儿也如此大胆。”不再赶陆姳、陆娟两个人走了。
  谢夫人命人去叫来陆千里,“家里出了人命案子,还是要报官的。”
  陆千里不许谢夫人、陆姳进去,“死人很可怕,娘、妹妹、四妹妹不要进去,恐吓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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