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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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丽有点紧张,跟想象的不一样。这金清宁家一进去就给人一种特别高大上的感觉。
  俩姑娘去卫生间冲了热水澡,清宁拿了她穿小的衣服给毛丽,“别嫌弃,家里没有更小的衣服。我弟弟的倒是小,你穿不进去……”
  八成新的衣服还是牌子东西,干干净净的,带着香味和太阳暴晒过的味道。
  “挺好的。”毛丽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藏的够深啊。不来你家都不知道……”
  “不知道啥啊?”清宁打断这话题,“你也说是最早的小区,当年这一片的房价可不高。”
  那倒也是。
  这叫她稍微自在了一点。
  许是因为家里只有女人的缘故,毛丽自在了一些。在饭桌上也敢跟林雨桐说话了。
  这姑娘说话嘎嘣脆,“……我姥他们家,那就是住在城里的农民。当年咱们轻纺厂用的就是他们村的地,然后就优先录用村里的人培训上岗当工人。我姥爷姥爷当年都是工人,后来我舅我妈这不是接班了吗?我爷爷我奶妈属于外来的那种工人,住的是福利分房。他们这种,就住原来自己的房子。其实说起来是比外面来的这些条件好的多。我爸兄弟三个,当年跟我妈结婚,就是看上我姥姥家这边是院子,能加盖房子呗。厂里分房子可不容易,结婚了就住那边。用那烂砖头,石棉瓦啥的,搭建的房子。我的天啊,冬天冷夏天热。一遇到下雨下雪,能折腾死人。我都十一二岁了,厂里才给我家分了一个四十平的套间。我上面还有一哥哥,没考上大学,去开出租去了。人家那对象吧,结婚就要有房子。我爸我妈带着我又给搬出来了,给我哥腾房子。还好,住过去没两月,新区长上任了。人家三下五除二的,厂子又活了。还往新城那边搬……”
  林雨桐就纳闷:“那边没建好,这边就拆迁了?”
  毛丽点头:“嗯呢。都急着呢。这也不怪厂里,好些人都说了。宁肯在村里租住上半年的民房,也得加快速度……”
  哦!
  林雨桐明白了,这整合的过程,也是每个厂里给自家的职工最后一次争取利益的过程。想在新区那边的房子每家大上那么三五平米,钱从哪里来。他们自己私下拿钱给那边协商。林雨桐是管不了那么具体的,但多出的这一部分钱就得他们自己想办法。
  怎么办呢?
  利索的腾地,缩短这边的工期,中间空出来的时间也值这个价钱。
  不是新上任的厂领导有问题,而是大部分的职工愿意这样。
  房子大上三五平,可别小看这点空间,弄个小隔间放张床就能顶大用。
  这事上最好就是睁只眼闭只眼,她点点头,却问起了城中村的事,“……住的人多吗?”说这话,给这姑娘夹了两块椒盐的排骨过去,看的出来,这姑娘只夹面前的青菜蘑菇,却格外眼馋这排骨。
  “多!”毛丽咬着排骨吃的喷香,“以前是一家一户一个院子,现在呢,一家要是兄弟姐妹多的话,都在一个院子里挤着呢。我家算是好的,我舅舅跟我妈姐弟两个。早些年住一个院子,我舅妈也老不乐意。常不常的闹不愉快。后来我家搬出去了,这才好点。像是我家东邻,儿子五个,都挤在一起。娶媳妇生孩子,一个院子几十口子人。但那还好点,都是儿子嘛,家业都算是有一份。可西邻呢,有五个闺女才添了一个儿子。知道咱城东的地贵了,将来城中村得拆迁吧。结果出嫁的闺女都回来了。西邻那边那大闺女出嫁都快三十年了,如今回来都是带着孙子的。也吵着说房子有她一份。天天打的血海里捞人……还有急着给孩子找对象,赶紧结婚,赶紧生孩子,最好一次能生个多胞胎,反正是,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一场戏接着一场戏,比戏台上演的可热闹多了……”
  林雨桐听的若有所思,城中村想彻底改造,那是难上加难。
  城市越发展,城中村越是难改造。
  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分配麻烦的很。等进城务工的多了,城中村再加上流动人口,管理越发的困难。城东区这样的城中村有多少个?
  十七个!
  吃完饭,毛丽背着书包跟清宁去她的房间,这才敢问:“阿姨怎么说着说着就不高兴了,是不是我哪句话说的不恰当了。”
  清宁摇摇头,“没事,我妈想到工作上去了。她不是在政府机构上班吗?”
  毛丽朝外看了一眼,“一样是公务员,我表姨整天的穿的跟老太太似的,你看阿姨,感觉咋这么不一样呢。”
  看久了,记忆力一直那样,是不是特别还真没比较过。
  写了作业,原以为是两人睡一张床,谁知道人家有专门的客房住。床单被罩枕头套都是哪个张婶亲自给换的。
  “长这么大,我还没一个人住过呢。”在自家都是跟爸妈隔着帘子睡的。
  张嫂觉得这姑娘憨实的可爱,把这话当笑话说给林雨桐听。
  林雨桐点点头,老百姓的日子不容易。早些年为了一口吃的,争东论西的,一家子打的头破血流的比比皆是。如今呢?是为了房子,啥事都闹的出来。
  为啥?
  还不是因为房子对大部分老百姓来说,可能得把大半辈子的积蓄搭进去。
  成本太高了。
  安zhi房、廉租f、经济适y房,都挺好的。但得真的落实到位了才算是好的。
  经是好经,就怕和尚给念歪。
  弄的需要的人在空里搁着呢,不需要的人却平白的占了。
  第二天下班之后,先回家吃饭,然后换了一身舒服的衣裳,穿了运动鞋,她想去城中村看看。
  清宁蹭一下钻出来,“微服私访?带着我呗。”
  “作业写完了?”林雨桐一边系鞋带一边问。
  “在学校都写完了。”清宁利索的穿鞋,“出去转转。您都不算算多少年没带我逛过街呢?”
  还真是。
  那就走吧。
  钥匙手机钱包,这三样带着,娘俩挎着胳膊溜达。
  清宁就说:“您要看城中村,这得慢慢逛。”拉着她妈往繁华的地段走。
  繁华的商业街背后,都是城中村。外表光鲜亮丽,里面……
  林雨桐摇头,好些城中村那偏僻的小巷子里,都有门面房。玻璃门里,是穿着暴露的女人。浓妆艳抹的,搬着凳子坐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清宁抓着她妈的胳膊一下子给紧了,她一下子明白这些人都是干嘛的了。
  出来之后呼吸都急促了,这是她从来都没见过的阴暗面。
  种地养不活人还是给人刷盘子洗碗挣不来一口饭吃?
  她不明白。
  治安管理,这是她职责范围之内的事。
  随后的几天,去了公安局,强调城中村的治安工作。但心里也明白,这种毒瘤跟韭菜似的,割一茬长一茬,不把这个根彻底的断了,就永远也清理不完。
  这段时间,晚上放学之后,清宁都是跟着妈妈去城中村转悠的。
  这里人口集中,一到下班时间就跟赶集似的,路上人挨着人。小铺子开的一家挨着一家,家家都生意火爆。
  不过也确实是脏乱,尤其是下雨之后,根本就没地落脚。
  毛丽还问清宁:“那天我看见你跟阿姨在我们村里转悠,干啥呢?给亲戚找房子?”
  清宁就笑:“听说城中村晚上的小吃多,随便转转的……”
  哦!
  毛丽也没在意,可隔了几天,半夜一场暴雨把她捆在家里不能上学之后,她起来跟着姥姥姥爷把院子里的积水往出清理,一出门,就看见一大群人在巷子里涉水而行。中间那个湿了半身有点狼狈的女人叫她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金清宁她妈吗?
  就挺邻居说:“这是区长视察来了。一会子有苦要诉苦,得好好反映反映……”
  区长?
  说谁?
  毛丽瞪着眼睛,被围在中间的,只有她一个人说话,别人都跟着点头附和的,就该是吧。
  都知道区长是个女的,可厉害了。
  那就没错了。
  她捂住嘴,差点叫一声‘阿姨’出来。
  再去学校的时候,毛丽就忍不住看清宁。清宁莫名其妙,“你暗恋我啊!”
  “呸!”毛丽翻白眼,低声道,“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
  瞒着你的多了去了。
  清宁拍她:“去去去!忙你的去。我这真没工夫呢。”
  毛丽也不说破,人家不愿意叫人知道,咱就不说呗。
  看着毛丽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转过去,清宁都是懵逼的,然后边上一直都是趴在桌子上睡的同桌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嗤’的笑了一声,清宁扭脸:“你这又是什么毛病?”
  男生睡的头上的毛都是竖着,乱七八糟的一团团,“人家都把你的老底子摸干净了,你还发蒙呢。也不知道你的聪明劲到底是用到哪去了?”
  你又知道了!
  “咋知道的?”清宁一边翻书,一边手也没停,嘴里还跟这边应着话。心里还寻思着,知道了也是没法子的事,又不是见不得人。我不说不承认,谁爱传就传去呗。
  都不知道这算是一心几用。
  竖毛同桌白眼一翻:我老子天天下班回来就跟没了半条命似的,被上司虐的死去活来,我还有啥不知道的?
  第1076章 悠悠岁月(93)三合一
  长着一脑门乱七八糟头发的同桌,家住哪儿来着?
  清宁抓着笔的手抬起来挠了挠头,圆珠笔‘嘣’的响了一声,笔头进去了。接着在头上又按了一下,‘嘣’的又出来了。想接着写字吧,笔挂住头发了。
  她抬手一边解救头发,一边扭脸问同桌:“桌儿,你家是在东城家属院住吧。”
  这地方她知道。当初区里给自家分的房子也在这里。三室两厅的房子。自家住肯定是够住的,但是呢,这地方是属于公家的地方。只有居住权,没有所有权的。等不在这里干了,房子得收回去。房子当初就是别人走之后腾出来的,啥都是旧的。因为老妈上任比较急,又是拖家带口的,人家来不及装修。
  一般情况下,要是来不及装修的话,领带先住区政府招待所,等收拾好了,才会搬进去的。
  老妈嫌弃麻烦,各种的不方便。再说自家有房子,也不算是远。装修的风格再过上三十年都不会落伍的风格,住着特别方便,就没去。
  但是同桌每次等公交,去的那个方向吧,好像就有一站是东城家属院。
  他之前恍惚也听谁说了一耳朵,没往心里去。
  但这会子他这么一嘀咕,叫她就觉得吧,她肯定是知道啥了。
  毛丽知道这不稀奇,老妈去城中村视察工作去了,毛丽刚好没能来上学。碰见过爷不一定。但是同桌是怎么知道的?
  自己的保密工作做的挺好的,那只能是他家里谁知道老妈的闺女叫啥。
  杨东扭脸看自家这同桌,面带无语:“我家跟赵梅阿姨住一层楼,门挨着门住着。”
  她给清宁又是送衣服又是送伞,还总是带着仿若春风般的笑意。就是自家老爸不旁敲侧击的问,自己也猜出来了。
  清宁看了杨东一眼,脑子里滑过一个人。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有一位好像是姓杨。
  秃顶带着个眼睛,这位该不是桌儿他爸。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同桌任性的头发,“挺浓密的……”想起以后也会凸光光……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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