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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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啊?这是好事。”林百川就道:“这事你跟你妈商量……”
  话没说完,见女儿盯着手里的照片看,他就道:“正好,跟你说一下,过两天跟我和你妈回老家去一趟,给你爷你奶你娘上一注香。”
  “回老家去啊?”林晓星摇头:“就是那个三林屯吧。我不去!我表姐说了,那里就是个土匪窝,那里的人都是强盗!”
  “混账!”林百川一巴掌拍桌子上,“你爸我就是三林屯的,我也是土匪,我也是强盗?你谁的话不听,听你……”
  “老林!”范云清赶紧喊了一声,进去拉女儿,“孩子才回来,年纪又小,不懂事,你怎么还跟孩子计较上了。”
  林百川指着林晓星:“这就是你把孩子交给你哥哥的结果。整个一资产阶级大小姐。”
  “说什么呢?”范云清将女儿往身后一拽,“那么大声你吓着孩子!她才十五……”
  “十五怎么了?”林百川瞪眼,“十五岁,我都是俩孩子的爹了。还小吗?”
  “我不跟你说了。”范云清拉着孩子嘟囔了一句就出去。
  林晓星还诧异呢:“我爸咋说他十五岁就当爹了呢?”
  “哦!”范云清小声道:“你爹嘴里说的那个你娘……她年龄比你爹大。你爹十五的时候,她得有二十了。十七八不结婚,那时候可真是老姑娘了。是赶着她的年龄的,也是你爷你奶想早点抱孙子吧。”
  “封建。”林晓星哼了一声,“反正我不回老家去。”
  范云清就叹气:“你这样可不行。我看你爸有些话还是对的,你是得好好的锻炼锻炼。你的阶级情感有问题。这如今是在家里,爸爸妈妈还跟你好好的说呢。这要是出去这么说,你就是一落后分子。”
  林晓星嘟嘴不说话了,“那我工作的事呢?我爸都同意了。”
  “你跟我回老家祭祖,我就答应你工作的事。”范云清眼里带着笑意,这么说。
  林晓星试探着问了一句:“当真?”
  “当真。”范云清爱怜的摸摸闺女的脑袋,“妈说话算话。”
  “唱歌弹琴跳舞也行吧。”林晓星狡黠的一笑。
  “你喜欢就好。”范云清叹气,“妈妈的那架钢琴,你舅舅给你了?”
  “嗯!”林晓星耸耸鼻子,拉着范云清起身:“妈,你跟我上楼,我想把我隔壁的房间改成我的书房,对门的那间房,改成我的排练室,到时候四面装上镜子,钢琴往西边的角落一放。多美啊!咱可说好了,这二楼都是我的,你跟我爸可不许随便上来。”
  “行行行!”范云清就笑:“怎么都行。”
  晚上母女俩睡的,半夜范云清起来下楼,卧室并没有人。
  她苦笑了一声,他啊……又在书房呆着一晚上。
  早上起来的时候,书房里除了乌烟瘴气的烟味,就是满地的烟蒂。人却没有影了,这是早早的就又下了部队了。
  林雨桐和四爷来的也比较早,天不亮就起来了。常思云不叫闺女出去,林雨桐非不行。只叫他们收拾着东西,说不管有信没信,半早上肯定都能回去。
  大原和大垚,也都没出过门。一路上也都是四爷打点的。
  林雨桐非要跟着四爷,常思云除了觉得自家闺女脸皮厚,还真没法说啥。
  未婚小夫妻想单独出去,大垚本来想跟着的话也没法说出口了。
  林雨桐一是要急着找人,二是饿了,这一直没单独呆在一起的机会,偷吃都不行。客栈那饭食,他们觉得香,对林雨桐和四爷来说,可以用难以下咽来形容了。从昨儿到今天,真饿了。
  两人边走偷摸着边吃,一路踅摸到军营跟前。
  远远的,听见里面操练的声音。门口有岗哨。见有个挑着菜担子的人过去了,两人就跟过去。近前了,就听到那买菜的说:“……都是家里今年种的,实在是没法了,才想着出来换几个钱。想着你们这么多人吃饭,就给送来了,看着给几个就行。”
  这站岗的战士好像摇头呢,那卖菜的就拿着白菜不停的往前塞。
  之前没注意,这么一推让,这菜农的手腕露出一截来一晃而过,林雨桐面色一变,三两步过去,抬腿就是一脚,再一个反手,将这人的胳膊就给拧住了。
  可岗哨的枪也指在她的脑袋上了:“干什么呢?”
  “枪拿开。”林雨桐就道:“这人是特务。”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特务啊。”岗哨没动,只是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林百川坐车正要出营区,结果岗哨给拦了,说外面有突发状况。这姑娘这一手他刚才可看了个清楚。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一个照面,就说人家是特务。这岗哨不都没发现异常吗?
  这么一问,小姑娘转过身来,抓住这菜农的胳膊抬起来,“卷起他的袖子,看看手腕。”
  林百川自己上手,拉着菜农的胳膊,袖子撸起来,胳膊比手白也就罢了,关键是手腕上有个明晃晃的手表印记。
  林百川招手,几个哨兵过来,直接将人给押下去了。他这才问林雨桐:“小姑娘,多谢你了。你是谁啊?哪个单位的?或者说是哪里人啊。这件事啊,我们部队会给你的单位或地方政府去信,感谢……”
  不等他说完,林雨桐就摆手:“不用谢。我就是过来打听个人。”眼前的这个男人级别不低,出门还配着吉普。想来只要林百川真在省城,应该能打听到。她就问,“您听说过一个叫林百川的吗?”
  林百川一愣,上下打量林雨桐:“听过啊!怎么?小姑娘认识他?”
  “你能告诉我他在哪?或者,今儿,在哪能见到他?”林雨桐急忙问了一句。
  “小姑娘很着急啊?”林百川盯着林雨桐的脸细看,“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林雨桐正要说话,就听见四爷轻咳了一声。
  她朝四爷看去,四爷轻轻点头。
  林雨桐就了然了,换成她上下的打量林百川,然后也对着林百川笑:“您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我问你,你是谁?怎么认识林百川的?这么着急找他有事吗?”林百川一边特别有耐心的说着,一边摆手叫人把指着这边的枪挪开了。
  林雨桐朝哨兵看了一眼,这才道:“你问我是谁……我只能说我姓林。至于名字嘛,别人叫我虎妞。可虎妞连小名都算不上,那您说我是谁?”
  这孩子咋这么逗呢?
  周围的几个哨兵连同林百川的警卫都笑了起来,虎妞这名字瞧着还真是名副其实。
  林百川却不笑了:“你姓林?你家在哪?”
  “三合县……云棋镇……三林屯……”林雨桐问他:“这地方,您听过?”
  三合县!云棋镇!三林屯!!!
  林百川整个人都愣住了,警卫才说:“师长,老家来人了。”
  “你是林家哪一房的?”林百川赶紧道:“你爹叫什么啊?是你爹叫你来的?”
  “我是林家三房的,爷爷林奎元,奶奶陈氏。爷爷死于十七年前的山洪,奶奶和娘还有两个哥哥逃出升天,这些年一直生活在三林屯。您问我认识林百川吗?我认识,也不认识。说认识是因为我爹叫林百川。说不认识是因为我跟我爹压根就没见过面,我爹压根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我。您问我找林百川干什么?我告诉你,找他是因为听说他还活着,找他是因为家里祖母年迈,只想见一见儿子。找他是因为我娘在家守了十七年,等了十七年,侍奉婆母抚养子女十七年……”林雨桐一字一句,林百川只觉得耳朵嗡嗡的,脑子连想都不会想了。只看着眼前的姑娘小嘴吧嗒吧嗒的,句句话都跟刀子似的往人心窝子上捅。
  周围一片抽噎之声。部队家属区人不多,但还是有人住的,听说抓特务了,都赶过来了。结果就听了这么一出。
  一个个的被说的,眼泪都止不住。
  这年月,一朝失去了音讯,能再联系上的真不多。
  那句诗是怎么说的,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何况这战火蔓延了这么些年。
  林百川眼泪流的整张脸都是,可他兀自不觉得。只愣愣的看着说话的姑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露出恍然之色,最后颤抖着胳膊一把就抱住了,男人的声音苍凉:“……晓星啊……爹的晓星啊……”
  范云清拉着林晓星的手,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
  第1193章 旧日光阴(5)三合一
  “你奶呢?你娘呢?”林百川一手攥着闺女的手,一手抹了一把脸,赶紧问了一声。
  林雨桐看了看被握紧的手,就道:“客栈里呢。”
  林百川马上喊:“小王!快!”
  吉普穿过看热闹的人群,停在了跟前。四爷坐副驾驶上指路,林百川也顾不上问四爷是谁,只拉着林雨桐上了后座上坐。才要关门,范云清一把拉住车门:“娘来了,我也该去看看吧。”
  说完,不等林百川答应,直接就上了车,随后又拽上来一个一脸迷茫的姑娘。
  也就是人都瘦,要不然,这后座上还真就挤不上。
  林百川只拉着林雨桐,眼睛盯着前面,一个劲的催司机:“快着点。”
  却没有要解释跟上来的女人是谁。
  开车的话,这点路就实在是不算什么。不到二十分钟,就停了下来。
  推开车门一下车,林百川就喊:“娘!娘!你在哪呢?娘!娘!儿子回来了!”说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又喊道:“他娘……他娘……我回来了……他娘……我回来了……”
  一路喊一路往客栈里跑,挨个房间的推门。
  林老太在二楼,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嗓子:“我的儿啊……”
  这一声喊的,林百川鼻子一酸,眼泪鼻涕就往下流,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找到了娘,疯了一般的朝二楼跑,“娘!你等着,儿子来了。”
  冲到娘的面前,啥话也没有,噗通一声跪在娘跟前,趴在娘怀里就哭:“娘啊……儿子想你了……娘啊……儿子活着回来了……娘啊……娘啊……儿子不孝啊……”
  林老太抱着儿子,儿一声肉一声。
  一别十七年啊。当年离开家的时候,他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
  而今,回来了,已经是三十多岁胡子拉碴的汉子了。
  哭了半天,老太太终于想起什么了。她一巴掌拍在儿子的背上:“你个孽障,你还跪在这里干什么,起来!”她拉儿子起身后,又打过去:“你也不问问,这些年你不在,你娘没饿死靠着谁。你留下的三个娃儿能活到现在,靠的又是谁?”
  “他娘?”他擦了一把脸,就看见站在几步之外的女人。
  他裂开嘴笑,然后两步跨过去就把女人掂起来了,“他娘……我抱的动你了……他娘啊……我现在抱的动你了……”
  常秋云刚才是压抑着一声都没哭出来,这会子被男人抗在肩膀上,她的眼泪到底是掉下来了。成亲的时候,他才十四岁。年底就当了爹。第二年又添了老二。
  那时候,他是扛不起她的。
  他总说:“再等两年,等两年我一准扛着你绕着村子转一圈你信不信?”
  她那时候是怎么说的?
  她说:“再过几年,儿子都能扛得动我了,我干嘛要你扛?”
  原来,男人扛着,跟儿子扛着是不一样的。
  她的头垂在他的背后,手一下一下的打在他的脊背上,到底是一嗓子给哭出来了:“你这些年都死哪去了你!”
  男人站着不动,就叫她打。觉得她哭的跟抽过去似的,他就一边笑一边哭的把人给放下来,一双粗糙的大手胡乱的伸出去给她抹眼泪,然后吧嗒一口亲在她脸上,又流着眼泪嘿嘿的笑:“他娘啊……我做梦的都想着,那天我要是不出门,就好了……”
  常秋云一把将人给推开,抹了一把被亲过的地方,“你多大年纪了,还当你小呢?”
  男人又嘿嘿的笑,常秋云将靠墙站的俩儿子推过来:“看看,还认的出来不?”
  “咋认不出来!”男人看着两个大小伙子,指着高瘦的这个:“燎原,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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