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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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垚白眼一翻就道:“认错了,我才是燎原。”
  林百川一愣,去看孩子娘,结果人家又一个白眼。他就笑了,伸手摁住大垚就扒他的裤子:“是燎原是吧?燎原脊背上有个黑痣,你小子屁股上长了个红痣。就在左边的屁股蛋子正中间呢。脱下来,验明正身……”
  “爹……爹……”大垚哪里会有林百川有劲,他捂着屁股,“娘啊!你看我爹。”
  林百川的手一顿,把大小伙子扶好站了,“叫爹了?知道叫爹了!”
  说着,眼泪又不由自主的下来了,看常秋云,“走的时候,燎原会叫爹,这小子才刚会翻身。我出门的时候还说,等我下回回来,估计这小子也会叫爹了。看……他会叫爹了……”说着,就去拉燎原,“倔种!吃奶的时候霸着左边给吃右边都不行,抻着头奔着。是个认死理的倔种。如今看着,还是倔!”他重重的拍大儿子的肩膀,“你不叫我爹,我也是你爹!”
  常秋云就瞪着大儿子:“这是你爹。”
  林大原左右看看,就是不敢看他娘的脸。
  常秋云又说了一声:“这是你爹。”
  林大原低头,低低的叫了一声:“爹!”
  林百川咧嘴就笑:“嗳!”应的响亮极了。
  跟儿子之间这么着觉得尴尬的不行,他扭脸开始找闺女:“晓星呢?快!叫爹细细瞧瞧。”说着,又回头看常秋云:“你真能干,愣是生了个晓星来。”
  “爸,你叫我吗?”林晓星走了进来,屋里顿时就静默了起来。
  生离死别之后的久别重逢,还有那种看见至亲之人死而复生的那种惊喜……它有多喜,这一刻的静默就有多冷。
  彼此沉默的对峙,时间仿佛都流淌的慢了起来。
  正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外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紧跟着是非常粗犷的声音:“老林……老林啊……”
  林百川只觉得这一声犹如是一块巨石砸在了冰窟窿上,他这一口气终于能倒腾过来了。
  “老钟!”林百川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就低声跟林老太和常秋云道:“是政委……”好像知道她们不知道政委是啥意思一般又解释了一句,“就是我的领导。”
  林老太就用帕子擦了脸。
  常秋云整理了整理头发。
  那边钟南山就笑着进来了,“听说老娘来了,我这不就过来了吗?”说着,就看向林老太,二话没说,直接就跪下磕头:“大娘啊,这些年受苦了。”
  可不能受人家这样的礼。
  林雨桐跟俩哥哥一起,跪下就给人家还礼。
  林百川满意的笑:娘和秋云把三个孩子教的很好。这才是真正懂礼数的人家。
  林老太侧开半个身子,林百川就去扶人去桌边坐,常秋云已经倒了茶送上来了。
  钟南山看着秋云就笑:“这是……”
  林百川一把将秋云拽住:“我媳妇!怎么样?没吹牛吧!我媳妇就是长的好看。而且手艺也好……”
  “是!”钟南山跟着笑:“老林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弟妹做的九转大肠肚包鸡都是一绝。以后有机会可得尝尝。”
  “干嘛改天啊。”林百川就起身,“走走走!回家去。现在就回家!把老伙计们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叫来,我今儿高兴。晚上好好喝几杯,也叫你们知道,我老林是不是吹牛。”
  钟南山心说:我这是应还是不应。
  常秋云就把自己的胳膊就拽回来:“钟政委要是想吃,我借客栈的厨房做也是一样的。就怕手艺上不得台面,叫你笑话。”
  林百川就拉她:“不回家啊?有家不回像个什么样子?你不去,娘就不去,孩子们就不去。没你们,这也是家不成家。再说了,不管啥事,不得一家人搁在一块说清楚吗?”
  “娘和孩子,我去说。”常秋云摇头,“我去,不合适。”
  给林百川气的,拽着她就往客栈房间的对门去,走前留下句话:“叫我们单独谈谈。”
  进了房间,门哐当被关上了。
  常秋云盘腿往床上一坐:“说吧。有啥话就说?”
  林百川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把军帽摘下来,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上,然后看着常秋云,一颗两颗的解衣服的扣子。
  干啥呢?
  脱衣服?
  “你想干嘛?”常秋云的面色都变了。
  林百川又把军装棉袄给脱下来,里面就一件白衬衫了。
  常秋云以为他要干啥呢?结果他噗通一声给跪下了。
  这出息!
  就听他说:“你要杀要刮了都行。但就一点,跟我回家。”
  大冷天的只穿着衬衫,常秋云气的:“作死呢?要说话就说话,你脱棉袄做什么?”
  “我能跪媳妇。但穿着这身军装不能跪。”林百川朝前膝行两步,“我这憋着一肚子的疑问,咱不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我这心里就搁不下。跟我回家!你是孩子娘,我是孩子爹,咱们之间,话都要往明白的说。行不?”
  “我是孩子的娘没错,你是孩子的爹也没错。但是现在,我不是你媳妇,这个家,不能跟你回。”常秋云摇头,“你起来吧。叫人看见笑话。”
  林百川咬牙:“他娘,你必须跟我回去。有件事我要弄明白,为啥你们都活的好好的,程家老婶子要说你们都死了。还是她亲手埋了的。我回去找过……结果被人给盯上了。”他解开衬衫的纽扣,露出胸膛来,“被人打了整整七枪。当时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年才勉强能下地。我想回去找你们,可当时的环境,以我的情况,连范家的公馆都走不出去。我求了救我回去的范云清,她曾经跟我一起被羁押在警察局过。她说她找他哥哥托人去老家看看。结果就把程家婶子给接来了。她说,你们都……死了。还是乡亲们帮着挖出来埋了的。她说是她拿自己的装殓衣服给娘穿了……那时候,去接程大婶的人,还带了照片回来。”他又站起来,从棉袄的衣服兜里翻,翻出一叠找照片出来:“这是咱村的后沟岭,你看那棵歪脖树,是不是?”
  “是!”常秋云看着照片,然后指着墓碑:“这是谁的墓碑?那块没埋人啊。土改了,这一片地都分跟老蔫家了。丈量土地的时候我跟着的。拾粪拾柴的,天天过的,有没有墓碑我能不知道?”
  “这就是我要弄明白的。”林百川指着照片上的墓碑:“这是娘的墓碑,林陈氏。”
  村里还有林陈氏,但肯定不是葬在后沟岭的。那么也就是说,有人故意制造了这个墓碑来哄骗林百川。
  这个绝对不能忍。
  林百川又叫她看其他的照片,“这个是爹的。这个是你和孩子的。”
  常秋云几乎是怒不可遏:“这缺德不缺德啊!”
  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哪有这样的?不光是拆散了夫妻,这还拆散了骨肉呢。
  女人离了这个男人能找另一个。可对父母而言,儿子不可替代。对孩子而说,父亲只有一个。
  她替三孩子委屈,替老太太这些年担惊受怕的日子委屈。
  “衣服穿好。这事得弄清楚了。”常秋云说着,就利索的下来,再看了一眼被打的满肚子都是疤痕的肚子……她的手紧紧攥住了:那个女人救了他的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两人出来的时候,都很平静。
  范云清拉着女儿站在门外,看见林百川就迎上去:“老林……”然后看常秋云,“是大姐吧?”
  常秋云没看她,只走过去扶林老太:“走吧,娘!”
  林老太的手都颤抖了,一脸的惊喜莫名:“云啊!你……”
  林百川过来就把老太太往背上一背:“走!儿子背您回家。”
  四爷跟林雨桐在后面跟着。那钟政委很会办事,车来了好几辆,都能塞的下。
  常秋云看看儿子又看闺女,就怕把哪个落下了。
  林百川就说她:“丢不了。怎么跟老母鸡似的?”
  常秋云抡起手里的包裹就扔过去:“说什么呢?”
  林百川就笑:小二十年了,脾气也不见改。
  最后一辆车上,范云清拉着女儿的手,浑身都有些颤抖,继而面色变的越发的难看,半道上,她喊了一声停车,司机一个急刹车,就停下来了。
  “干嘛啊?”林晓星撇嘴:“又怎么了?”
  “你回你舅舅家,叫你舅舅舅妈马上去咱们家,马上!”范云清推开车门,“跟你舅舅说,他要是不来……就……就……就试试看。”
  林晓星被她妈妈的表情给吓着了,跳下去委屈的直掉眼泪。但到底不敢耽搁,朝范家跑去。
  林百川的家,是个二层的小楼。原来的主人,只怕也是g民党军官,这是收缴回来的资产。
  大原和大垚没进过这样的房子,很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大垚就低声问大原:“想拉屎去哪?”
  大原哪里知道,却嫌弃大垚丢人:“憋一会子能死啊。”
  四爷拉两人:“走走走!跟我走。”
  大垚就问:“你咋知道这么多?”
  “听钱思远说的。”四爷是这么解释的。
  进了家门,客厅的沙发上一坐,陆陆续续的来看老太太的人就多了。
  林百川没叫大家走,只说坐着,今儿有些话得往明白的说。
  这里坐着的,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彼此没有所谓的秘密。
  林百川就苦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拉常秋云,“这就是我老婆。当年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又指了指一直站在门边没说话的范云清:“范云清同志,是我第二任妻子。这个,我没向组织和任何人有过隐瞒。我还有两个儿子,因为离开家的时候不知道我老婆有怀上了,唯一没有的交代的,就是还有一个闺女。”
  钟南山点头:“是!这话没错,你没有隐瞒这些事。”
  “但是,我林百川不是那种抛下乡下的老婆孩子另娶的人。”林百川叫范云清:“当年,我接到同学的来信,信上告知游行的时间。我赶着这个时间点去了省城,参加了学生集会。可是……集会没没有完全开始,我们就被捕了。我跟范云清是同时进的警局,对吧?”
  范云清点头:“对!我们被关押了二十多天才被释放的。”
  “出来之后,我直接就回家了。”林百川就道:“一路上都是发了山洪的消息,我拼命的往家赶,到村里的时候,根本就靠近不了,山洪还没退,到处都是淤泥……”
  常秋云点头:“是!我们在山梁子上挖了地窝子,躲了两个多月。期间,只有几个壮劳力下去过,看看还能不能救些人出来。有些人救活了,但大部分……都跟爹一样,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
  林百川搓了搓脸:“我想返回去,找人或是找工具,我得进村去看看……结果……我被人给盯上了……我不知道怎么被盯上了,也不知道我身上到底有啥可值得被人盯上的价值。还心说这不是已经被释放了吗?结果糊里糊涂的,一路被人追杀,中了七枪……我是朝着学校跑的,我想着,总不至于死的不明不白。”
  说着就抬眼看范云清:“晕过去之前我知道,我跑到学校附近……然后,是你就救了我。”
  “对!”范云清就接过话头道:“当是我去学校……取本书,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浑身是血。当是我家有司机,也有私人医生。我就把他带回家,藏在我家的地下室里。”
  林百川看向众人:“你们也该猜出来了。中间出了叛徒。叛徒就是当时我们的老师……这件事,是后来才知道的。组织上也已经有了结论,在这里,我就不说了。”
  这是组织原则。没问题!
  “我在范家养了一年的伤,得到的结果是这个……”他把兜里的照片拿出来递给众人传阅,“范云清的哥哥,给了我这些照片,另外还有一个证人。是我们村的人……所有的证据都证实,我家里人都遇难了。”
  啊!
  这个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尤其是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就更叫人觉得这事吧,不简单。
  范云清低着头:“我已经叫晓星去叫我哥哥嫂子了。这件事,我也想知道答案。”她直视林百川,“我对这事,完全不知情。”
  林雨桐突然就开口问道:“你救了我爹……当时你去学校取书?取的什么书?”
  “资治通鉴。”范云清就道:“是一本绝版的,丢了怪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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