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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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战,忽可多以最小的伤亡掠夺了陆戟镇守那一方城池的物资和妙龄少女,虽然后来遭到了陆戟疯狂的反击,但此役之后,忽可多便成了胡人的第一勇士,在胡人一族的地位甚至隐隐超过忽鞑。
  这也是忽鞑敢答应楚凌昭,亲自前往远昭的重要原因。
  忽鞑对忽可多有极强的自信,他相信就算自己离开领地,远昭也不敢轻易派兵攻打他们。
  忽可多就是当年折辱顾漓,并故意将顾漓的尸身留在那里让陆戟看见的人。
  如今胡人与远昭互撕的局面已经形成,就算扈赫现在反水,两方也会元气大伤,他之所以还这样苦苦熬着不肯倒下,就是在这里还有着执念。
  他要远昭和胡人都不得安宁,更要剐了忽可多喂狗。
  如果胡人此番胜利,他就是功臣,在庆功宴上,他会对忽可多下手,如果此番胡人失利,胡人就是落水狗,在胡人逃窜的过程中,他有更多的机会亲手宰了忽可多。
  但现在他临阵倒戈,出卖胡人,就会出现第三种可能。
  如果胡人投诚,为了远昭与胡人一族的和睦,远昭皇室很有可能为了大局转而保护胡人。
  双方和不和睦他不在意,他在意忽可多会不会死。
  “我答应你!”
  陆戟毫不犹豫的说,扈赫停下步子:“如果到时远昭帝王下令要你收兵绝不允许向胡人开战呢?”
  “我会亲手剐了忽可多,将他挫骨扬灰!”
  “你敢抗旨不遵?”扈赫眯了眯眼,表情充满怀疑和挑衅,陆戟面不改色:“我敢!”
  陆家的男人,向来守诺。
  对视片刻,扈赫移开目光。
  “十日后,忽可多会集结十万兵马攻打边关!”
  第103章 此生只爱一个人
  “你说十日后忽可多会率十万大军攻城?”
  被烛火照耀得和白昼无异的御书房里,楚凌昭坐在桌案前沉声问,语气里威压全开,叫一般人根本无法抵抗,扈赫却有点没有受影响。
  他不向楚凌昭下跪,又因为毒发着站不太稳,楚凌昭给他赐了座,他歪歪扭扭的坐在椅子上,像没有骨头一样,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体情况,旁人都要以为他是故意如此,恶意挑衅当今陛下!
  “是的!”
  扈赫平静的回答,好像这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以被他用这样的语气随意地说出来。
  楚凌昭皱眉,十万大军不是什么小数目,几乎是倾尽了胡人一族所有的兵力,如果不是对这一战有十足的把握,胡人绝对不敢这样轻易动手。
  常年驻守在边关的顾家军只有三万,若要抵御这十万胡人,必然要从各地调兵遣将,最好的便是将西北的骠骑大军调过去。
  若骠骑大军一走,西北的防线便会出现漏洞,若胡人还与别国暗中有勾结,这一调,西北就无异于拱手让人。
  就算扈赫所说是真的,十日的时间,哪怕是一个人快马加鞭也赶不到边关,更何况是数万大军。
  若不立刻调兵开拔,只怕边关难守,陆国公也……吉凶难测!
  扈赫反戈的时机挑得太刁钻了,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取证考量,只能尽快做出抉择。
  “胡人哪儿来的自信一定能赢?”
  “胡人的目的不是一口吞下远昭国,只是浔山以北的城池,皇城内乱,加上忽可多强攻,在这种备受夹击的情况下,陛下想必很乐意用几座城池来换取远昭数十年的安稳。”
  扈赫回答,他算得很准,无论是楚凌昭、还是陆戟和安家,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如果他现在不反戈,楚凌昭会忍痛割舍几座城池,甚至还会给胡人一些不公平的赔款。
  但即便是反戈,这场战事也不可避免。
  “陛下,草民请求率兵出战!”
  站在旁边一直沉默的陆戟跪下主动开口,楚凌昭没有急着做决定,他的眸光依然深沉如刀的落在扈赫身上:“你确定忽鞑就这样相信你,会让你知道所有的作战部署?”
  似乎早就预料到楚凌昭的疑虑,扈赫抬手在自己那只空荡荡的眼窝摸了一圈:“如果他不相信我,就不会带我回远昭了。”
  “那是你还没投诚前的事,如今呢?你能保证他不会通知扈赫改变计划?”
  “陛下难道不是应该害怕他们不改变计划吗?”
  扈赫反问,一语中的。
  如果忽鞑担心扈赫临阵反戈,觉得进攻一事不大妥当,突然改变计划的话,恰恰能给楚凌昭他们做出应对争取宝贵的时间。
  楚凌昭再度陷入沉默,他相信扈赫这句话说的是真的,但他不敢相信扈赫。
  他非常讨厌现在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状态,哪怕扈赫现在身中剧毒,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还是让他觉得难以掌控。
  毕竟找个叫扈赫的男人曾经叫顾炤,是曾扬名远昭的第一神童,如今更凭借一己之力,搅乱了远昭与胡人之间的平和。
  如果他是为了将陆戟调离京都,方便胡人更好下手呢?
  这个猜想不受控制的钻进楚凌昭脑海,如今他眼前仍是迷雾重重,他看不清远昭未来的走向,也不知道自己一步迈出去,会不会踏进万丈深渊。
  扈赫没再多说什么,陆戟想敲开他的口得到有用的信息,他会开口,完全是看在苏湛的面子上,至于楚凌昭信不信,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内。
  “陛下……”
  陆戟还想继续请命,被楚凌昭抬手打断:“爱卿先退下吧,让朕好好想想,最迟明日,朕一定给爱情答复!”
  此事关乎江山社稷、万千黎民,陆戟也知道楚凌昭这个决定有多难,只能压下到嘴边的话,转而道:“草民告退!”
  说完扶着扈赫离开,径直去了太医院。
  他们到时,岳烟和苏梨正亲自守着火炉在熬药,炉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苦涩的药味浓郁呛鼻。
  “将军!”
  苏梨和岳烟同时惊了一下,没想到陆戟竟然亲自带着扈赫来了。
  扈赫的毒发作得很严重,岳烟也给他灌了一碗止痛药,但他的情况比楚怀安还要复杂,岳烟更不敢拿他轻易试药。
  没过多久,被审问得气息奄奄的张德被大理寺的人送了过来,岳烟把最新熬出来的药给他灌了一碗,静待疗效。
  扈赫身上的伤只简单包扎过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软魂香的影响,伤口有些发炎溃烂,岳烟解开纱布全部给他重新清理了一遍。
  这个过程中,苏梨也帮陆戟换了一次药。
  之前在校场上的伤有些其实已经结痂,但看上去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苏梨专注的换着药,一言未发。
  这是她和陆戟最常见的相处模式,其实和其他将士没什么不同,在战场上,能活下来都是幸运,谁都会帮自己的战友换药包扎,关键时刻也都会为对方挡刀。
  只不过苏梨是女子,所以有了产生其他情愫的可能。
  扈赫极能忍痛,喝了止痛药以后,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苏梨身上,冰冷又探究的一寸寸扫过,将皮肉都分解,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彻。
  看完,他突兀的开口评价:“你没她好看!”
  苏梨的指尖一顿,偏头看向扈赫,扈赫挑眉,怕苏梨听不懂似的,故意解释:“我说的是陆湛的亲娘,你没她好看。”
  他加重了‘陆湛’二字的音,语气近乎嘲讽,只差直白的说一句苏梨没资格让阿湛改了苏姓。
  苏梨尚且不知他和陆戟之间的关系,然而从他的语气已能判断出他与陆戟以及苏湛的生母以前应是极好的关系。
  “顾少,抱歉,我无意冒犯,让阿湛暂时改姓,也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苏梨点明他的身份,颔首行了一礼。
  扈赫还没来得及反应,岳烟手中正在为他刮去腐肉的刀掉落在地。
  岳烟连忙蹲下去捡刀:“没事,就是手抖了一下,我再用酒消消毒。”岳烟急切的说,拿着刀冲出房间,苏梨自然不能让她一个人到处乱跑,立刻提步跟上。
  等她们走了,屋里安静下来,陆戟自己动手穿上衣服,偏头和扈赫对视:“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不必故意说话刺她。”
  “你既然一点都不在意,我刺她两句又怎么了?上赶着心疼做什么?”扈赫反问,他其实不是针对苏梨,只是陆戟身边有个女人这件事让他心里很不爽,尤其那个女人还以阿湛的娘亲自居。
  他不希望苏湛背负太沉重的东西,但他也不想苏湛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被保护的人可以什么都不知道的幸福下去,那为了保护而牺牲的人要如何安息呢?
  “她没有做错什么,而且她对阿湛很好。”
  “阿漓如果活着会比她对阿湛更好!”扈赫怒吼。
  苏湛在他面前维护过苏梨,他可以理解是苏湛年纪小,不知道那些事,但陆戟不能,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在他面前维护其他女人的人!
  陆戟抿唇没了声音,扈赫想到苏梨的名字,忽的扯出一抹恶劣的笑:“她的名字里好像也有一个梨字,你不会把她当成阿漓的替身了吧?”
  “我没有!”陆戟斩钉截铁的回答,还嫌不够,又立刻补充了一句:“她和阿漓不一样!”
  “是她们的人不一样还是她们在你心中的地位不一样?”扈赫逼问,步步紧逼,不等陆戟回答,又断了陆戟的后路,加重语气:“我一直以为你此生只会爱阿漓一个人,没想到你心里还能容得下别的女人!”
  这话若由别人说出口,那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可扈赫可以说得理直气壮,天底下唯有他,可以这样指责揣测陆戟,也只有他可以要求陆戟为了顾漓此后余生不再婚娶。
  “我此生的确只会爱她一个,这颗心也从未住进过其他人。”
  陆戟戳着自己的心脏回答,表情坚毅,带着任谁都无法怀疑的诚挚。
  扈赫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余光往窗户瞥了瞥,果然看见站在门外的人悄无声息的走远。
  苏梨拉着岳烟往旁边走了走,岳烟的手很凉,身子不住的发着抖,她仿佛陷入了极大地慌乱,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烟姐姐,你怎么了?”
  苏梨捧着岳烟的脸问,岳烟的眸底浸出泪花,眸光有些失焦,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半晌苏梨才听清她说的是:“他怎么会是顾炤,他怎么会是顾炤……”
  她的声音也颤抖得厉害,眼泪不停地涌出来,滚烫灼人。
  她比苏梨更早在边关军营,若顾炤也曾在军营待过,算算时间她应该是认识顾炤的。
  苏梨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给岳烟一个拥抱。
  过了好一会儿,岳烟才停止颤抖,苏梨可以明显感觉自己的肩膀比浸润湿透,岳烟控制不住的抽噎,最终才吐出一句:“阿梨,他一定恨死我了!”
  话落,眼泪再度溃堤。
  那一句话岳烟说得很绝望。
  像是爱极了一个人,却永远无法得到回应。
  这种感觉和刚刚苏梨站在门外,听见陆戟和扈赫那一番问答一样。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阿湛的娘亲名字里也有一个漓。
  陆戟说他此生只会爱阿漓一个人,那个阿漓是十月怀胎生下阿湛的人,是香消玉殒五年却不曾在陆戟心里失掉一份颜色的人,也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人。
  苏梨所求的向来不多,可扈赫刚刚的话让她觉得,她连索求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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