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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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的单位都是休息到年初七年初八,可是他们却休息不了那么久,少一天就是少赚一天的钱。
  客服妹子也理解,只说道:“明年你可要再多招两个客服,我一个人可吃不消了。”
  一开始接受他的聘请来当客服的时候,她可没有想到他们这么一个小破店能这么快就能冲上皇冠,而且销量还越来越大。
  老板的带货能力真的不是盖的。
  两人提前互道新年好,约好明年再见,楚鸣谦就结束了通讯。
  他卸了妆,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去敲弟弟妹妹的门:“今天晚上想去哪里吃饭?”
  子榧跟南星看着他这精力不济,睡一天都补不回来的样子,这还想着出门。
  楚子榧只能板着跟哥哥相似,但要稚气些的脸,说道:“今天不出去了。”
  “就在家里吃吧。”楚南星接了他的后半句,“我看他们今天还送外卖,我们就叫个火锅套餐过来吧。”
  火锅省事,不用哥哥再去折腾别的,而且她暗想着,还得备注只要清汤锅,不要辣。
  楚鸣谦心中感动,觉得弟弟跟妹妹真是贴心的小宝贝。
  见他们两个还要忙着应付下单的客户,没有功夫管自己,只睡了四个小时不到的楚鸣谦到了自己的房间,一把拉上了窗帘,一头栽回了床上。
  第7章
  快递二十八号停运,再然后,年廿四,廿五,廿六……仿佛一眨眼就过了。
  像所有平常的家庭一样,三兄妹买春联、备年货、打扫卫生、准备年夜饭,然后去医院看姥爷。
  新年新气象,楚鸣谦打定主意要把那天晚上的事留在过去,于是等身上的痕迹一消,他就更加想不起来了。
  在开着暖气的病房里,他挽起了袖子,正在拧毛巾。
  躺在床上的姥爷依然没醒。
  因为这两年的昏迷,只靠装置维生,没有正常摄入营养,老人原本圆润的面孔已经变得消瘦下去。
  楚子榧跟楚南星正在把买来的花拿去插,虽然他们家支付得起的钱不多,但因为这是姥爷工作了一生奉献了一生的医院,所以医院特意给老院长保留了这样一个独立的病房,环境比其他病房要好太多。
  楚鸣谦一边熟练地给姥爷擦洗手脚,一边跟他说话:
  “姥爷你看,我也成年了,子榧和南星都很乖,现在跳级上初中了,你看你是不是该醒了?
  “现在我自己做生意,读书的钱都已经攒够了,你完全不用担心。等你一醒,郎伯伯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了,我们就接你回家,你就可以享清福了。”
  连接在老人身上的仪器平稳地发出声音,楚鸣谦给他擦完一只手,把那只手放回棉被底下,凑上前去看了看姥爷有没有反应。
  老人还是安详地闭着眼睛,颧骨高耸。
  楚鸣谦又退了回来。
  尽管知道姥爷醒来的机会并不大,他还是忍不住抱有希望。
  当时姥爷发病的时候,要是能及时送来的话,他现在就还能清醒着。
  当时要是有钱的话,给他用最新型的药剂,他现在可能也醒过来了。
  可是他们没有争到时间,也没有争到钱。
  现在越拖越久,姥爷清醒的机会就越渺茫。楚鸣谦坐在床边,想着要是以后姥爷能醒过来,跟他们一起在家过个年,那就好了。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出去修剪花枝、给花瓶换水的楚子榧跟楚南星回来了。
  楚鸣谦于是中断了思路,看着妹妹把插好的花放在了床头柜上,凑上前来看了看姥爷,然后转头对自己说:“姥爷今天看上去精神不错。”
  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弟弟也开口道:“我查了文献,姥爷还是有机会清醒过来的。”
  楚鸣谦知道他们这是在安慰自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们两个的头。
  三人又在医院里待了一个上午,然后才回去。
  -
  大年三十,一般人在吃过年夜饭之后都会留在家里守岁,不过楚家的习惯比较不一样。
  在父母还在的时候,楚家兄妹吃过年夜饭就会跟爸爸妈妈还有姥爷一起,一家六口一起到灵山寺去烧香,在山上完成从旧年到新年的过渡。
  本市的灵山寺非常灵验,本地人大多都有这样的习惯,在除夕的晚上吃过年夜饭之后,就和家人一起到山上去抢这头炷香。
  插下香的时候,也对着菩萨许下明年的心愿,或是希望阖家安康,或是希望新的一年财源广进。
  在他们的父母车祸去世以后,这项活动倒也没有落下,只是从一家六口变成了四口。
  在姥爷倒下之后,就变成楚鸣谦带着两个弟弟妹妹去了。
  吃过年夜饭之后,他们叫了辆车,甚至没打开电视看一眼春晚就来到了楼下,搭上计程车往灵山寺的方向去。
  楚鸣谦跟妹妹坐在后排,弟弟一个人坐在副驾驶座上,对接下来的行程没有什么压力。往年他们去抢烧头炷香也是年年都抢不赢的,也就是去等人家烧完头炷香之后再进去。
  寺庙在山上,上山的路修得很好,据说是本市首富家出的钱,还在山上修了一座停车场。
  他们到的时候,停车场已经停了好多辆车,里面豪车闪烁,耀眼得很。
  不过此时此刻,豪车已经吸引不了大家的目光,所有来这里的人心都系在除夕第一声钟响之后的头炷香上。
  “到了。”计程车司机找了个位置把自己的车停下,他虽然把他们送到了,但却并没急着回去。
  待会儿完事了,山上肯定很多人还要回去,他只要在这里等着,就有客人会来。
  楚鸣谦的手机app上自动免密支付了这次的车钱,然后跟楚南星一起从后排下去。城里面今年一直入冬失败,不过山上的夜晚是真的冷,从开着暖气的车上一下来,两人就抖了抖,伸手把衣服拉链拉到了最顶上。
  楚南星穿得多,羽绒服一直盖到小腿,脖子上的围巾围到脸上。
  楚子榧却非常潇洒,身上除了衬衫跟薄毛衣之外,就是一件冲锋衣,像是完全不怕冻。
  放在往年,楚鸣谦也跟楚子榧一样,一件毛衣加一件冲锋衣完事,可是今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起冷来。
  眼下他也跟楚南星一样包得严严实实,两人和楚子榧站在一起仿佛身处两个季节。
  寺庙离这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得走上去,过了一段平缓的坡,就来到了台阶前。
  这长长的台阶连接着进入寺庙的这段路,台阶下方是两棵树,传说已经有着八百年的树龄。一棵依然茂盛,欣欣向荣,另一棵却已经变成了枯枝,旁出斜逸的枝桠在经受雷劈之后,依然倔强地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一枯一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前方台阶上已经可以见到许多正在往寺庙里走的人,三兄妹跟着人群走了过去,等走过转折来到寺门前,映入眼帘的就是更多的人。
  佛门清静之地,像这样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的画面也是少见。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寺庙中的长明灯发出了光芒,在这寒冷的除夕之夜,向着人群笼罩下一层温暖的柔光。
  兄妹三人往里面挤去,来这里抢头炷香的都是年长者,像他们这样只是小辈来,家长却没到的几乎见不到。
  楚子榧穿得少,在人群当中就像一尾灵活的游鱼,轻易就挤进去了。
  往年楚鸣谦也是跟他一样轻快的,可是今年他身上的衣服穿得多了,就只能跟楚南星落在后面,一眨眼就不见了楚子榧的影子。
  “子榧!”他在后面叫着弟弟的名字,然而没有得到少年的回答。
  奇怪,一家之主挠着有些发痒的脸颊想道,他今年怎么这么积极?
  一不当心,他就被身后的人给挤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台阶上,还好楚南星伸手稳住了他。
  少女不悦地朝着旁边看去,只见几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富太太在火急火燎地从后面挤过来,犹如坦克,一边横冲直撞一边喊道:“借过借过!”
  “没素质。”楚南星小声骂了一句,“赶着去投胎啊。”
  隔着围巾,哥哥听不见,她骂得没负担。
  楚鸣谦站稳了,就听这群像赶着去产卵的雌马哈鱼的富太太们说道:“真不明白我们为什么每年都还要来凑这个热闹,就算现在进去也抢不到啊。”
  “对啊,自从厉家修了这条路以后,年年都是他们拔头筹。”
  按说他们家也不是没有钱,就是做不到像厉家那样白给修路,而且抢头炷香这事,她们都是些妇道人家来,厉家不一样,那是厉承钧亲自来。
  那前头挤得最凶的富太太一边用手拨开其他人往前挤,一边说道:“都别抱怨了,能抢多前面是多前面。”
  其他人听了她的话,也只好认命地继续搅动人群,拨开一条路来好穿过去。
  楚鸣谦看着她们这架势,忽然说道:“坏了。”
  子榧在前面,被这些人形坦克一撞,还不得飞出去?
  楚南星见哥哥抬手解下了脖子上的围巾,然后开始脱衣服,不由问道:“你做什么哥?”
  楚鸣谦说:“把衣服脱了好挤过去。”
  不然就子榧那小身板,怎么抢得赢人家?
  脱完外套之后,身上只剩单衣跟毛衣的楚鸣谦立刻就感到了冷。
  他抖了抖,连忙把围巾拿过来重新围在了脖子上。
  楚南星抱着他的羽绒服,像个胖乎乎的小企鹅一样站在原地,听哥哥对自己说:“你在这等着,就别上去了。”
  上面毕竟人多,他就怕一乱起来发生什么踩踏事件,顾得了楚子榧,顾不上楚南星。
  “我知道,你去吧。”戴着帽子全副武装的黑长直少女说,“我就在这——”
  她说着左右望了望,见到那边松树底下有个花坛,那边可以坐,于是抱着哥哥的衣服走了过去,“我在这儿等你们。”
  楚鸣谦点了点头,望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像在大海中跟着航行的巨轮,借助水流的力量轻松游动的海鱼一样,跟在那些开路的富太太后面钻过去了。
  远处的台阶上,楚子榧灵活地钻过了人群的缝隙,飞快地往上走。
  来上香的客人用的香都是在寺庙买的,寺庙也会做生意,整条台阶沿路都有小和尚在兜售。
  楚子榧在人群停下来的时候掏钱,买了一支香,一块钱。
  这香的粗细就是普通的线香,一块钱一支也不便宜了,其他讲究的富贵人家手里的香拿出来都有手臂粗,一百块都拿不下来。
  楚子榧对香的粗细并不是特别在意,反正心诚则灵,第一炷香就是第一炷香,不管它大小。
  他今年冲得那么快,就是想冲得靠前些,就算抢不到第一炷香,也能前排许愿。
  在医院的时候,哥哥以为他们没有听见,实际上他跟姐姐都听见哥哥想要姥爷能够醒过来,明年能和他们一起回家过年。
  但是这个希望过于渺茫,除了寄望于有限的医学手段之外,再借助一下神佛的力量,似乎也是多一重安慰。
  仗着年纪小,动作灵活,楚子榧一路披荆斩棘,登上了台阶尽头。
  台阶尽头是一个大型的广场,广场中央立着一个巨大的香炉,后方就是大雄宝殿。
  这广场上也是人挤人,就香炉前那一片是空的,厉家的保镖身穿黑色的西装,充满威慑力地在香炉周围围成一圈,把其他人阻挡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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