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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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数被抓住的感染者都通过各种方法自杀了,军部用不上这一部。
  这种精神类药品的计量需要掌握好,如果掌握不好,可能会使一个正常人瞬间变成一个疯子。
  可每个人需要的计量也不尽相同,所以在审问的过程中需要医生全程陪同,调整药量。
  楚锐拉开椅子,坐到舰长对面。
  舰长神色淡淡,即使他面前的桌面上已经摆好了需要用的药品和针管。
  要不是推开门的人太过出人意料,舰长恐怕会保持着这副表情一直到审讯结束。
  是廖谨。
  廖教授看起来也没有睡好,眼睛还有点肿,但是并不影响这双眼睛的美丽。
  他略卷的头发有一缕垂到额头上,又被自己掠到了耳后。
  楚锐看向廖谨,显然也惊呆了。
  廖教授?
  他这时候第一反应不是问廖谨怎么来了,而是想去挡一下舰长身上的血。
  虽然这一晚上的时间他只是采取了必要的手段防止舰长自杀而已,但是他之前受过的伤就已经不轻了,因此衣服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看上去十分狼狈。
  要是可以选择,舰长也不愿意面对廖谨。
  廖谨和楚锐两个人在他眼中俨然有了狼狈为奸的神韵,要是他知道两个人的关系说不定还能加上一句奸夫淫妇,不对,奸夫淫夫。
  楚锐没有开口,但是廖谨听到了他的声音通过终端传过来。
  您为什么会来?
  刘军医出了点小问题。
  要不是知道廖谨真的没有杀人的嗜好,楚锐真的会把他那个出了点小问题误解成他对刘军医做了些什么。
  楚锐道:我想,军舰上应该不止一个军医吧。
  您不欢迎我吗?廖谨问道。
  楚锐道:当然不是。
  有的时候廖谨说话温和,又相当讲究分寸,有的时候则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对答敏捷。
  廖谨朝楚锐点头一笑,然后去拿药。
  他身上穿着科研人员的衣服,长长的白色外衣,衣服的下摆一直到大腿那个位置。
  但是他里面还穿着昨天楚锐给他披上的薄外套,开了两颗纽扣,露出灰色的衬衣衣料。
  楚锐第一次有了想去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手掌心,去逃避一下现实的冲动。
  楚锐张口,道:您有经验吗?
  廖谨把药物抽出来,以一种相当笃定的语气说:并没有。
  舰长很想给廖谨鼓鼓掌,他发现十年过去了,对方在性格上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都让人很想杀了他。
  但是舰长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地位。
  楚锐看起来有点担心。
  廖谨拿出针管,看了一眼舰长的脖子。
  这样扎下去什么事情就都没有了,但是他不能这样干。
  楚锐不会忍受别人在自己面前把他要审的人杀了的。
  廖谨动作利落,虽然他没有注射精神药品的经验,但作为一个生物教授,他有配置药品的经验。
  他平静地给舰长打完了一针。
  楚锐忍不住道:廖教授,您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廖谨不解地望着楚锐。
  楚锐道:刘军医拜托您来的?
  对。
  那么,刘医生有没有告诉过您,这是什么药?楚锐直起腰,收起了刚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廖谨愣了几秒,之后道:刘医生说要配合审讯使用,我以为是精神药品之类的,难道不是吗?
  是。他确认。
  廖谨仍然不明白。
  楚锐看着还在不断向舰长血管里换换注射药物的廖谨,道:那么,您知不知道,军部使用的精神药品和市面上流通的那种不太一样,军部的药品不会成瘾,不过在让人失去防备和意识这方面效果一向不错。
  但是,这种药效非常好的药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楚锐看他镇定地把针管拔出来,补充道:每个人需要使用的计量不同,所以就需要医生有很高的注射水平和经验。
  如果注射少了没有效果,如果注射多了,人会死的很快。
  廖谨手里的针筒差点没脱手。
  楚锐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把针筒放到桌面上,对廖谨微笑着说:小心受伤。
  廖谨点点头,道:好的。
  他仿佛仍然沉浸在自己和杀人只剩下几毫克药物的距离的恐惧中。
  舰长很想露出一个微笑,但是这个气氛显然不是非常合适。
  而且,他现在也笑不出来。
  麻痹感瞬间从手臂顺着血管蔓延到全身。
  舰长咬咬牙,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他拼命地回忆自己受训时听过的课程。
  紧绷精神,无论听见谁的声音都不要放松警惕,因为那很可能是你的幻觉。
  尽量不要回答对方的任何问题,不要开口。
  他仍然能回忆起自己老师的话,但是现在,舰长确定了,那个看起来严禁无比的学者显然没有接受过审讯,他所有的知识都是通过书本得来的,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拒绝楚锐的命令。
  太难了。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一下子在口腔中扩散。
  但是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很疼,腥味也不是非常重。
  舰长只觉得浑身冰冷,他甚至看不清楚锐的脸。
  楚锐仍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冷汗已经把衣服浸透了,舰长艰难地抬起眼皮,在房间中的人身上扫过了一圈。
  他最后把目光停在廖谨身上。
  舰长看起来实在不怎么好。
  舰长仿佛才看见廖谨似的,他声音沙哑,语调沉重地问:你为什么在这?
  第29章
  廖谨的表情非常茫然,他听完舰长的话之后把头转向楚锐, 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元帅怎么回事。
  楚锐笑容温柔, 仿佛是在安抚廖谨,他比廖谨还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舰长的眼神似乎在看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重新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
  楚锐用笔敲了敲桌子, 示意对方向他这边看。
  舰长顺着声音看过去。
  那一瞬间楚锐发现他的表情近乎于惊恐。
  惊恐得楚锐差点没忍住去碰一碰自己的脸看看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楚锐道:你好,我是楚锐。
  舰长点头, 缓缓地说:我知道。他没等楚锐说话就道:我也知道, 你想听什么, 但我有一个要求。
  楚锐道:你可以说。
  舰长当然可以说, 但是允许与否就是楚锐的事情了。
  舰长道:我想让, 你的, 他顿了顿, 好像在思考廖谨的身份一样, 你的这位爱人先离开。
  廖谨脸上流露出茫然失措, 还有一点几不可见的紧张。
  楚锐握住了他的手,但是马上就松开了。
  快得廖谨甚至没有来得及回握。
  楚锐皮肤的温度比他热得多, 也更加像是一个活人。
  廖谨无意识一样地用手指擦了擦刚才被楚锐碰过的地方。
  别害怕。楚锐道。
  廖谨轻声说:我不是害怕, 我就是......他欲言又止。
  现在楚锐和廖谨关系本来就十分紧张, 舰长的话带来的结果是未知的。
  楚锐朝廖谨眨了眨眼睛,语气微微上扬, 居然有点像个孩子, 没事的。他说。
  廖谨看着他, 最终道:好。
  他出去。
  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
  楚锐转过头,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药剂带来的疼源源不断地冲刷着舰长脆弱的脑神经,他好像是在斟酌如何开口,也可能是因为疼痛而无法开口,过了好久,他才说:廖谨这个人,很危险。
  楚锐毫不意外。
  楚锐道;我现在更想知道,那个孩子的身份。
  孩子?
  和你妻子一起过来的孩子。
  舰长现在几乎对于廖谨的一切命令言听计从,他思考了片刻,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他道:他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楚锐点头。
  我,他看起来很想去捂住自己的脑袋,但是束缚带让他没法这么干,他颤抖着说:我根本,我最初根本不认识他。
  我离开基地之后就一直做一个舰长,我和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在一次短途旅行中遇到了我的妻子,我们很快就结婚了,我们过的很好,很平静。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模糊,可脸上却是面无表情,汗水不停地从他的头发间淌下来,舰长继续说:在一个月前,我遇到了他,也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我不认识他,但是他知道我的过去,他甚至知道我杀的那些人的名字。
  他拿这件事情做威胁?
  舰长痛苦地嗯了一声。
  楚锐笑了,道:这不是你的作风啊。
  什么?舰长没有听清。
  楚锐道:如果是你的话,直接杀了他就可以解决全部问题了,不用这么麻烦。
  舰长也笑了,他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舰长的笑声沙哑,仿佛是多年没有被润滑过的木门突然被打开,我承认,我确实是想杀了他,在我妻子什么都不知道前。
  我注射探索者太久了,他喃喃自语,久到我已经快要忘了失败是什么感觉。
  舰长抬头,你知道吗?被那样一个,一个孩子差点杀死的时候的感觉?
  楚锐道:我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舰长不理会楚锐话语中的嘲讽,道:他自称来自基地,目的是清缴叛徒,也就是我这种人。他可以随时要了我的命,我不是很在意,他回忆起当天的情况,你在基地那么久,你应该清楚注射了探索者之后,人不会有太多理智的。
  我让他杀了我,他随时都可以杀了我,我也做好了随时就去死的准备,这个准备我在十年前,我第一次注射探索者药剂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
  然后啊,他笑了,我的爱人回来了。
  舰长并不在意死亡。
  注射探索者药剂本来就是一件十死九生的事情,药剂可以破坏人体细胞,在原有的细胞基础上再次进行分化,因为迄今为止都没有研究出来的原因,探索者药剂在每个人身上的表现相似度很少,最显著的共同点就是死亡率极高。
  他早就不怕死了,但是他的妻子还很年轻。
  然后他告诉我,他可以放过我,但是我必须,他原本是在笑,但是由于控制不住表情,露出了一个非常古怪的笑容,我必须等待你的到来,我当时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但我还是等到了,在两天前,我接到了命令,让我在这里等待。
  几十个小时之后,我见到了你。舰长实话实说,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我起初以为他能说出这种话是因为药效让他疯了,结果并不是。
  他显然有目的,舰长道:别看我,我不知道他的目的。
  楚锐道:从上舰开始他一直保持安静,这样看起来,这个孩子,似乎十分无辜。
  舰长嗤笑道:您相信吗?
  楚锐反问道:我为什么不相信?
  舰长说:我现在根本没法思考什么东西,偶尔我也想过他的目的,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除了等着你,然后想法设法,把我,他,还有我的爱人带到军舰上来就什么都没做。但他这样波折,不会是只为了见你一面吧。
  说完舰长自己就笑了出来。
  他看起来举止正常,药物好像对他没有效果,实际上他极其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生怕多吐露半个字。
  你说他是基地的人,楚锐道,他这个时候脸上居然显示出几分笑意来,说不定他曾经见过我,然后爱上我,现在大费周章为了见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舰长勾起嘴唇,笑容十分不真挚,你说的是廖谨对吗?
  楚锐眨了眨眼睛,道:是因为你和你的妻子现在没法团聚,所以也不想看我的婚姻圆满对吗?
  舰长晃了晃沉重的头,竟然真的承认了,他道:我承认我说这话确实有报复的成分在,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我说的事情是真实的情况下,阁下,楚锐阁下,你很清楚我是什么人,但是你似乎并不清楚你的妻子不是清白无辜。
  楚锐玩着手里的笔,笔是从廖谨那拿过来的,廖教授仍然保持着手写的习惯,我又不是警察,他凑近了一点,好像要看舰长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一般,为什么要在意我的爱人是不是绝对的无辜?
  活着的人是不会撒谎呢?
  舰长道;绝对?
  他看楚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或者疯子,你说绝对的清白无辜?恕我直言阁下,您的爱人连无罪都算不上,您现在,他说的极度嘲讽,仍然觉得他只是在撒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是个可控范围之内的变故吗?
  廖谨是最初进入基地的那批人,他笑道:你,你们,你觉得你在基地里已经够生不如死的了,其实你才在基地里半年而已,廖谨他可是足足在基地里呆了两年呢。
  他那么漂亮,仿佛伸手就能掐断他脆弱的脖颈。
  可是呢?那么久过去了,有谁能够真正伤害到他?
  舰长第一次见到廖谨时,他才十五岁。
  十五岁的廖谨已经足够漂亮,他的面孔比玫瑰还要艳丽,笑容比舰长尝过最甜的糖果还要甜美。
  他要是像是楚锐那样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那么舰长无话可说,但是他明明已经身处地狱一样的地方了,为什么还会一如既往?
  基地每天都在死人,自杀,死于探索者药剂试验,或者是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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