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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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浅意惊疑道:“房里那人是谁?”
  青黛:“他叫宁危,一位无家可归的小朋友,现在在这里讲剑术课,每天辰时开课。你们认识吗?”
  三个队友再次齐声尖叫。宋浅意觉得好生丢人。
  青黛:“其实他准备毁道重修,等他没了修为,只剩下年龄小,我们都拿他当小朋友的。”
  驭兽师委屈地像个孩子:“不!我对他有阴影,见他一次就要被他打一次!”
  宋浅意推开房门,看见一个少年剑修在案前擦剑,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淡淡点头,算打过招呼。
  的确年龄很小啊。宋浅意也点头示意。
  驭兽师准备晚上睡在树上。
  黄昏时分,宋浅意再去医治荆荻,却见床铺空荡。她急忙出门去寻,却见宁危房间的窗前,立着荆荻身影。
  荆荻低着头:“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不求你原谅。”
  宁危没有应声,自顾自擦剑。
  荆荻队友们都很紧张,但两人相安无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荆荻伤势愈合速度缓慢,极少言语。队友们都觉心痛。
  直到虞绮疏打听到他们下落,天色未明便匆匆赶来。散修盟帮他们遮掩行踪,所以虞绮疏十余天后才寻到。他带来冰玉匣,匣中盛放荆荻的断臂,众人惊喜万分。
  “恢复又望,快去告诉荆师兄!”
  然而遍寻不获。
  郑沐急道:“荆师兄不见了!你们谁看到荆师兄了?”
  “不用找了。”宋浅意似有所感,低叹一声:“他走了。”
  徐三山欲言又止:“可他修为尽失,还断了右臂失了剑……”言下之意是,荆荻这等糟糕境况,该如何过活
  寒门城秋风萧瑟,荆荻踩着满地落叶,独自远走。
  这一走便杳无音讯,世人再见他,已是二十三年后。
  断臂没有派上用场,虞绮疏失落地回到长春峰。
  他才走过浮空吊桥,忽听到有熟悉声音喊他:“虞虞!”一位陌生美人飞奔而来,手脚并用地扑了虞绮疏满怀。
  虞绮疏大惊,慌忙推开投怀送抱的美人,浑身僵硬,又觉对方气息熟悉:“你……”
  蜃兽委屈道:“我是小蜃嗷。”
  虞绮疏将他转来转去,仔细打量:“真是小蜃啊!”
  “我化形了!”蜃兽又想抱上去。
  “可你现在这样,不能再随便抱我了。”虞绮疏见他眼神懵懂,立刻严肃补充,“也不能随便抱别人,别妖也不行。这对你不好!”
  他以前经常从鼠窝里抱出贪睡的蜃兽,督促其修炼。但蜃兽化形之后,拥抱就太别扭了。
  蜃兽想甩甩尾巴,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有尾巴了,蔫蔫地应声好。
  第159章 未来可期
  虞绮疏语重心长道:“你已经是只大妖了, 不能再睡鼠窝, 不可懈怠修炼, 知道么?”他觉得自己养了个儿子,未婚先当爹。
  蜃兽:“我会努力练的。我还要回妖界找前辈。”
  虞绮疏警觉:“什么前辈?你认识的新朋友?”
  蜃兽面露憧憬,伸开双臂比划:“对。他真是好威风一只蜃!有这么大!”
  虞绮疏又担心起来, 心想这小傻子不会被骗了吧。
  蜃兽一路跟在他身后,乖乖地帮他给桃花翻土、帮金钱鼠洗澡、修剪观景台草坪。虞绮疏暗叹,出去一趟, 竟然变勤快了, 看来儿大不中留,当爹要学会放手。
  因为人妖两界开通商路之事, 最近有很多人来拜访孟雪里和霁霄,虞绮疏作为长春峰弟子, 经常接待宾客。
  “虞师兄,你要的新蒲团送来了。”长春峰道童小槐带着一群小道童, 他们背后竹篓装满蒲团。
  “谢谢。”虞绮疏摸了摸他们的头,“放下去玩吧。”
  “虞师兄再见。”
  虞绮疏人缘好得出奇,上至各峰主长老, 下至年轻弟子和年幼道童, 没人不喜欢他。这种喜欢不是对霁霄的尊崇,也不是对孟雪里的认可,是发自内心的亲近。
  蜃兽看着虞绮疏抱出蒲团:“虞虞,这是干什么?”
  “明天要开论法会。”虞绮疏征用了这个壮丁,“来一起干活。”
  孟雪里和霁霄应各派请求, 召开论法会。霁霄可以比寻常修士更靠近裂缝,而孟雪里是唯一穿过裂缝,一游星河宇宙的人,众修士希望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启示。
  按道理,办会该择定吉日,由寒山广发请柬,请谁不请谁,能来多少人,安排住哪里,都很有讲究,至少可以看出霁霄对各派的态度。
  霁霄却觉得麻烦:“每日辰时来长春峰观景台,为期一月。”
  孟雪里赞同道:“至于住宿,寒门城里客栈多得很。”
  于是大家明白了,长春峰的态度就是一视同仁。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泽被整个修行界。
  “什么是论法会?”蜃兽跟着虞绮疏干完活,眼巴巴看着他,“明天我能帮忙吗?”
  虞绮疏挠头:“这个,要问孟哥和师兄,我做不了主。”
  “可以。”孟雪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还有重要事情交给你。”
  蜃兽激动道:“会显得我威风吗?”
  孟雪里摸摸他脑袋:“……超威风。”
  蜃兽开心地撒欢去了。
  “孟哥。”虞绮疏问,“那我能请朋友来吗?”
  孟雪里知道他下山一趟,在秋水会上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其中有几位才貌俱全的女修,误以为徒弟春心萌动,便打趣笑道:“当然,你想请谁都行。年轻人风华正茂,别辜负你的名声。”
  虞绮疏一头雾水,心想我有什么名声。
  第二日辰时,众修士早早等在山脚下,由寒山弟子接引,来到传说中的长春峰。
  深秋时节,花叶落尽,寒山群峰萧瑟冷肃。唯此峰春意盎然,郁郁葱葱。
  众修士一路赞叹,夸山水夸桃花,说只有这般宝地,才配妖王居住。好像从不记得,以前说过逆转天时的阵法铺张奢侈,霁霄真人过于宠爱道侣,而他道侣品味俗气。
  众修士登上最后数层石阶,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四面茫茫云海,群峰傲立。观景台并非什么楼台,其实是霁霄一剑削平山巅,产生的开阔平地,可这平地上并无宴席,连一张桌椅也无。
  有人拱手问道:“虞道友,请教论法会会场‘观景台’在何处?”
  “不敢当。”虞绮疏真诚道,“就在这里,大家随便坐吧。”
  “这……”众修士原地踟蹰,窃窃传音,猜测霁霄真人有何深意。
  虞绮疏无奈,示意众人看向不远处大树。孟雪里和霁霄正在树荫下打坐,两人气息融于自然,威压不露分毫,所以方才没人注意,此时见了,纷纷上前行礼。百余张蒲团摆在大树下、草地上,看起来随意又舒适,但人们只是看着,仍不敢入座。
  众人心想,最靠近剑尊、雪山大王的位置,一定是最尊贵的位置,面对面近距离聆听道法。若要争先,又怕被东道主不喜,该不该互相谦让表示礼貌和涵养?
  换做从前,不至于每人都瞻前顾后,但霁霄在明月湖一剑现世,震撼天地,修士们才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圣人与圣人之间,战力、境界也可能相差甚远。如果说归清刚跨过圣人境门槛,霁霄应在圣人境巅峰,不可相提并论。
  孟雪里没料到这僵局。按他的想法,来得早坐前面,来得晚坐后面,蒲团不够用,就席地而坐或站着听。修士声音灌注真元,整座观景台都能听到,坐哪里有什么区别。他无措地看了眼身旁道侣。
  霁霄伸手招了招:“过来坐。”
  众人随他手势向后张望,看见几位年轻人。
  “我,我们吗?”宋浅意指了指自己和队友,受宠若惊,见孟雪里也点头,才快步上前。他们受虞绮疏邀请前来,又怕与自家门派师友碰面尴尬,便缩在最后。
  宋浅意与队友入座后,不少人暗想:“几个晚辈怎么坐在最前面,岂不是乱了规矩?原来说随便坐,还真就随便坐。”
  众人后悔不迭,纷纷占蒲团坐下。
  坐看流云聚散,晨风拂衣,草甸清润,令人长舒一口气。
  别家举办论法会,需所有外门弟子辛苦操持,到了长春峰,虞绮疏一个人就能安排妥当,不需要好茶好水好名目,谁也别讲究,大家都轻松了。
  孟雪里抬头望天,直入主题:“我进入通天之门的缝隙,是机缘巧合,因祸得福。宇宙星海浩瀚无边,身处其中,一时飘飘荡荡,如无根浮萍,感到极度空茫悲凉,一时被星辰间巨力拉扯,似要坠入无底深渊,又觉极度恐怖。这种感觉很难表述,场景也难想象,请一位大妖来协助我……”
  孟雪里拍拍手,只见观景台另一边,一只圆润蜃兽化作原形,甩着尾巴奔来,长长吐息。
  坐在正前方的宋浅意与队友们首当其冲,被喷了满头满脸。
  蜃气愈浓,茫茫白雾笼罩众人,雾中星辰幻化,斑斓星云缓缓移动。孟雪里挥袖,打入一道天外星辰之力在蜃气中,虚景顿时鲜活逼真。众人怔然沉醉,不知身在何处。
  蜃兽昨天按孟雪里交代演练过很多遍,此时使出得心应手。
  “可以了。”半晌后,孟雪里说。他挥袖召来一道晨风,吹散白雾。
  话音一落,漫天星河消散,真实的青草、朝阳、云海重现眼前。
  场间寂静,待蜃气散尽,众人才渐渐回过神,对此赞叹不已:
  “宇宙神妙造化,可窥一斑。”
  “蜃气化景,如临真境,不愧是雪山大王座下大妖!”
  “据说此大妖曾经镇守瀚海秘境,应是霁霄真人先收服的。不过道侣一体,不分彼此。”
  蜃兽自信心大涨,觉得自己彻底告别了废兽标签,心满意足地甩尾走了。
  “我做人三年,于人族修行之道尚未精通。”孟雪里坦然承认不足,“请我道侣为大家论法。”
  霁霄开口道:“入定时坐在天际裂缝下,冥想星辰,可借助天外力量修行。我总结出一套法门……”
  他顿了顿,虞绮疏会意,拿出纸笔准备记录。长春峰师徒三人配合默契,论法会进展顺利。
  后来又有人提问,霁霄态度耐心,讲得鞭辟入里,切中肯綮,他讲完之后,便引导其他门派之间讨论。每派功法不同,各有长短,于飞升之道也有角度不同的见地。
  有秋水会在前对比,众人更觉霁霄与他道侣毫不藏私,讨论愈发热烈。
  南灵寺方丈感叹道:“修行界很多年没有这么好的论法气氛了,实乃我辈修士之福。”
  这场大会上,雾隐观阵符师变得直接,不再话中有话,云里雾里;松风谷的医修们变得有态度,不再跟风和稀泥;粗犷不羁的北冥山驭兽师变得谦虚,不再怼天怼地……众人直到离开路上,仍三两结伴讨论,看着天际裂缝展望未来。
  只有重修一世,更懂人心的霁霄,才能让各派暂时放下偏见和分歧,放下一争高低的骄傲和坚持,互相学习。
  寒门城客栈日日满员,一铺难求,各地修士齐聚寒山脚下,轮流上山参会。就连寒门城中最普通的贩夫走卒,耳濡目染之下,也被动了解到很多修行知识。尽管这些知识从前被当做修士的不传之秘、求仙问道的高高“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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