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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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话一说完,怜莺脸上一阵通红,偷偷瞄了江茗一眼,说道:“记住了,夫人放心。”
  卫氏这才又坐回去,一边指挥着下人做准备。
  江茗见状,小声问怜莺:“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秘?”
  怜莺从袖囊里掏出个护身符,递到江茗面前:“夫人说的,晚上给你掖在枕头下面。夫人特地去大相国寺求来的,求子符。”
  飞浮在旁听了,连咳个不停。
  “世子来了!世子来了!”下人从门口跑了进来,嘴里大喊着:“还有两条巷子,好多人!好大的阵仗!”
  江劭也跟着冲了进来,一把拽住那下人:“没嫁过人吗?!喊什么喊?不知道的以为咱们高攀了他们呢!这阵仗有将军回京时候大吗?一会儿都给我摆起架子来,不能让他们觉得咱们乐呵!”
  卫氏在旁听了,笑道:“怎么不能乐呵?今天是吉日,就是要乐呵。”说着,她让同舟拿了利市封包来,转手给了江劭:“去,让他们发下去。人人有份。”
  屋子里如今就剩飞浮、怜莺和江茗了。怜莺听着外面有了敲锣打鼓的声响,连忙拿过红盖头,给江茗戴了上去。想到自家小姐不省心,又连忙嘱咐道:“小姐,可切莫路上自己把这红盖头掀了,不吉利。”
  江茗正吹着盖头,听了这话笑道:“你就放心吧。母亲刚走,你又要开始唠叨了不成?”
  飞浮拉着怜莺往后退了一步,她是真的没想到,小姐也有穿上嫁衣的这一天,还来得如此之快。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还有!抱紧我!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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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虽说大胤重文轻武,可皇室择婚却向来偏爱武将家族,这更类似于一种不言自明的祖宗家法。面子上来看是门当户对,私下里却是拉拢暗示。
  殷楚成婚,尽管昭南王府人手不足,但这架子靖文帝总是要帮着给的,不然岂不是前后不一,留人口舌?更何况这要迎娶的乃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千金嫡女,就算是给江衡面子,也要将戏做足了。
  内务府和三衙拨出了足足的人马,前方开道的,后面簇拥的,至少有千人之众,一路花团锦簇。
  殷楚便在这些人的最前方骑着高头骏马缓缓前行。那鞍辔上涂有金色团簇荔枝花,坐褥也是白底金边,马头上带着细涂了白色油彩勾了金边的盔帽,甚至连鬓毛都梳理整齐,两侧盘了细碎的绦子。
  殷楚一身红衣,发丝也放了下来,剑眉低沉,压得目光敛容。黑红之色猛烈,却与这黑马白辔巧妙融合在了一起,衬的他愈发英挺。
  到了江府门前,殷楚翻身下马进了院子,江府则给那些在外候着的轿夫、侍卫分了花红利市。
  江茗刚听着外面吵闹,就听见婆子在旁说了句:“今日世子殿下实在是俊的很,小姐一会儿可要挺直了身板。”
  江茗微微点了下头,规矩等着。她此刻也不能淡定,这算是活了两世,可也是头次嫁人,即便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却难免紧张。
  “作诗!作诗!诗不好不能带新娘子走!”外面有孩童笑闹着,声音越来越近,应该是卫氏的亲戚。
  “哪儿来的作诗?咱们江府是簪缨世家,应该射箭。今日射不中,阿姐便留下了!”这是江劭在外面跟着起哄:“去把我那弓箭拿来,就那棵树那儿,立个草标。”
  殷楚站在江茗门前,轻轻叩了下门:“茶茶?”不知怎的,外面明明那么吵闹,他这轻轻一声落在江茗耳中,却是格外清楚。
  江茗“嗯”了一声。
  殷楚又说:“等我回来接你,不会很久。”
  江茗嘴里含了句“好”,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殷楚转身借了江劭根布绳,粗略缠在喜服广袖上,又从下人手里借过弓箭,颠了颠。
  江劭见他这幅模样,在旁小声说道:“殿下,您可以不射的啊!我就那么一说,您万一真射不中,难不成还不娶了?”
  殷楚不语,弯弓射箭一气呵成,那箭尖便稳稳的贯入草标正中,箭尾抖了两抖,不再动了。
  江劭在旁微张着嘴,他原本就是开玩笑,让人把那草标放的远了又远,也没想着殷楚能射中。此刻见了,倒觉得殷楚的功夫比自己更胜一筹,不由得有些惊讶。
  殷楚将弓递到江劭手里,冲他笑了笑:“日后你可要叫我一声姐夫。”
  江劭眨了眨眼,自己又拎着弓瞄了那草标半天,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那头殷楚又说道:“木簪青袖袍,茶香玉暖笼。西子萍聚,爱道月夜空明堤高柳。
  弄卷温茶候,不逊晴光潋滟。深情领略,是在解人,但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殷楚什么名声在外,这又是什么诗句?难得他正经一次,边上却又有人小声议论,说这定然是之前请人写了背好的,以防今日出错。
  原本会吟诗作词的人也不多,迎亲时新郎官儿念诗也常请人提前代笔,这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旁人倒觉得说这话的人实在没有眼力界儿,大喜之日说这些有的没的,便纷纷赏了他两个白眼。
  殷楚算是过了这关,在众人的簇拥跟随下推开了房门。
  边上有人递了打了喜结的红绸子过来,殷楚拿了一头,另一头他也自己攥着,不顾众人脸色的走到江茗身旁,将那头递到江茗手里,看着她握好了。
  江茗低着头,从红盖头下面的缝隙中看见殷楚的手,他手掌上还有些老茧,手指却细长,骨骼分明。江茗不由得感叹,怎么就有人脸长得好,手也长的好呢?
  待她慢慢站起,殷楚这才又轻声说了一句:“跟着我,慢慢走。”
  殷楚带着江茗先去主堂拜了江衡和卫氏。江衡仍是一脸严肃,语气硬邦邦的交代了江茗两句。倒是卫氏,险些又流下泪来。
  两人出了主堂,江茗小声问道:“我这是要盖着这盖头一直到晚上吗?”
  殷楚愣了一下,又听江茗说:“他们都说世子殿下今日俊得很,为什么我成亲反而看不了?”
  外面人不知两人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停在原地,生怕错过了吉时,便在一旁催促了起来,谁知这时候殷楚突然伸手掀了江茗的盖头。
  “如何?可嫁?”殷楚嘴角扬起,看着江茗。
  江茗点了点头:“可以。”
  殷楚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江茗,从怀里取出一根用金子和琉璃扭成的山茶发饰,给江茗别在了头上。“原本想夜里那群婆子们围着的时候给你戴的,做个样子。可现在又觉得你头上缺了点什么。”
  说完,殷楚在一群大呼小叫声中,将那红绸子一扔,拉起江茗的手朝外走去。
  这便是昭南王府的疯世子了,做事随心所欲,不拘礼数,可在他身旁的人却觉得舒坦无比。
  外面的人也都惊了,一面是头次见到没有红盖头没拉红绸子的新娘子,一面是被今日这对新人的容貌震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殷楚倒也不慌不忙,转头问江茗:“坐轿还是骑马?”
  荒唐到了这里,江茗也不管了,权由得自己开心。她便问道:“现在去昭南王府还要多久?”
  “前面还需开道,约是小半个时辰。”殷楚答道。
  江茗一听,连连摇头:“那我还是坐轿子,骑马骑这么久,人都累坏了。”她话音一落,又猛然想到自己今日穿的是太和楼的装饰,连忙改口:“还是骑马吧。”
  今日好不容易出次风头,给自己的店铺打个招牌,又能怎样?成亲重要,但银子更重要!自己的婚事,自己都掏了银子了,难不成还不能赚些回来?
  殷楚原本也不是恪守规矩的人,方才都那般掀了盖头,此刻也全都随她,便先让江茗坐好,自己则在下面牵着马步行。
  江茗没想到,自己这行举吓坏了卫氏,倒是江衡在旁说道:“我江家的女儿,想怎么嫁就怎么嫁!将门女子,就该骑马!”实在是护短极了。
  打从最开始,江茗便不甚在意这江府一家的亲情,有种走完过场就走的意思。可她的性子又实在和原主又天壤之别,原主胆小谨慎,处处看人眼色,被江宛欺负了也不敢还击,心里苦闷却仍强颜欢笑,只盼着他人突然有天良心发现。她又无技艺傍身,之后也只是风雨中飘摇的叶子,前程后路统统交由别人掌管。
  江茗却因着江宛最开始的陷害闹了那么一出,替原主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反而让江衡和卫氏心疼,也明白她是何等处境。她和江劭相处也平淡,与京中诸多贵女几乎毫无往来,唯有一个怀寅公主也是个真实热忱心肠,不搬弄是非,心思更没放在宅斗之上,让人无缝可叮。
  后来陈千一家来了,前有铺垫,后面再反驳更加容易,卫氏和江衡便更心疼她。
  看上去这只是一句话便能解释清楚的事儿,可若江茗没有底气,怕也是会卷入这后宅的争端当中,为了一丝半点的利益争得头破血流。
  毕竟是血脉相连,江衡和卫氏之后便对她十分上心,真真的千金回府了。此次大婚更是抬了满堂礼,浩浩荡荡铺满了整个街面,人人都说不知道他日江宛嫁于太子的时候,这镇国大将军府又该怎么办?可江衡和卫氏才不管呢,女儿人生就这般出嫁一次,若不能做的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可是苦了女儿这些年。
  虽是到了如今,江茗仍是不能将江衡和卫氏看做自己的亲生父母,但却也感激且体谅他们的舐犊之情,便也诚心诚意的和他们正常交流,而不是抱着一开始和卫氏虚与委蛇的心态了。
  一路走来,殷楚便当真在她前面牵了半个时辰的马,引了无数眼光,江茗只恨现在不时兴什么婚礼赞助,不然自己打着商铺的旗号,也能好好打次广告。
  到了昭南王府门前,孙喻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一见到车队立刻就将“三煞”放了出来,又怕他们跑了,围做一团。
  边上还有下人在吵闹:“孙叔!您不是说您之前就看着王爷成婚的吗?怎么到了今个儿这么手忙脚乱?!”
  孙喻拍了下那下人的脑袋:“我说了是我看着的,又不是我动手!”
  那时候皇后还在,宫里又有那么多内侍司事,哪里用得着他们这些侍卫动脑子?如今却不同了,这是昭南王府设府以来,第一次大婚,府里又没有个女眷操持,孙喻想破了脑袋到处打听,又自我总结了一番,这才安排下去。
  眼看着队伍越来越近,孙喻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往前虽然想起来苦涩,但今天却是个大好日子,王妃若是能看见世子成婚,在天之灵也会保佑咱们王府一切顺顺当当,往后的日子,便会越来越好。”
  “孙叔,您念叨什么呢?”那下人问道。
  孙喻连忙抹了把眼睛,往前走了两步:“世子来了?世子……”
  他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看着穿着大红喜服的殷楚牵着一匹马走在最前面,马上坐着的,那红盖头都没的,难道就是世子妃?
  孙喻吞了下口水——管他呢!看着世子挺高兴的!
  他冲了上去,将手里捧着的三个罐子递给殷楚:“世子,除煞了!”
  殷楚将罐子依次递给江茗,里面分别是豆谷、糖果和铜钱。三煞指的是乌鸡、青羊和青牛,凡是三者在门,新人不得入,便要用谷子和草料引它们离去。可这草料总是寒掺,后来慢慢演变,便用糖果和铜钱取代,也有了另一层的新意。
  “哎,府里怎么没铺青毯?这小姐可怎么入门?”从江府来的婆子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孙喻在旁愣住了,连忙问道:“什么青毯?”
  “新娘子进门脚不能沾地,得铺青毯子,一直到新房里。”一见孙喻那样子,婆子就知道他们给忘了,也难怪,这昭南王府里没个主事儿的女人。她这便赶快叫人去街上买,看看能不能快些买到一匹,切莫耽搁了时辰。
  孙喻哪里想到这时候还出枝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周围的人也渐渐聚了上来,全都往这边张望着,盯着坐在马上的江茗过眼瘾。
  殷楚四周打量了一圈,眉头轻轻蹙了一下,随后便抬头冲江茗伸出手:“跳下来。”
  江茗:“这就走吗?”
  殷楚点了下头:“我抱你进去。”
  江茗指了指自己:“我?”
  边上有人看来,殷楚笑着说道:“不然我抱谁?一会儿要过吉时了。”
  江茗抿了下嘴唇:“那你接好了。”
  “嗯。”
  大红的喜袍鼓噪着风,像只蝴蝶飘在空中似的,又稳稳的落在了殷楚的怀里。殷楚打横抱着江茗,低头小声说道:“得罪了,不然不知道在外面还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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