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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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粮站不承认,让咱们再交一次怎么办?”
  “反正哪个弄丢的哪个负责,咱们家是不会再交的。”
  ......
  他们的愤怒不是没有理由的,落烟坪好不容易交齐了上半年的公粮,结余的不多了。而到公社报备交公粮的日子是统一的,现在收条不见了,要是粮站的人黑心,不承认他们交了公粮,那简直要了所有人的命。
  周保生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事情是这样的,昨天送粮的人里,只有大壮背了个布包。大军怕汗把收条汗湿了,就交给了大壮保管,今天早上大壮才发现收条丢了。”
  “都是你个臭婆娘,我回来累得快死了,叫你帮着把收条收好,就被你弄丢了,你怎么不去死?”林大壮面目狰狞,骂得咬牙切齿。那么多谷子,他怎么赔得起?
  周冬桃不敢看众人,她勾着头,抽抽搭搭地辩解着,“这事能全怪我吗?你明明看到我在给花儿洗澡,也不把袋子放高点,要不怎么会被华儿拿走?”
  华儿是他们三岁的女儿,身子小,脑袋大,现实版的小萝卜头。花儿是华儿的妹妹,刚一岁,眉心有颗血痣,红艳艳的,非常漂亮。
  “你他/妈的再狡辩两句试试!东西收捡不好,还有理了你?不是他们拉着,看我打不死你!”
  林大壮的话让陆晴川心里发寒,出了这样的事,两个人都有责任。而林大壮却毫不犹豫地把问题全部推给了妻子,如果换成是她犯了这样的错误,远征哥哥一定会独自扛起所有的责任的。
  “好了,大壮,现在吵也解决不了问题。你们把家里的角角落落找清楚没有?”周保生强压着满肚子气,好声好气地问道,落烟坪的天就要塌下来了,他得撑住。
  周冬桃木然地摇着头,“我从昨天晚上找到现在,哪里都找遍了,都没有。肯定是华儿拿去玩了。”
  周保生对着人群里那个怯生生的小女伢子招招手,“华儿,快过来!”
  瘦瘦小小的小丫头扁着嘴巴走了过去。
  “你有没有从你爹的布袋里拿出一张纸来?这么长,这么宽。”周保生比划了一下,希望小伢子能想起来。
  第七十四章 林大军放大招了
  华儿大概是被吓坏了,不管周保生怎么问,她都一个劲的摇头,最后呜呜大哭起来。
  周冬桃心疼孩子,哀求道:“我已经问过华儿了,她才三岁,什么都不记得。收条是我弄丢的,你们要杀要剐冲我来,放过他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的话触及了陆晴川心底最柔弱软的地方,康有志故意整陆家时,爸爸妈妈就是这么护着她的。
  周保生见盘问不出什么,摸了摸华儿的大脑袋,“我的意见是这样的,大壮、冬桃再回家好好找找。实在找不到的话,我去一趟粮站。大家先回地里上工。”
  一整天,落烟坪都笼罩在压抑的氛围中,村民们没有心思上工,时不时去林大壮家打探消息,希望有奇迹发生,但全是悻悻而归。
  陆晴川有点恍惚,在她的印象里,收条到最后没有找回来,周冬桃上吊死了。因为出了人命,此事不了了之。
  只是可怜了花儿,林大壮带着她做不了农活,便把她过继给一个亲戚家。大约是过小年前后,那边来人通知,说花儿被人贩子给拐走了,也有人说是他们把人卖给了人贩子。
  令陆晴川意想不到的是,前世她还见过花儿。那是在15年之后的一个夜晚,已经事业有成的马南湘约她去白云市唱卡拉ok。
  在酒店大厅的舞台上,一个跳着脱/衣舞的女孩疯狂的扭动着身体,眉心的红痣似血。凭直觉,陆晴川觉得她就是花儿,可惜,女孩什么都不记得了。
  狗血的往事令陆晴川心浮气躁,她把连枷傍在仓库上,跟陈小凤交代了一声就走了。
  林大壮家被翻了个底朝天,屋里没个落脚的地方。周冬桃抱着花儿缩在堂屋一角,身上的湿衣服快被体温蒸干了。
  周保生怕她想不开,特地让伍月婵来陪着,并把林大壮安排到了隔壁队送东西。
  “嫂子,我该怎么办哟?”周冬桃两只眼睛哭得肿得像核桃,“屋里翻了好几遍了,万一粮站不承认,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出了这样的事伍月婵更恼火,又得她们家周保生擦屁/股了。但她是来劝人的,只好咬着牙说些宽慰的话,“冬桃啊,你莫多想,收条是大军亲手放进布袋的,就算是华儿扔到哪里,咱也找得到。”
  听到“布袋”,陆晴川灵机一动,她跟伍月婵和周冬桃打了个呼招,进了灶房。
  那只布袋仍挂在板壁上,陆晴川取下一看,里头四盒火柴、两包盐、一叠稻草纸,一盒中华牙膏。
  挂好布袋,她一转身看到了华儿。
  昨天送公粮的每人跑了三个回合,回来得晚。听说这布袋一直挂在这里没动过,大家推测是华儿搭着椅子把收条翻出来扔了。
  她顺手搬来一把椅子,招手叫华儿过来,“华儿,站上去。”
  无论陆晴川怎么哄,华儿都不敢,怯生生的摇头,“我怕。”
  “不怕,姐姐抱着你。”
  “不要!”华儿挣脱她的手,扭头就跑。
  一团疑云堵在了陆晴川心里。
  吃了夜饭,曹格里专程上林大壮家走了一趟,告诉陆晴川收条还是没有下落。但消息传得飞快,听说隔壁好几个队的人都晓得了,“还有啊,明天老支书带林会计一同去乡里,找粮站的人交涉。”
  “要是粮站的人不承认怎么办?”陈小凤担忧的问。
  “不会的,听说林会计跟粮站的司磅员是高中同学,由他出马,保证一要一个准。”
  听了曹格里的话,陆晴川放心了。不管什么年代,只要关系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不晓得怎么回事,陆晴川一整晚睡得迷迷糊糊的,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早上头疼的厉害,好不容易爬起床,陈小凤慌慌张张进来了,“川川,林会计找你。”
  陆晴川一愣,“有没说什么事?”
  “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具体的没说。我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管他安的什么心,既然找上门来了,就得会会他。陆晴川迅速地洗漱完毕,来到灶房。林大军忙站起身来,“晴川,本来今天是我陪老支书去粮站的,昨天夜里队里的牛病了,这阵子老支书还在跟兽医忙活着。他让你跟我去一趟粮站。”
  “为什么?”陆晴川没有半句多话,她一不是队里的干部,二不是林大壮家的人,周保生让她一个外乡人去处理这样的事,不是很奇怪吗?
  “老支书说你办事稳妥,有你陪着他放心。”林大军一口一个老支书,就是存心用周保生来堵陆晴川的嘴。
  他今天办的可是大事,没有人做见证不好。陆晴川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周保生很信任她,但她刚来这边不久,各种各样的关系网她不懂,这样不会妨碍到成事,为了这一天,他已经蓄谋已久了。
  再者,这是一次难得的单独相处的机会,可以增进陆晴川对他的好感。当然,他会在路上制造一些小意外,像他这种前途无量、长相出众的人物,万一小女伢子把持不住,二人就生米煮成熟饭了呢?
  他脸上那隐隐浮动的笑看得陆晴川心里直发毛,可周冬桃护着华儿的神情总会出现在她脑海里,那张脸在最清晰的时候,会突然变成杨喜莲的样子,她咬牙答应了。
  从落烟坪到乡里的路,前世陆晴川走得多了,闭着眼睛都能走到。
  上了干狗岭,林大军故意上了小路。这条路在山岭中绕来绕去,两旁全是遮天蔽日的树木,一路上几乎没有人家。这荒郊野岭的,喊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可以任由他胡作非为。
  这么美好的事,想想就开心。林大军往前走了几步,没听到后头有动静,回过头来,见陆晴川站在原地没动,担心她起疑心,便开始讲大道理,“现在交公粮的人多,我同学肯定很忙,我们要赶在她上班之前把事情解决了。这条路到乡里最近了,指定能赶得上。”
  第七十五章 霸王硬上弓
  “哦,我还以为你走错路了。”陆晴川的表情青涩懵懂,心里却将林大军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钻树林子,不是摆明动了邪念?敢打她的主意?这丫的还嫩着呢!“那咱们赶紧走吧!”
  二人到了鸡公岭,到了这一段,就没人家了,陆晴川留了个心眼。
  果不其然,刚才还在不停说话的林大军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警觉地四处张望着。
  “怎么了?”陆晴川晓得他在营造氛围,人家表演得这么认真,她当然得好好配合嘛!
  “嘘!”林大军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同时往后退了几步,跟陆晴川只有一步之遥了,“你有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表情很到位,但眼神有点飘,差评!看姐的!陆晴川双手抱胸,战战兢兢地问:“什、什么声音?我没、没听到。”
  林大军指着某个方向,“好像是从你背后传来的,又好像是那边。不对,应该是我背后,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你大爷!你就自信满满地等着我瑟瑟发抖地扑到你怀里吧!陆晴川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张得圆圆的,“有、有什么呀?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咳咳!林大军被她陡然转变的画风呛得咳嗽起来,刚才明明吓得魂都没了,怎么一下就淡定了呢?他尬笑道:“没什么吗?那就好!”
  这个办法行不通,还有其他办法。林大军仍然走前头,耳朵里不停地回响着马南湘的话,只要拿下陆晴川,陆家那么多好东西便是他的了,而且这女伢子身材好,皮肤好,长相甜,等以后他是城里人了,带着见亲戚朋友,也勉勉强强拿得出手。
  过了鸡公岭,是个陡下坡,有些地方与地面接近70度角了。
  “晴川,这一段不好走,你走前头,我跟着。”眼下天时地利人和,林大军准备实施第二个计划了。
  陆晴川往山脚望去,若是她走前面,林大军完全可以从背后偷袭她,她要是不从,很有可能被他推下去,“这坡陡得吓人,还是你走前头好了,万一我刹不住,还有你在前头挡着。”
  “行,随便你高兴,那你在后头小心点。”林大军没有太过于坚持,怕她起疑心,尽最找些轻松的话题聊,这样容易放松警惕。
  陆晴川晓得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故意跌跌撞撞,走得慢腾腾的,与林大川保持着两米的安全距离。
  在最陡的那截,林大军放慢了脚步,显然是准备动手了,陆晴川佯装不知。
  眼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林大军猛的蹲下身去,系鞋带。坡这么陡,她肯定刹不住。他趁机抱住她往下滚,把这婆娘吓得迷迷糊糊的,等滚个两丈远,就是平地了,正是霸王硬上弓的好时机。
  等生米煮成了熟饭,他便是铁打的城里人了,乡里那趟可去可不去。
  然而,现在的陆晴川已经不是前世那个脑子缺根筋的人了。她早把这人渣的想法猜了个十之八九,见到林大军蹲下身,她非常敏捷地一脚踹了过去,那丫的就像根大木头,一头扎进了旁边长满刺的野灌木丛里,惨叫着滚出了几丈远,听着都肉疼。
  “林会计,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陆晴川使出吃奶的劲憋住笑,把林大军扶了起来,好好的一张脸被刮了好几条血痕,下巴上还插着一条刺。
  “别动!”陆晴川用指甲掐住刺头一用力,剩下的半截刺断在了肉里,她又用指甲刮了几下,痛得林大军嗷嗷叫。哼哼哼,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林大军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十行纸,抹干净脸上的血迹,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他压根没想到被陆晴川反算计了,只当出门没看黄历,行了背时运,再也不敢造次了。
  发现陆晴川好像在盯着纸看,他赶快把纸捏成了团。
  路上耽误的时间多,到粮店快十点了。林大军的同学黄芸芸刚称完热水坑生产大队的公粮,这位姑娘长得又粗又壮,小眼睛、大嘴巴、蹋鼻梁,五官搭配得很具有挑战性。
  “哟,大军,你这脸怎么的了”?问话的是热水坑生产队长黄二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大军别过脸去,“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丢的收条还没找到?”这是天大的事,附近的生产大队已经传遍了。
  林大军无奈的摊摊手,“要是找到了,我还能来这里吗?”
  乡下人都习惯帮着说好话,黄二狗也不例外,“黄同志,等下麻烦你帮大军好好查查。”
  黄芸芸皱了皱眉头,她对落烟坪没有什么好感,年年交公粮跟鸟拉屎似的,今天两担,明天一担,每次统计得她头晕眼花。
  这回终于一天交齐了,居然把收条弄丢了,又要给她添麻烦。不过,来的是林大军就不同了,在学校她就相中了这位公认的才子,可林大军对她爱理不理。收条补不补得成,就看他的表现了。
  “你们生产大队的收条丢了?”黄芸芸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
  林大军的确看不上她,乡里粮站的司磅员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别人送公粮来,过个秤吗?整天跟些农壮汉打交道,能让他当上风光无限的城市人?鬼才信!
  还是陆晴川这样家世好、长得好的人靠谱。因此,林大军没打算讨好黄芸芸,他有他的如意算盘,“黄同志,我们生产大队是前天送公粮过来的,你应该记得吧?”
  都有求于她了,说话还这么硬气?黄芸芸心里有气,特别是目光落到陆晴川身上时,脸更黑了,他找了对象,还比她好看,带过来是几个意思?
  对上黄芸芸吃人的目光,一个念头在陆晴川脑海里闪过,林大军怎么好像不是在处理问题,而是在激发矛盾呢?
  陆晴川一连退了好几步,拉开了跟林大军的距离。
  黄芸芸以为她示弱了,用鼻子哼了哼,“我每天收那么多公粮,怎么记得哪个跟哪个呀?”
  林大军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不记得了可以查查嘛,收条不是有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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