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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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老太受不了这种哭哭啼啼的气氛,打断道:“你们可别在这怪来怪去的了,听着就觉得难受得很,好不容易亲人相聚,得说点好事高兴高兴才对嘛!”
  喜妹附和道:“就是就是。”
  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了的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是啊,这可是大好事,不能哭的。”
  谢庭宗坐到谢知隶的旁边,先给了他一个有力的温暖的拥抱,继而笑着给他低声说起了京市亲人们的现状:外公身体好转,堂叔和堂姑虽然工作上有所调动,但好在安全无虞,姑奶奶一家人现在仍旧在被密切观察,听可靠消息,暂时不会出状况……
  谢知隶听着他的诉说,忍不住又开始抹眼泪了,只不过,这次是一边抹眼泪一边笑着的。
  其他人相继找理由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了久别重逢的爷俩,脉脉温情在昏黄的油灯下流淌,絮絮低语让这个夏夜熠熠生辉,连窗外恼人的蛙鸣都显得比平常要柔和得多、悦耳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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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嘴上埋怨着侄孙的自作主张,但是,不能不说的是,谢庭宗的到来对谢知隶来说是一剂强心针,这段时间以来,他原本已经有些佝偻的身体重又精神了起来,脸上也时常带着笑意,不像之前那样高兴时脸上也略带苦色。
  谢知隶的变化肉眼可见,但是,除了亲近的人以外,仍旧没人察觉到什么异常,或者说,即便察觉到了变化,大家也只会在心里偷偷嘀咕几句罢了。
  毕竟,对队员们来说,多一事本就不如少一事,更何况还是他们避之不及的坏分子的事。
  大家不敢也不想管坏分子的事,但是,对于知青点的八卦,大家还是很热衷的。
  刚迎来第一批知青的时候,第三小队的队员们也像其他队的人们一样,对城里来的所谓知识青年饱含期待,但日子一久,认识到领导们就是把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弱鸡送到乡下来分农民口粮的“真相”之后,大家对知青就没什么好感了。
  只不过,没好感归没好感,不影响大家对知青、城里人和城里生活的好奇。
  故而,知青点的一点风吹草动,总是能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生产队。
  尤其是这一批新知青来了之后,知青点简直是超乎寻常的热闹,彻底满足了队上那些八卦婆娘的看热闹心理。
  今天是周月大骂褚茹茹,明天就是褚茹茹气哭周月,后天是老知青里的女知青联手“镇压”两个新来的女知青,大后天就是男知青和女知青闹起来了……
  知青点成了戏台子,你方唱罢我登场,反正就是没个清净的时候。
  林建设向来是懒得管知青点的事情的,只要他们不闹到他面前来、没折腾出大事来,他都会装作不知道,任他们自己吵吵嚷嚷。
  知青们内部吵来吵去也是他们自己的事,他要是掺和了,十有八九讨不着好,说不定还会像隔壁公社的一个队长一样,被知青告到知青办去,平白吃一顿挂落。
  自打知道隔壁公社的那个倒霉哥们的下场之后,林建设面对这群轻不得重不得的知青,大多数时候就像是提前做了家翁——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但是,装聋作哑只适用于他们不闹到他跟前的时候,像现在这种情况,这招就不管用了。
  当然,他现在也不想用。
  “什么?!你们想去种石斛?!”他满脸不敢置信,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几个知青。
  他此时有点发懵:是他听岔了,还是他们脑子有问题?
  且不说他们种田都能伤着种苗的“战绩”,单说换人种石斛这事,他们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会为了他们换掉本队兢兢业业的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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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这几个知青,都属于那种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的人,年纪都不大,资历最老的也就来了一两年,资历最浅的,也就是才来不久的周月和褚茹茹了。
  他们经历的下乡生活,全都是第三小队种铁皮石斛赚钱了以后的日子,不像前几批来的老知青那样吃了不少苦头。
  没吃过大苦头,说话做事自然也就没有老知青老实了。
  这不,连这种不用想就知道不可能的要求都敢往外提了。
  他们当中的个别人倒是从林建设的反应中察觉到了事情可能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但是,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还是一无所察,仍旧在那昂首挺胸地说着自己的诉求:“凭什么这种好伙计都被你们队上的人占了呢?我们知青也是生产队的一份子,也应该被一视同仁才对!”
  林建设简直要被这几个蠢货给气笑了:“凭什么?凭这技术是队上的人自己想出来的,凭咱们队员都是吃苦耐劳、兢兢业业的好同志!你们想捡便宜掺和一脚?想要一视同仁?要是真一视同仁,你们这群又懒又馋的早就被饿死了!就你们干的那活儿,给你们算工分就是对你们另眼相待了,还想掺和种铁皮石斛的事情,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能耐!”
  他丝毫没有要照顾知青面子的意思,鄙夷的话就像连珠炮似的往外吐:“我们队上的日子是从种铁皮石斛之后好起来的,你们觉得,我像是那种为了名声不要里子的大傻帽?为了你们夸我一句一视同仁,就把你们这些连庄稼都伺候不好的懒汉往石斛那安排,我图啥?图你们懒?图你们干活不仔细?图你们想得美?”
  知青们的脸涨得通红,脾气大的甚至已经准备开始嚷嚷了。
  没等他们嚷嚷那些有的没的,林建设就直接转身走了,嗤笑道:“我可真是闲的,正事不干,听你们在这狮子大张口。”
  压根没给他们继续发挥的时间。
  知青们瞠目结舌,相互对视了几眼,只能悻悻地回了知青点。
  “队长说话也太难听了吧!”褚茹茹没好气地埋怨道,“不就是想要公平正当竞争嘛!竟然这样说我们!谁稀罕!”
  一个黑瘦黑瘦的小眼睛男知青附和道:“就是!本来就是队上分工不公平,还不准我们受害者提出来了?什么人呐!我们就应该把这种不公平的现象上报到知青办,让他们还我们一个公道。”
  周月对林建设的态度和话也很生气,本来也想埋怨几句,但死对头骂了队长之后,她突然就不想骂了,不然的话,岂不是显得她好像在附和死对头的话一样?她才不要这么没面子呢!
  其他人都在七嘴八舌地埋怨着队长和第三小队的队员,就她一个人闭着嘴一言不发,就显得她很突兀了。
  本就气不顺的褚茹茹见了她这副“不与人同流合污”的样子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阴阳怪气地说道:“有些人可真是精明,我们去找队长要公平待遇的时候她就跟着混,见要不来好处了,她就又开始装好人不说人坏话了。我提醒一下某人啊,想两头讨好的时候,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其他人顿时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周月:是哦,刚才她虽然一起去了,但也没说多少有用的话,现在更是一言不发,难不成她还真的存了两头讨好的心思?
  周月被死对头的话和众人异样的眼神搞得浑身像是被刺扎了一样的难受,暴跳如雷地回道:“褚茹茹你少在那阴阳怪气挑拨离间!”
  “我挑拨离间什么了?!我说的是事实,你本来就什么都没说,不是在装好人是在做什么?怎么?就你高尚脱俗不说人坏话,显得我们好像都不是好人一样!”褚茹茹挑了挑眉,振振有辞地说道。
  “你胡说!”
  褚茹茹越说越来劲,声音也越来越大:“我是不是胡说,大家都知道,你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相信大家也都心里有数。我告诉你,你这种对革命一点都不坚定的人,是不配得到最终的胜利果实的!等我们争取来了公平的机会,你这种首尾两端的小人也绝对不应该存在于我们的竞争行列当中!”
  褚茹茹一直看周月不顺眼,逮着一点小事都能跟她吵个半天,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了大把柄,当然要死死抓住不放,争取将她打落泥潭不得翻身,顺便为后来的争夺种植铁皮石斛名额提前扫除一个竞争对手。
  周月被她的大帽子扣得心慌慌,脑子一时转不明白了,只知道嚷嚷着“你胡说”“胡说八道”之类的话,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能有效为自己辩驳的话来。
  她气得眼眶通红,指着褚茹茹的手也微微颤抖,有心想说自己没有两头讨好的意思,但磕磕巴巴了许久之后,到底没能说出来,索性捂着脸夺门而出,冲出了知青点。
  被他们闹腾的声音吸引出来的其他知青出来看情况时正巧撞见了这一幕。
  “晚饭都好了你们还在外头叨咕啥呢?……小周知青这是怎么了?不吃饭往哪跑呢?”轮到今晚做晚饭的男知青说道。
  他不太会做饭,所以每次轮到他做饭的时候,他都会格外小心谨慎,生怕把大家的口粮给煮坏了,一心一意地盯着锅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故而,他只知道外头有人在说话,并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与压根没听的做饭男知青不一样,其他知青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格外真切,脸色也就格外难看。
  章彤已经和二妮记得的上辈子一样,被公社初中招去当了老师,只是,她的粮食关系还在第三小队,农忙假时也得回来帮着队上干活,平时放假也会回第三小队的知青点住。
  有工作、资历老、为人和善……她现在是第三小队知青点里当之无愧的老大姐。
  故而,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是老大姐先站出来问话:“你们真的去找队长说要换活儿了?还直说了要种铁皮石斛?”
  褚茹茹有点怵难得黑脸的章彤老大姐,不太明显地缩了缩脖子,没敢吱声。
  小眼睛男知青理直气壮地回道:“队长处事不公,你们胆子小都不敢去说,我们就只能为了革命事业的纯洁性去找队长谈话了。”
  老大哥夏卫民黑着脸骂道:“你们不要脸就算了,少在那扯些冠冕堂皇的大旗!眼红人家的手艺就直说!”
  小眼睛男知青眼底闪过一丝难堪,但面上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夏大哥,我们尊敬你是咱们知青点的老大哥,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这样侮辱我们!我们知青本来就是生产队的一份子,大家都一样劳动,凭什么这种重要的活儿只能由队员们自己干?这不是在防着我们知青嘛!我们又不是贼偷,我们是堂堂正正下乡支援祖国建设的知识青年!”
  声音洪亮,语气坚定,要不是大家之前知道了他们骂人时的嘴脸,恐怕还真会被他给绕进去。
  夏卫民严厉斥责道:“你这就是在丢我们知青的脸!人家林队长什么时候防着我们了?明明就是我们知青大部分人都比不过队员能干,种铁皮石斛又不是撒种子、除草这种轻松活儿,为了不功亏一篑,选最能干最细心的人去做这个工作,有什么问题?第三小队的日子这几年才稍微好过了一些,大家都能吃饱饭了,你们在这作妖,是要搞历史倒退主义么!非要闹得大家都饿肚子或者都瞧不上咱们知青才好?!”
  参与了这件事的几个知青被骂得都是脸红脖子粗,立场不太坚定、本就是跟着别人一起人云亦云的一两个人甚至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谢庭宗冷眼瞧了许久,在小眼睛男知青还要继续唱反调之前,终于出言说道:“你们大可以去找别的生产队的知青聊一聊,问问他们在干的是什么活,年底能分多少粮食和钱,平时分下来的口粮又是些什么,再来考虑去告咱们队长的可能性。”
  相比其他地方对知青的不待见和待遇克扣,第三小队真的算是良心中的良心了。
  活尽量分得轻省,口粮不打一点折扣地往下分,年底的工分钱和粮食也是按照队员一样的标准分……换做别的地方的知青,能有他们这的知青一半舒坦,就该笑了。
  闹着要公平的那几个知青未必不知道其他地方的知青待遇没他们好,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老话自有其道理。他们知道自己过得不赖,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想要干更舒坦更轻松的活儿。
  谢庭宗瞥见了他们脸上的神色,突然冷笑道:“要是你们还是觉得队长处事不公,想要你们所谓的公平,那不如你们趁现在天还没黑,赶紧往公社那边赶呗!找大队,找公社,找知青办,都行,好好告咱们队一通,告队长他们给你们吃太饱了,让你们一天到晚吃饱了饭没事干,闲得慌!”
  第85章
  被谢庭宗这么夹枪夹棒地讽刺了一通之后,以小眼睛男知青为首的那几个知青一下子就怂了。
  虽然仍旧不忿于队上的“区别对待”,但是,他们也知道,就算他们真的去告,也是告不赢的。
  知青办确实会站在知青们这边,但那也得知青们确实受到了压迫才行。
  像他们这种有吃有穿没被克扣、也没被安排什么重活累活的情况,以对分配的活计不满为由去告,即便是知青办想站在他们这边,道理上也说不过去。
  这种铁定告不赢的告状,拿来吓唬吓唬人还行,他们却是不敢真的去做的——告输了的后果可想而知,他们作为外来户,跟本地人硬刚,还是站不住理的硬刚,不被针对记恨才怪呢!
  他们偃旗息鼓了,可事情并未因他们的偃旗息鼓而平息,他们闹出的这场闹剧当天就在队上传开了。
  喜妹作为第一个研究出铁皮石斛种植方法的“祖师爷”,自然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
  刚知道有知青跑去队长那闹着要名额的时候,喜妹是一脸懵圈的:“……咱们队上种石斛的人,不都是自己报名然后筛选考核的嘛!他们想来做,自己报名等着考核不就完事了?找建设堂哥闹有啥用啊?他又不管这个。”
  听说了这事之后立马来隔壁找妯娌和侄女唠嗑的刘大菊一愣,立马乐了:“嘿,还真是!今年的报名还没开始呢,以前也明明是他们自己不报名,咋还能怪到建设偏心眼上呢?这事压根跟他没啥关系啊!”
  喜妹一脸认真:“是啊,建设堂哥只管报名的,名额是我和两个大徒弟最终定的呀!”
  林老太原本还皱着眉头有点生那些不着调知青的气,被喜妹这几句话一说,忍笑道:“那照你这么说,他们该来找你才对?”
  闻言,喜妹连忙猛摇头:“不行不行,找我干啥?我不给走后门的!”
  刘大菊和林老太对视一眼,哄然大笑,都没有告诉她那群知青压根没想过通过考核的方式进入铁皮石斛种植地,任她继续误会着了。
  这场闹剧在第三小队虽然很快传开,但是在这天晚上并没有掀起什么水花来,听说这事之后,大家的反应都和刘大菊、林老太他们差不多,起初肯定是会有点生气的,但是比起生气,更多的是无语和暗下决心,往后待那些知青可以不用那么客气,也不用暗中照顾着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知青点的闹剧还在继续,这次,压根没有给第三小队的人息事宁人的余地——
  周月失踪了!
  昨晚周月夺门而出之后,压根没有回来,而她同屋的三个女知青都是当时一起去找林建设的一员,回屋之后,有的心烦意乱地早早睡了,有的以为她是去另一个屋子找别的女知青睡去了,有的则巴不得她不回来,当然,最后这个特指褚茹茹。
  机缘巧合之下,周月的失踪,直到第二天一早准备吃饭上工时,才被发现。
  老大哥夏卫民的脸立马就黑了。
  章彤当机立断,让跑得最快的一个老知青去队长家找队长,拜托队长召集队员赶紧找人。
  林建设得知消息之后第一反应是想去晃晃那群知青的脑子里的水——好好一个大活人,丢了一晚上才知道丢了?没长眼睛还是没长嘴啊?看不见也不会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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