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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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钧扣住她的腰,与她分开些距离。
  喘息渐渐平复,外头依稀有脚步声,该是厨上送餐食过来了吧?
  顾长钧垂着眼,没有瞧周莺,只是轻轻推了推她,淡声道:“你去吧。”
  周莺眸中还有沉溺在亲热中的迷乱,她怔了下才回复清明。
  顾长钧的面容隐在昏暗的阴影里,瞧不清,瞧不透,周莺虚软无力的站起身,整了整衣裙。
  她迟疑地喊他:“三叔……?”
  顾长钧陡然抬起眼:“你要留下吗?整晚。”
  周莺心跳漏了一拍,小脸变得惨白:“三、三叔,我去了。”
  一路小跑奔出门外,她心脏还在扑腾扑腾地乱跳,——太吓人了,三叔太吓人了!
  落云早在焦急的等着了,一见周莺就忙上前来:“姑娘,侯爷是不是又斥责您了”
  周莺没说话,小步地朝前走着。
  锦华堂里,春熙和老夫人回报着柏影堂看见的事儿。
  “……姑娘哭了,眼睛都是肿的,侯爷脸色很难看,不知又为着什么事。”
  老夫人叹气:“这个长钧 ,一个老爷们,总欺负个小姑娘做什么?我原就知道他不赞成收养周莺,那个身世,早晚对咱们家是祸害。不怪他心里不高兴,他走到今天,是九死一生换来的……”
  老夫人没有说下去,她面容悲戚,扭头看向窗外。
  春熙懂。她在老夫人跟前伺候许多年了,大爷和侯爷为着什么事闹掰的,莺姑娘又是怎么被接进门的,她都知道。
  老夫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相争,眼睁睁瞧着侯爷因大爷而离家独住,又眼睁睁瞧着自己未落地的长孙成了死胎,大儿媳妇儿饮恨而终……
  那些记忆,太沉痛了。
  老夫人轻易不肯想。
  一想,必然要受不了的。
  春熙也明白老夫人的心意。不若还是早点把莺姑娘嫁出去吧,留在家里,侯爷心里总会不快的。
  春熙试探道:“前儿族里的大堂奶奶又来递帖子,说她娘家侄儿和嫂子想进来拜会。侯爷前几天不在,怕老太太没心情,不若过两日请进来,陪老太太说说话?”
  春熙说得委婉,老夫人听懂了。
  族里那位沈氏,一心想把莺丫头说给她侄儿,门第也不算差,父亲是地方大员,管着江南最富庶的那块地届,这孩子自己上进,今年开春来赶考,中了二甲第四,如今候在京城,等着补缺儿。祭礼上来过一回,虽没喊到跟前见一见,侧面打听了,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在家里行五,是嫡出。周莺若嫁过去,不必担宗妇的责任,小两口有公中养着,也能过得不错。再叫长钧在六部给他寻个位置,将来留在京城,周莺出嫁了也能常回来瞧瞧。
  顾老夫人点了头,就趁初二这天天气好,请了沈氏过来做客。
  两厢没明说,却都心里明镜似的,那沈公子果然前来,在锦华堂撞见了周莺。
  那日陵园祭拜,一群顾家族里的子侄议论周莺,沈嘉就在旁听着,还顺势打量了周莺。
  他上了心,多方打听周莺过去的事,越听越喜欢。
  这姑娘,就没人不夸她的。模样出众也还罢了,竟还如此贤良至孝。
  沈嘉一上心,就再也放不下了。
  在锦华堂,沈嘉见到了女装的周莺。
  薄施粉黛,穿一身素蓝裙子,打扮得不显山不露水,那张明艳的脸却夺了所有的目光。
  沈嘉瞧得痴了,险些闹出笑话。周莺察觉到他的视线,飞快地退了出去。
  傍晚,顾长钧一散值就听说了沈嘉上门相看一事。
  他坐在案后瞧书,心里翻腾着,怎么也静不下来。
  饮了口茶,冷的,顾长钧一抬手将茶盏掼到了地上。
  碎瓷飞溅,吓得北鸣不敢近前。
  顾长钧抬眼,黑沉着脸道:“去把周莺喊过来。”
  北鸣缩了缩脑袋:“侯爷,莺姑娘这会子,约莫还在老夫人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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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周鶯在临窗大炕上描花样子, 陈氏在旁感叹:“还是年轻好,灵巧,眼睛也利。”
  老夫人笑她:“你才多大?说得自己多老似的, 我还没说自己老, 你倒感慨起来了。”
  陈氏笑道:“娘年轻得很啊, 旁人不知道的,咱们站一起以为是同辈人。”
  说得屋里头笑了, 老夫人拿美人捶作势敲她, 就在这时, 外头传报, 说侯爷来了。
  周鶯指头抖了下, 一笔花叶子明显描歪了。
  陈氏和周莺忙下地,顾长钧面无表情地进了来, 照旧问了安。
  老夫人道:“今儿你大堂嫂过来了,送了几包江南才下来的新茶,你尝尝看?”
  周鶯已收了针线簸箩,垂头立在一旁。顾长钧淡淡瞟她一眼, 周莺人一缩,福身道:“我去瞧瞧祖母的药好了没有。”
  顾长钧挑了挑眉,看着周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春熙上了茶,顾长钧抿了一口, 将茶搁在一旁,道:“不怎么样。”
  老夫人失笑:“哪里不好了?你这个人啊。”
  顾长钧不语,老夫人续道:“沈家公子我见了, 模样过得去,人也温厚,他喜欢莺丫头,将来不会亏待了她。”
  顾长钧垂着眼,默了片刻,方道:“母亲,周莺的婚事,儿子只怕要插一回手。”
  **
  柏影堂,绣榻上,顾长钧拥着周莺。
  她嘴唇已经肿了,颈上也留了淤紫的痕迹。
  顾长钧掐住她的腰,恶狠狠地在她唇上咬了一下,“沈家公子如何?喜欢吗?”
  周莺已经连求饶都不能了,三叔像是疯了,只要发出一点儿声音,就缠得没完没了。
  周莺满头是汗,艰难地摇了摇头。
  顾长钧伸出一手捏着她下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这么狼狈,这么妩媚,这么勾人。
  他讥诮地道:“叫沈家知道,你日日在自己三叔的房里,躺在这张榻上,他们会怎么想?”
  周莺难堪地别过头,泪水落到身下的毯子上。
  “三叔……”
  她哀求着,有些事虽不能改变了,可她还能自欺欺人,顾长钧这些话,简直把她的尊严也都揭开去了,叫她躲都没处躲。
  顾长钧奚落够了,缓缓直起身,周莺失了钳制,瑟缩着爬了起来。
  顾长钧走到桌前,从抽斗里拿出一只玳瑁盒子。又走回来,把东西递给周莺,“上回北上,给你带的东西。”
  周莺指尖还在颤,哆哆嗦嗦地将盒子打开。
  一对攒花点翠耳坠子。
  顾长钧道:“路上想着你,就买了。”
  周莺给这话打得措手不及,懵然抬眼,想不到这话是从三叔口中说出的。
  顾长钧抚了抚她头发:“周莺,给我点时间。”
  周莺望着他,眼眶缓缓地湿润了。
  “不会叫你不明不白的跟着我。”
  他说。
  周莺手上一松,那盒子掉到了裙摆上。
  顾长钧拥住她,重重地吻了两下。
  “我可能,要领兵去打仗。漠北情势变了,上回说去晋阳,其实是去边镇迁移民众。”他低声道,“战事凶险,我怕回不来,反而误了你一辈子。所以不曾承诺什么。”
  周莺紧紧攥着他的袖子:“三叔能不能不去……”
  他捧着她的脸,将额头抵在她额上,“罗百益已经被抽调去了北关。他不熟悉北漠的情形,我在那边有眼线。”是非去不可。
  “战事还没打响,何时出战,是未知之数。”顾长钧道,“若我能平安归来,周莺,我们可能还有一场更大的仗要打,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面对?”
  周莺没想过这些。自从顾长钧情不自禁的吻了她,她镇日就如活在不真实的幻像里。
  贪恋这片刻温存,又不敢太过奢望。
  尤其这还是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
  她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去想。
  一想,就没法子面对他了。
  顾家的名声,祖母,二婶,所有人会怎么看她?外头会传成多么不堪的样子,三叔在朝堂上做官又怎么面对同僚?
  她对他没奢望。他热情也好,冷漠也罢,她都能接受。
  在她心里,这段关系根本就不可能长久。
  三叔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他那样冷静,绝不会容许不利于自己的情况发生。届时三叔会怎么对她?
  她从来不敢奢望,自己会成为别人心里不可替代的人。这一生,飘摇如浮萍,从来都是她百般的挣扎讨巧。就连祖母,曾经也只怪她毁了顾家原本的平静。是养父的故去,才叫祖母对她的态度改变了。觉着她是养父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所以想要尽可能地处置好她的将来。
  不论真相如何,她已经心满意足,有这样一家人,肯给她一个栖息之所,叫人不敢轻忽她,作践她。足够了。
  记忆中那个久远的红衣女子的身影,已经在她生命中越来越模糊了。她接受自己作为顾家的养女而活着,如今她所拥有的的,也不过就只有这一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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