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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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季然瞳孔蓦地睁大。
  “只是这手上缺件趁手的礼物,郑公子扇上鱼儿佩甚和本宫心意,想来谢指挥也会喜欢。”嬴晏声音顿了顿,夹了若有若无的威胁,“不过依着谢指挥脾性,应当不愿知晓此物曾被别人用过,郑公子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郑季然僵立在原地,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明、明白。”
  嬴晏满意他的识趣,又问:“多少银钱?”
  郑季然讨好道:“既然送给谢大人,岂敢收钱。”
  嬴晏浅浅一笑,“方才所言,郑公子是忘了么?”随着话音落下,郑季然感受到压在他脖子上的利刃又紧了几分。
  “三、三千两。”郑季然磕磕巴巴。
  “银钱晚些我会遣人送去安平侯府。”嬴晏应下,将手中扇子抛给郑季然,语气嫌恶警告,“本宫不好龙阳,郑公子莫要再出现在本宫面前,若有下次。”
  嬴晏声音微顿,声音愈冷:“别怪本宫手中刀剑见血,到时候连累了整个安平侯府,郑公子你可是罪人。”
  郑季然战战兢兢,忙点头应下,却不想脖颈压上了刀刃,瞬时鲜血直涌,他顿时恐惧由心起,涕泗横流哭道:“我日后绝不会出现在殿下面前,殿、殿下可否先将刀松一松。”
  他还未及冠,如此年轻,不想英年早逝。
  嬴晏没再难为他,微微抬手,示意陵山陵玉松手。
  郑季然松了一口气,忙伸手去摸脖子,低头一看,便瞧见了一手的鲜血,红得刺目,他登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嬴晏吓了一跳,心神微慌,死了吗?
  一旁陵玉道:“殿下莫慌,他应当只是晕了过去。”
  嬴晏松了一口气,长衣巷这边多住王公大臣,郑季然是安平侯嫡子,若是身上带伤昏厥在这里,怕是不好交代。
  “陵玉,你把他送回去。”
  陵玉应是,微微弯腰,便将郑季然扛在了身上,轻身朝安平侯府而去。
  夏风卷过长衣巷,身子纤弱的少年站在巷口,衣袂翩跹,额间碎发垂落,纷扬在白皙的小脸上,模糊了视线。
  她手里握着鱼儿佩,又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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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上善院。
  过了夏至之后, 天色渐长, 虽是傍晚,但光线尚且明亮, 屋里没有掌灯,谢昀拎了一卷新书, 等嬴晏过来,酉时过了一盏茶, 却不见她身影。
  谢昀皱眉:“陵石。”
  一道暗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旁, 谢昀指腹压在书一角摩挲,心底萦绕着淡淡烦躁,他吩咐:“去看看嬴晏到哪儿了。”
  陵石奉命离去, 刚行至上善院门口, 便与陵玉迎面相逢,他形单影只一人,身边不见嬴晏身影。
  “十四殿下呢?”
  十四殿下?
  陵玉愣了一瞬,心头登时涌上不好的预感:“殿下与陵山还未回来?”
  陵石闻言,心里暗道不好,莫非事了?想起这段时日自家二爷对嬴晏的在意,陵石微微担忧,若是十四殿下遇险,怕是要掀起不小的波澜。
  两人折返上善院。
  ……
  上首男人气势压迫骇人, 陵玉自知失职,神情战战兢兢,冷汗直流, 将方才在长衣巷口发生的事情谨慎细致地描述了一遍。
  鱼儿佩?
  谢昀自是不信嬴晏是要拿来送他,此时他微垂着眼睫,指尖搭在桌角轻敲,若有所思,她是去玄玉阁了么?
  恰巧此时,前去长衣巷探人踪迹的神鸾卫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人,正是陵山。
  陵山衣衫有些凌乱,沾着泥土。
  谢昀抬眼望去,轻敲的指尖一僵,凉漠无情的眼底闪过一丝忧慌。
  陵山与陵玉都不在嬴晏身边?
  从阳回禀:“大人,属下刚至长衣巷,便瞧见陵山躺在地上,十四殿下不知所踪。”
  “属下被人从后面敲晕,未能瞧见容貌,不知何人带走了十四殿下。”
  陵山神情愧歉跪地。
  随着话音落下,谢昀手中握着的书本化作齑粉,纷纷扬扬飘在空中,上善院的气氛仿佛又压抑了几分。
  心平气和数十年,已经许久没过如此情绪起伏了,他不敢想象,再失去嬴晏一次是什么滋味。
  谢昀周身戾气压迫,波涛汹涌,弥漫着风雨欲来之感。
  从阳与陵石诸人跪地,大气不敢喘。
  作为肃国公府精挑细选培养的暗卫,却被人一手敲晕,连反击之力都没有,陵山汗颜无地,抿唇道:“属下无能,甘愿领罚。”
  天色不知何时黯淡了下来,谢昀的脸颊埋在阴影中,莫测阴谲。
  陵山被人一击即晕,可见来者武功高强,却并未伤其性命,谢昀思忖着,修长的手指轻握,青筋隐现,一瞬间脑海里便涌现数个猜测。
  从阳小心翼翼开口:“大人,属下已经下令,凡是进出燕京男子,无论身分贵贱,皆要细细查探。”
  “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谢昀压下心底阴霾,声音沉冷:“张贴十四皇子画像,无论男女,皆要严加搜捕排查,若有提供线索者,赏金千两。”
  封锁城门?
  无论男女都要严加搜捕?
  从阳神情惊愕,有些不可置信耳里听到的话,正欲再次确认一番,抬眼间瞥到那双幽凉眼眸,蓦地周身一凉。
  从阳连忙应是,率一队神鸾卫匆匆离开。
  “按照名单顺序,挨个查探各个府邸的动作。”谢昀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唇角挂着阴森森笑容,又吩咐道:“把安平侯府给本座围了。”
  “是。”另一队神鸾卫领命退下。
  说罢,谢昀拎了雁翅刀往外走,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脚步一顿,眼神暗了暗。
  一道仿佛掺了冰碴的冰冷声音传来,“派人去山海关,查探陈文遇现在何处。”
  陵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点头:“是。”
  *
  彼时,城西城隍庙。
  后殿一间屋里,嬴晏与陈文遇对面而立。
  屋内弥漫着淡淡檀香,幽和宁静。
  方才在长衣巷口,她刚将鱼儿佩收好,便感受到后面有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一回首便瞧见了陵山躺在地上,没等细想,就被陈文遇带到了此处。
  “你不是在山海关监军吗?”嬴晏不自觉地往后躲了躲。
  瞧见人防备模样,陈文遇神色微暗。
  “回来看你。”陈文遇压下心底阴郁,假装没瞧见她戒备模样,只声音温和道:“前天晚上做了噩梦,梦见殿下出事了,心里放心不下,赶回来看看。”
  嬴晏愣了一瞬,因为心里担忧才回来看她吗?
  陈文遇又解释:“我此次是偷回燕京,沈嵩并不知晓,谢昀一向与我不睦,若是被他得知,上禀陛下,怕会性命不保,方才敲晕你身边暗卫,也是迫不得已。”
  嬴晏也知此事攸关性命,缓缓摇了下头,“梦里的东西哪能当真,陈公公冒此性命危险回来看我,不值得。”
  陈文遇笑笑:“在我心里,世上没有什么比殿下更重要。”
  嬴晏神情不自然,以前她听这句话只觉得暖心,如今却心底五味陈杂。
  她寒暄道:“陈公公在幽州可还好?”
  “一切安好。”陈文遇淡声回,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嬴晏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从怀中摸索出一个镶嵌螺钿的戗金漆盒递给她。
  在微弱光线映照下,螺钿折射出漂亮的色彩,精巧华贵。
  陈文遇指尖微动,便露出一条手串,约莫有二十来颗打磨的不甚圆润的珠子,淡淡白紫色,温润无暇。
  “这是?”嬴晏狐疑看他一眼,不明所以。
  陈文遇道:“幽州反叛已经压下,余下戎狄叛军不足为惧,闲来无事时,我去了几次海边,打捞了一只砗磲。”
  他偏头静静看她,眼底情绪翻涌如海。
  “我听闻砗磲避邪驱凶,便亲手打磨了这串珠子,想送给殿下。”
  嬴晏神色复杂,她看得出来,陈文遇是真的在记挂她。
  可是,他喂她喝加了乌芝草得汤药时,也是真的忧心她身体。
  嬴晏淡淡一笑:“有劳陈公公记挂。”
  陈文遇瞧她神色,眸色微暗,继续道:“世上除了殿下,我再无人可记挂,我们这些宦官,身子残缺,受尽朝臣嫌弃,拼了命的往上爬,然而生前死后,皆遭人唾弃。”
  闻言,嬴晏抿了唇角,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安慰。
  她忍不住微微偏头,打量眼前人,后殿里立着几盏昏暗烛火,光线笼罩下,头戴素色幞巾的男子眉眼清俊,气质温和内敛。
  此时看向她的眼神,一片清和,含着微不可察的痛楚。
  嬴晏唇角翕辟,安慰:“陈公公……”
  陈文遇摇了摇头,神情如常打断,语气温润,“不过幸好,比起其他宦官来,我很幸运,遇见了殿下。”
  嬴晏心酸。
  许久,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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