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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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渊谷的夜萤载青石板的小路之上摇曳,春芽鹿在谷中草地休息,双尾锦毛鼠则四处跑来跑去。
  聆音被朔雪抱到房间里,镶嵌在墙面上的烛石幽幽,倒显得天边月色愈加清冷。
  “师姐……”朔雪低低唤着,想在她脸颊落下一个吻来。
  聆音却伸手挡住了他的吻,轻笑道:“我有些累了,休息吧。”
  随手挑了件衣服穿上,聆音便和衣倒在了被褥里,被褥将她裹得严实,连手臂都未露出来。
  朔雪眼底晦暗一转而逝,他也跟着上榻,倒在聆音身侧。
  手臂悬在半空,犹豫再叁,还是伸手环抱住了聆音的腰,连同被褥一起。
  “师姐……”他的声音很低,也流露出几分脆弱,是那种,害怕失去某些事物的惶恐。
  她还未习惯月眠流不在身边,也不想,朔雪看到她身上的伤口。毕竟梅衍没有告诉他们实情,她与月神一族的交手,并且为此受伤,是不是也在梅衍的预料之内。
  ……答案其实很清楚。
  她只是有些不甘心。
  故而,她佯装无事的转身,抬眼看朔雪。
  “怎么一副要哭的模样,阿雪,我还在这呢。”
  右手手背上被削去的血肉已经长了回来,但若是仔细瞧,仍是能瞧出受伤的痕迹。聆音只好伸出左手,轻轻摸了摸朔雪的头。
  但朔雪身量比她高,她这般动作,实在有些别扭。
  朔雪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并未用很大的力道,只是眼底夹杂着情欲,又有一些,其它的情愫。
  “在师姐心中,有特别的人么?”他启唇,缓缓道。
  听到特别二字,心头不自觉的,浮出了月清源的名字。
  她总是说谎,欺骗他人,或是自欺欺人,但此刻,她却不想对朔雪说谎。
  “有。”
  “他很特别,却还不够……这份特别改变不了我。”
  话语刚落,她手便被朔雪握住,像是确认她在身边一般,极慢的与她十指紧扣。
  “不要改变,师姐只要保持现在这样就好。”
  聆音看着他的脸,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像是回答一般,回扣了自己手指。
  不要改变。
  又或是,她其实,早已经有所改变了。
  二人和衣而睡了一晚,在汤谷呆了几日,聆音便收拾东西准备前往锦城。
  得知她即将结成金丹,重山也分外高兴,又额外备了许多灵石让聆音带去锦城,拍下自己想要的灵材和法器。
  朔雪和锦玉虽是不舍,但梅衍不令他们陪同,他们自也没有办法。
  将灵石和法器都装进乾坤袋,聆音几乎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只得在原地等待溪月。溪月则在和梅衍对话,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下。
  “说起,这几日似乎不见大师兄?”聆音有些无聊,靠在树旁,问一旁的朔雪。
  “师兄前些日子带谷中弟子前往旧剑冢了。”朔雪回答。
  聆音淡淡的应了一声,之后便没再问。视线又转向溪月那处,他恰好刚和梅衍对话结束,和聆音对上了视线。
  她觉得梅衍此次让溪月和她同行,有些不怀好意。待她结成金丹之后,不会再这样事事都如梅衍的意。
  未避免张扬,二人此次结伴同行前往锦州,要前往纤云渡的渡口搭乘灵舟转而向锦城。
  晌午时二人便动身前往纤云渡。
  她坐在剑身上,溪月则站着御剑。
  每次和溪月相处聆音都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瓶子里一样难受。张牙舞爪挥出拳头,也像是砸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头,先前那些激烈的冲突就好像不存在过一样。
  可聆音还是牢牢记着他那一巴掌。
  “梅衍同你说了什么?”聆音先开口打破这片沉寂。
  “……没说什么,稍许叮嘱了些商会的规则罢了。”
  “罢了,反正你也不会同我说实话。”
  先前她病重时梅衍和他的对话,一定是二人为了某个目的达成了某种协议。而溪月所要,无非是原本的聆音能够回来罢了。
  轻易便能想到的答案,有些无趣。
  “我没有骗你。”溪月出声否认。
  聆音没有理会,二人又是一路无言,直到纤云渡其中一处渡口前。
  渡口停了一艘灵舟,能够容纳十五、六人还有余。船夫坐在甲板上,身上穿着青棕色的蓑衣,斗笠遮掩了他面目,只是从身形上模糊能瞧出约莫是为六、七十岁的老人。
  灵舟上已载了六位修士,无论男女瞧着都是面清目秀,俊秀可亲的样子。
  船夫抬手,朝溪月比了个二字。
  溪月没有多言,从袖中拿出了两颗中品灵石。
  那船家接过灵石,才放下船桨,让二人过去。
  尔后又过了不久,船上又来了两叁位修士,船家这才吆喝了声,要开船了。
  聆音打量四周修士,想来眼下前往锦州的修士,大多数都应当是为天罗商会的拍卖会而来。不过彼此间不熟悉,也并未有人上来搭话,聆音坐在船舱里,只是偶尔听到外头修士的闲聊。
  “听闻这次拍卖会上雍州的修士也会前来。”
  “若是能趁这次拍卖会结识些雍州的修士,拿到渡牌就好了。”
  两位修士在外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不过聊得都是些可以放上台面的事情,所以也没有什么避讳。
  青州灵气枯竭,里头的修士自然想往外处去,可资源越丰富,意味着竞争也越大。
  阴阳相生,物极必反。
  聆音听着有些无聊,又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溪月,他此刻正在盘腿打坐,闭目养神。聆音凑上前去,刚挪到他身边,溪月便一下睁了眼。
  娇美可人的面庞映入眼帘,神情却与他记忆中的不同。
  他其实早该习惯才是,否则每次看到她的脸,都是一种折磨。
  “这么警惕?怕我碰你?”聆音讥讽一声,随后退开身子,又靠在船舱上,“梅衍故意让你我同行,怕是想你我都不好过。”
  “不是的。”溪月出声为梅衍解释,“因为我对天地灵材较为熟悉,能够分辨好坏,梅先生才派我前来。”
  已经被破坏的关系,即便如今再去修补,他和聆音之间,也不可避免的有一道巨大的裂痕。
  怎么样才能令她原谅他……
  溪月微微蹙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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