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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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讲究个入土为安,而舟师,讲究个魂归大海。
  如果是土葬,便会投胎,还有来世,算是能量守恒定律范畴内。
  而舟师的海葬,不会投胎,而是成为蓝海英魂,成了英魂,留在人间,在海上守护着同袍们。
  除此之外,舟师还有一种水土而葬的说法。
  那就是一半尸身葬于海中,一半尸身,留在土里。
  这种半葬只适用于一种人,那就是令舟师蒙羞的人。
  半截尸身葬于土中,留在人间,无法转世投胎,半截尸身沉于海底,也无法成为蓝海英魂。
  这也是为什么白彪用尽全身力气将温雅斩成两截的缘故,上半身,留于地面,下半身,葬于海中,永世不得超生。
  上半身,在阎王殿门口遭受那些枉死的百姓们折磨,永远无法到达奈何桥前,而下半身落在海里,代表着舟师之耻!
  幽水城和水寨陷落后,秦游并没有派遣兵力镇守,实际上也镇守不住。
  其他城池的温家水卒们前往了浅海区域寻找温雅的尸身,可也只找到半截,所以他们知道,这是出身舟师的寇众们对温雅用了“半葬”。
  温家水卒,那些假子,那些将领们,愿意自刎,换取温雅的全尸,风光大葬,葬于海中,他们便会自刎于“海墓”之前,到了地下,继续追随温雅。
  “还我大帅尸身,我等,愿降,愿死!”
  听着城头上的高呼,秦狰突然有些垂头丧气,觉得这东海之乱,平的无甚意思,至少,这罗云道平的是丝毫意思都没有。
  因为,罗云道的温雅死了。
  秦狰满面憾色:“本世子竟无法与温雅对阵,实乃平生一大悍事。”
  其实武将之间也有鄙视链存在的,攻城的,看不起守城的,用计的,看不起用力莽的,陆战的,看不起海战的。
  就说这陆战海战,陆战讲究太多了,天时、地利、人和,辎重、粮草、后勤补给,军心、甲胄、武器,再看海战,就那地形,一望无垠的大海,比谁的船大,比谁的船猛,要么射,要么撞,这也就是说,兵卒勇猛与否,统军将领的指挥能力如何,对最终输赢走向之类的,影响都不太大。
  最主要的是,秦游用事实证明了这件事,他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秦游打遍东海无敌手,海王所向披靡已经到了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地步,可实际上呢,来东海之前,别说指挥战役了,他连条狗都没杀过,分辨东南西北方向还处于最初级的阶段----问凤七。
  因此秦狰以为海战就是这么回事,只要船够硬,拳头就够硬,整条狗统军都没什么影响。
  可现在来了罗云道,虽然没见到温雅,秦狰却心生敬佩之情,这种敬佩与国仇家恨没关系,只是单纯的作为将领,作为军中统帅,一种敬佩之情。
  没和温雅交手,可这一路上打的无比艰难,攻城容易,破城也容易,毕竟火药在手,飞云骑和骑司就可以将城门轰开,可进了城却是苦战的开始。
  攻城守城,攻的是个城门,守的也是个城门,一旦破了城门,那么就会军心大振或是大乱,胜利的天秤也会开始严重倾斜。
  可在罗云道,这种情况不存在的,即便破了城,军卒会反抗,百姓会反抗,两者唯一的区别就是兵器不同,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想将入侵者生吞活剥!
  挥之不去的画面,一直徘徊在秦狰的脑海中。
  那是他带领山民攻下的第一座县城,城门不高,十几支火药箭就把城门破开了。
  刀架在了一个握着木棍的农妇身上,农妇毫无惧色,不畏惧,也不怕死,高喊着温帅万胜,挥出了木棍,掉了脑袋。
  一路打来,这种事情比比皆是,军卒不怕死,百姓不怕死,当他们得知温雅已经死后,那已经不是不怕死了,而是死之前哪怕用牙齿咬,也要咬死一个垫背的,仿佛都疯魔了一般。
  事实上,这次来攻打罗云道战损出奇的高,路没走到一半,伤亡已经超过了两成,八百多山民战死,一千多人受伤,如果没有火药箭,如果没有飞云骑和骑司,如果带领的不是骁勇善战的山民,折损甚至要超过六成,而一旦战损超过四成到五成的话,军心就会降到谷底,仗也就没法打了。
  其实按照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夺了沙水城,秦狰也无法继续深入,只能等秦麒带着兵从沿海城市登陆,双方里应外合,如果单靠秦狰这剩下的八千人,最多再夺一座城。
  秦狰难免有些悲哀。
  温雅,如此都民心,得军心,麾下皆是虎贲之士,那死在幽水城的五千军卒,定是精锐中的精锐,可惜,都死在了火药箭下。
  “弟妹子,倘若交还了温雅的尸身便能收复罗云道,倒也不是不可。”
  秦狰看向斐云荣,问道:“你觉着如何,不会有诈吧?”
  斐云荣摇了摇头。
  她并不认为这些温家水卒的将领和温雅的假子会使诈,因为她能够看出来,温雅在罗云道是一种信仰,一种不容亵渎的信仰。
  斐云荣问道:“东海一家二姓皆是乱党,方不二已经被捉回了郭城,温雅虽未活捉,却有尸身,若是将尸身交还,他日回了夏京,如何对你夏朝君臣交代?”
  秦狰不屑的撇了撇嘴。
  没有自家三弟,朝廷官军不知要死多少人,别说东海三道,一道都打不下来。
  “暂且休兵吧,此事从长计议。”
  秦狰说完后,与斐云荣回到了军帐之中。
  二人沉默不语,谁也没想到,温雅都死了,可这罗云道的众多城池,竟然如此难夺。
  斐云荣思索了片刻,提议道:“如果是顾及你夏朝朝廷,不如修书一封询问齐王,要是齐王能够做主,夏朝君臣便不会拿此事做文章。”
  秦长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茬。
  他倒不是怕秦老大和群臣叽叽歪歪,事实上,这群人也不敢这么做,他主要是想打仗,痛痛快快的打仗,而不是靠半拉尸体收复了罗云道。
  叹了口气,秦狰道:“那便如此吧,等回了京,我去涠江打斐…不是,我打凉戎去。”
  斐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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