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占鹊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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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明晅轻笑一声,“现下的瑾言可真乖啊,不会总躲着朕,朕还是错了,不该为了一己之私误了你,瑾言,你快些醒来,朕心里怕的很。”
  贺兰松仍旧不答。
  红烛忽尽,帐内陡暗,卫明晅懒的起身,索性便歪在塌边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卫明晅便又醒了过来,取了温水来替贺兰松擦了身子,又端过炉上温着的药,抱起贺兰松,慢慢的喂起来。
  贺兰松神志不清,一碗药倒撒了半碗,卫明晅的龙袍之上也沾染了不少,他却浑不在意,将人慢慢放回去,又替他拭净了面上的药渍,盖好锦被,仍在他榻前坐着。
  寅时一过,他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头疼的越发厉害,但却惊喜的发现贺兰松退热了,甚至睁开了双眼。
  卫明晅扑过去,双手抚上贺兰松的脸颊,低声唤道:“瑾言,听得见吗?”
  贺兰松眼神迷茫,迟钝的转了转,最终落在卫明晅身上,呆愣半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瑾言,是不是疼的厉害?”卫明晅说到这里却红了眼眶,他的瑾言,总是为了他受伤受痛,而他,却永远无能为力。
  “明晅?”贺兰松哑着嗓子,迟疑着问道。
  “是我,是我,我是卫明晅。”
  贺兰松闭上眼,唇角露出笑来,他低声自语道:“你没死,好。”说完这句,便支撑不住,又倒头睡了过去。
  卫明晅忍耐许久的眼泪,再也忍耐不住,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许是放下了心中大石,贺兰松再没有闹腾,鼻息平稳,直睡到天光大亮也没再惊醒。
  张院使一早便请觐见,他担忧恒光帝不会照料人,因此一大早就赶了过来,看过贺兰松脉象和伤口后,却不免吃了一惊,果然是有圣天子庇佑,这最凶险的一夜竟如此平安度过了,不仅未再流血,更是退了热势,且脉静身凉,有向愈之势。只可惜药喂得不好,撒了半身,味道难闻得很。
  卫明晅见张院使眉头略舒,忙问道:“如何?”
  张院使不敢把话说死,只道:“眼下瞧来,并无大碍,但贺兰大人伤了肺脉,仍需仔细将养,恐热势反复,此处气候不佳,且药材不齐。”
  卫明晅不待张院使把话说完,立时便道:“今日便拔营回京。”
  张院使摇首道:“不可,路上颠簸,亦恐误了病情。”
  卫明晅难得烦躁,急道:“那到底如何是好?”
  张院使想了想,谨慎答道:“再歇一日,要看看伤情。”
  卫明晅自然知晓张院使说的是实情,当此之时,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一时,随行官员前来问安,卫明晅出帐见了众人,先派人快马加鞭回京取药。当日夜里,果然贺兰松又发起高热,好在有惊无险,天明时分,更是逐渐醒转。
  恒光帝大喜之下,遂令拔营回宫,因马车缓慢,日暮时分路程仍未过半。
  卫明晅小憩了一会,便喝令暂停行进。
  冯尽忠上前道:“陛下,您有何吩咐。”
  卫明晅穿上靴子,道:“朕下去透透气。”言罢下了龙撵,径直行到一辆四架马车前,顿住了脚步。
  冯尽忠会意,忙打起了帘子,卫明晅探头看时,只见贺兰松躺在那里,面色雪白,毫无生气,身上的伤口震破了,血已浸湿了胸前白帛。贺兰靖正抱着儿子六神无主,一时连行礼都忘了。
  “张院使,如何?”卫明晅蹙眉问道。
  张院使查探了伤口,道:“皇上,不能再行路了。”
  贺兰靖将儿子放下,下了马车,跪下道:“臣谢皇上体恤,不敢因犬子一人之伤误了行程。恭请圣躬先行,求皇上赐臣一顶帐篷,待犬子略好些了,臣再上路。”
  卫明晅不语,亲手扶起贺兰靖,他转身望向远处,冬日凄凄,荒草丛生,他却突然嗅到了烤肉的香气。
  旧年时光里,他和贺兰松、卫政和偷偷溜出来打猎,也是这样的薄暮黄昏,三个人打了野兔,便在荒林里生火烤肉吃。记起往昔,恒光帝心生感慨,神色数变,贺兰靖等人不敢揣度天子心思,只好躬身尽力,不敢相扰。
  “陛下。”冯尽忠轻咳一声,小声问道,“可要继续赶路?”
  卫明晅笑道:“不走了。朕突然想吃烤兔子了。”
  冯尽忠啊了一声,饶是他素来激灵,此刻应答竟也慢了半晌。
  卫明晅扬起手上马鞭,道:“禁军不是打了许多野兔么,挑几只肥的,朕今晚要吃麻辣兔头。”
  “啊?”冯尽忠不知所谓。
  “尽忠啊,御前失仪了。”
  “奴才,奴才这就去挑兔子。”
  沉水香的味道袅袅渗入鼻尖,隐约似有乌灵膏的清凉苦香。
  乌灵膏?是谁伤了吗?
  是卫明晅!
  贺兰松猛然睁开了眼,他正躺在踏上,绵绵暖帐隔着,看不见外间的光景,隐隐能听到缠绵的雨滴坠落。
  在落雨?难道还是那个深夜吗?
  贺兰松强撑着坐起来,只觉胸口剧痛难忍,低头看时,竟是挣破了伤处,血迹蔓延出来,碍眼的很,他这才记起那日的惊险情形,心中忐忑,记挂着卫明晅的安危,便要下榻,孰料躺的久了,乍一起身,眼前一片昏花,头晕目眩,险些摔倒在地上,他撑在榻边许久,右手无意中摸到了榻上的九龙寿字纹,不由心下大惊,这是龙榻?
  哗啦一声,锦帐被掀开来。
  贺兰松茫然抬首,却见恒光帝立在榻前,他墨发半散,穿着件雪灰色的暗花缎袍,边角绣着五彩云纹,脚上却并未着履,瞧来竟有几分狼狈之意。
  卫明晅见贺兰松醒来,心下大喜,急道:“瑾言,是我,你总算是醒转了?”他言语未尽,便瞧见了贺兰松胸口的血,立时便蹙起了眉,将手上的书卷顺手扔到榻上,扶着贺兰松躺回去,“怎么还是流血,朕叫张院使来瞧瞧。”
  贺兰松总算回过了神,一把拉住卫明晅的衣袖,问道:“你伤到了?”他一开口才觉出声音嘶哑,咽中更是干渴疼痛,一时却也顾不得了。当日生死关头,他只记得将恒光帝护在了身后,至于后来到底如何,却半分也记不起了。
  卫明晅顺着贺兰松的力道弯腰,半跪在龙榻上,轻声道:“噤声,我连油皮也没破,还是当心你自己,到现下伤口仍未长阖,只怕以后有的罪受。”
  贺兰松却似浑然不在意自己,当下只是傻笑,“你无事便好。此处是何处?已回京了吗?我父亲呢?”
  卫明晅眉间忧色不减,却强笑道:“你先好生养着,等睡足了精神,再一一告诉你。”
  贺兰松苦笑道:“睡的骨头都散了。我咽干的很,可否。”
  卫明晅假装听不见,只拍拍贺兰松额头,“那也不成,先换了药再说,不许乱动,你看,又出了汗。”他侧首扬声道:“尽忠,去请张院使来。”
  冯尽忠在外间答应了,贺兰松哎呦一声,便要起身。
  卫明晅忙按住了他,喝道:“胡闹什么?”
  贺兰松露出为难之色,急道:“这是龙榻,臣,臣。”
  卫明晅笑得不明所以,“你什么?小时候,你没爬过朕的龙榻?”
  贺兰松本就两颧潮红,闻听此言,更是羞的满脸通红,讷讷的竟说不出话来。
  卫明晅见他无言,这才捡起书卷,自去穿了鞋子,又亲将熏笼里的炭火拨旺了,这才拢着衣袖在榻边坐了。
  贺兰松愣怔怔的瞧着,只觉处处透着别扭,偏嗓子干哑的厉害,又一句话也说不出。
  恒光帝似是故意不给贺兰松茶水,等张院使重新看了伤,又上了药,他便支使了众人回避,自去倒了盏茶,端在手上,细细的吹着热气。
  浓郁甘醇的茶香味传过来,贺兰松直馋的要吞口水,眼巴巴的望着那盏武夷岩茶,目中尽是祈求之意。
  卫明晅将茶送到鼻端嗅了嗅,叹道:“好香。”
  贺兰松明知恒光帝是故意的,却没有半点法子,只好软了声音求道:“皇上,臣能求一碗茶么?”
  卫明晅倒没有故意刁难,将那清茶端到人面前去,“成,不过你要先应朕一事。”
  贺兰松侧着头,直直的盯着那盏茶,道:“应,应。”
  卫明晅道:“安安生生的给我养伤,不许乱来。”
  贺兰松眼中立时露出失望的神色,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涩声道:“臣如何敢在龙榻上养病,求皇上恩准臣回家。”
  卫明晅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贺兰松续道:“臣受了伤,不能再护卫陛下安全,求皇上。”
  “闭嘴!”卫明晅斥道:“一口一个陛下、皇上,我没有名姓么?”
  贺兰松目瞪口呆,自然是有名姓的,但眼前人是当朝天子,他总不敢直称其名讳吧。
  卫明晅黑着脸将那盏茶搁在案上,俯身将贺兰松抱起来,圈在怀中,重又端了茶送到他唇边去。
  卫明晅虽然气急,手上动作却轻,将人轻轻揽在怀里,半点伤处也没碰到。
  贺兰松虚虚靠在卫明晅身上,却不敢借力,胸上的伤嚯嚯的疼着,直累的他喘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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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名字取的不好,我特别讨厌取名字。
  卫明晅:你小时候没爬过朕的龙榻吗?
  贺兰松:呵,那我俩还抱着睡呢,四舍五入,就是……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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