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蛇鼠一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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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4.1
  t市瀚海潮夜总会
  01:30
  pole dance.从它传入到中国大陆的那天开始就带有一定程度的色情味道,至今也仍旧只在一些特殊的场合里才有这种表演,而且多半是在午夜之后的时段里。虽然在欧美国家它早已成为女性追求时尚的一种健身减肥运动,并且色情流派也仅占其中很小的份额,但在中文里“钢管”一词本身就带有少许暧昧的韵味,加之穿着暴露的身体缠绕之上,热辣的动作和挑逗的眼神,确实从另一个角度诠释了“钢管舞”的中文概念。
  真田浩志的脸给舞台上的镭射灯光照得像五彩球一般的灿烂,红绿蓝多种颜色不停的变幻着,让桌子对面的人都识别不出,其实此时他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那是二十瓶喜力加一瓶红方装点出来的效果,而不是人为添加上去的。
  “来,真田先生,干了这最后一杯,我们再换个地方放松一下。”
  坐在浩志对面的是一位满身满脸全是赘肉的胖男士,他用三根藕节般粗细的指头捏起了自己面前的高脚杯,稠稠的酒浆在杯子里晃动折射出血一般的猩红。浩志从钢管舞娘的身上收回了目光,连忙提起了面前的酒杯,酒液摇晃溅在了他的手上,他慌不迭的用纸巾擦干以后又连忙低头致歉,一通的忙乎。
  “哦,不好意思。刘经理,我…恐怕是不能再…喝了。”
  茂田进出口公司的业务部经理刘诚,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也不多说什么。静等着浩志一脸苦相的扬脖喝干了杯里的红酒,这才将自己杯中的残酒也一口闷在了舌下,微微含了片刻,等酸涩的味道蔓延到了舌根,这才一口吞下。轻轻咂了下棉裤腰一样的厚嘴唇,专心等待着酒入喉咙之后才会出现的那一丝甘甜。
  “怎么,栗原小姐…她感觉不舒服吗?”
  刘诚的日语说得并不流利,加上他的声音浑厚,就像是从一个高倍放大的混响器里发出的,所以浩志一时没能听清他讲些什么。但他又不好发问,那样会显得没有礼貌。于是,他连连点头说了几声是之后,便把注意力从那个仅着丁字裤的舞娘身上收了回来,转而盯在刘诚的厚嘴唇上。他希望借助于观察他说话时的口型,读懂他的唇语。
  “那可要注意休息啊,本来…今天是想跟她一起到工厂车间转转的,虽然交期很紧,但按期交货还是没问题的。专门请她去看一下,也好让她放心。”
  浩志听出来刘诚讲话的声音是从他的胸腔里发出来的,这是内力深厚的人才能做到的。但他讲话时的口型变化很小,所以浩志完全读不懂他的唇语。无奈之下,他只好又是一通的乱点头,弄得刘诚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对方是在敷衍自己,为的是集中精力看那半裸的钢管舞娘。
  于是,刘诚也收了声,扭过头去静静的看了会儿算不上地道的表演。等到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却见浩志已经穿好了外套,准备起身了。刘诚不禁心里一紧,暗说好快的身手哇!穿衣戴帽可比出手掏家伙的动静大多了,此人竟能做得无声无息,难道,面前的这个小伙子也是位高手?
  “我们…可以走了吗?”
  浩志操着生硬的汉语问道,显然他的精力还有很大的挥发余地。刘诚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笑,五官撕扯在了一起,从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他抬腕看了眼表,掐算一下时间做到心中有数。于是起身,抓起揉搓得一团糟的西装往肩膀上一丢,然后提起手提包,费劲的挤出了座位。
  “年轻真好啊!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真羡慕你呀!真田先生。”
  “浩志,叫我浩志就好。”
  “喔!浩…志。呵…嘿儿!”
  刘诚的笑声很怪,就像他的长相一样,很难再从身边的人群之中找出第二个类似的人来。浩志似乎知道这个刘诚绝非泛泛之辈似的,所以言语之间始终都是小心翼翼的,装作啥也不懂的毛头小伙子一样,为的是不给栗原小姐惹麻烦吧!
  刘诚把他房檩一样粗的胳膊搭在瘦小的浩志肩头上,亲热的搂住他,笑着说道:
  “好吧!浩志,我们这就换个地方,今夜玩儿个痛快。”
  说着话,他迈左腿推右臂,浑身上下运足了五成的力量,意欲带动浩志一起迈步,同时,他的右脚却悄悄的停在了浩志的身前。他想要试探一下这个貌似单纯的小伙子是否真的那么毛嫩!因为,刚才他“眩目更衣”的举动的确是把刘诚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眩目更衣”是一种几近失传的功夫,刘诚久已未见。即使在它全盛的时候也不是随便就能看得见的,就像川剧的变脸一样,只在血缘亲属之间传授,真要是不幸遇见了,那便是灾星到了。会这种功夫的人,定是高手。
  所以,刘诚想到了要试一下这个无意之中露出绝世真功的小子,以防自己身边真的卧着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于是,他假借亲热先用右臂拢住了浩志的肩头,却暗下右腿使了个绊马桩,就看浩志如何反应了。
  啪!浩志是硬生生的跌倒在地的,额头着地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临座的人们都禁不住发出了惊叫声,连舞台上的钢管舞娘都被惊动了,她悬在一米多高的钢管上仰身朝这边望来,全然不顾丁字裤罩不住大腿的根部,一时走了光。
  “哎!浩志,不要紧吧?”
  刘诚忙不迭的拽起浩志,却见他的额头上已经肿起好大的一个包来,一条血线像蚯蚓般的缓缓爬了下来。
  “呦!都出血啦!你看看,你看看,都怪我,都怪我。”
  “不碍事,真的不碍事。”
  浩志瓷牙咧嘴的说着,显然这一跤跌得不轻。刘诚内疚的掏出纸巾给他轻轻擦去脸上的血痕,嘴上不停的问道:
  “怎么样,疼不疼?”
  “没事,没事!一点点痛,不碍事。快说,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呵…嘿儿!瞧你这孩子,真是贪玩儿。”
  刘诚的笑声比哭还难听,但却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声。他知道浩志不过是个普通的小伙子,刚才恍惚间看到的“眩目更衣”不过是自己的一时走神而已,大可不必草木皆兵的。可是,自己怎会看走了眼的呢?这在过去可是从来也不曾发生过的呀!刘诚心下里突然觉得失落,看着浩志那生龙活虎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真的到了该金盆洗手的时候了。
  拐弯抹角来到夜总会的三楼,刘诚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前停下,伸手揿下门口上的按键,很快,小门朝一侧打开,一部很小的电梯出现在了面前。轿厢内走出来一个身着旗袍的浓妆小姐,前挺后翘的,旗袍撑得涨鼓鼓的,两侧开气儿很高,露出滚圆的大腿。浩志一时看得两眼发呆。刘诚将那小姐让到一边,低声的嘀咕着。浩志远远的看着,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啥,但他能够感觉到刘诚是在替自己安排这后半夜的余兴活动。
  浩志的两眼已经离不开那身紧裹着腰身的旗袍了,目光像把剪刀一样,恨不得从她高开叉的两胯一直剪到她抹袖的腋窝处。但他的注意力同时也看到了刘诚塞到那位旗袍小姐手上的一叠百元人民币。
  “跟这位小姐先上去,费用我都付过了,只管尽情玩儿。我呢…在这楼下还有个应酬,没办法,做业务嘛!你先玩儿,过会儿我来接你。”
  “可别丢下我不管!这儿可是人生地不熟的。”
  “放心!只管尽兴的去玩儿。我就回来,我保证!”
  看着浩志摇晃的身影消失在了电梯里,“老爹”磨转身就往回走,他现在急于甩掉这个包袱,因为一个重要的原因,他必须尽快的赶到喜来登大酒店二十四层的客房去,在那里面见泉井产业驻华办事处的商品采购总监,栗原纯美。
  从中情局海外渠道传来的消息中,他被告知,由专人托管的重要“礼物”已经空运到达,按照惯例,“礼要保鲜”,既然货已到站,那就必须尽快派上用场。一防夜长梦多,二怕积压质变,“老爹”是“生意场”上的道中人,自然知道“货走头一番儿,价高人一悠儿”的道理。所以,赶在天亮之前把这件事安排好,明天才好保证好戏按时上演。要知道,演职员等就算都很职业,临时抓来也是要备备功课的呀!
  “老爹”的身型虽然笨重,但行动却一点也不慢,加上他对地形地貌的熟知,根本不走寻常路径,一阵拐弯抹角闪展腾跃之后,已然来到了这家夜总会的后门。“老爹”从来都是个双面人,这和他的习惯有关,当他出入正门的时候,他就是贸田公司的业务部经理刘诚,一身邋遢的西装和一副埋汰的模样。而当他进出后门的时候,他便是“无间第五谍”的“老爹”,一个行走无常鬼机生变的怪物了。
  “老爹”闪身出了夜总会的后门之后,眼前现出一条偏僻的胡同。立时,他就像一道无根影儿似的贴紧了墙壁向前漂去,因为只见影子不见人,所以,就像个游魂一样的诡异。若不是他的脚下发出的得儿、得儿的脚步声响,看见的人一定会认为自己撞见了鬼魂。即使这样,他的脚步声也与常人不同,只有单脚发声,那是他的那条假腿所致,所以也就怪不得“老爹”。但是,也多亏了那条假腿,否则,半夜给人遇见,怕是会吓死人的。
  “老爹”一路疾行,脑子里盘算着该如何跟那个远东特课的栗原打交道,虽说是同盟的关系,但如何摆正各自的位置却甚是关键,“老爹”想,很多次行动的失败都折在相互协调的环节上,当然,完全信任是不可能的,但互不掣肘却是必须的。
  行不多远,“老爹”忽然感觉自己的身后好像多了什么,那东西如蝙蝠一样轻盈,如狸猫一样矫健。不好!“老爹”暗自责怪自己,行事不专真乃大忌,稍一分神的当口,竟然给人盯上了?
  “老爹”不确定自己身后的这个东西就是个盯梢的“尾巴”,一来没有先兆,“老爹”不会平白无故的就给人盯上的,那样的话,他就不是“无间第五谍”了。二来,身后的这个东西行踪诡异,也如“老爹”一般不走“寻常路”,那嗖嗖的响动来自头顶,不是墙头,便是屋顶。那哪里是人能走的路呢?所以,“老爹”推断,那是一只半夜出来寻欢的发情野猫。
  “老爹”不愿被跟着,不管它是个人还是只猫,于是,暗中瞄了一眼前面的路,估计再有二秒不到,自己就能蹿出这条长长的胡同了。好吧!就跟到这里吧!
  “老爹”心里说了一声,手腕一抖,套在他右手腕上的一串念珠就到了手里,也不回头,“老爹”借着摆臂的机会,右手高抬至肩头,右手握成拳头,大拇指扣住一粒念珠,叫上一口丹田气来,气运到手,拇指用力一弹,耳轮中就听嗖的一声,用桃木打磨而成的念珠便迫空而出了,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身后墙头上传来啪!的一响,接着,便是一阵细细簌簌翻落的声音。
  此刻的“老爹”已经趁机窜出了胡同,几个变线跑动,早就没了踪影。但“老爹”此番大意了,被他回手一弹打落的不是只发情的野猫,而是一个人。那人的脚踝中招,翻身落了下来,但他身轻似雁,落地时没发出半点声响。也多亏了“老爹”把他当成了一只猫,所以,弹子出手便打得很低,是奔着墙头去的,这样才击中了那人的脚踝,如若稍高一些的话,一弹打瞎那人的眼睛也是平常事。
  从墙上跌落之人真是位高手,就见他刚一落地,跟着便弹身而起,虽然左脚上稍稍感觉有些吃力,但并不妨碍他如猫一样的行走。一阵轻微的嗖嗖声过后,早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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