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261.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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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李家子弟所挑的扁担之中,都是祈灵祭典需要的应用之物。除了常见的香蜡纸马以外、还有一些用于供奉神灵的贡品祭物。
  这次祈灵祭典的本家主事之人——李皋,心中纵使万般的不情愿,仍然还是准备了一整套的上等贡品:猪、牛、羊三牲齐备,自不必多说;那些铭刻了上古萨满铭文的火石与祖灵图腾柱,当然也是不可或缺的;还有一尾鳞片齐整的活鱼、被捆扎住翅膀的大雁、再加上一张连头整身的雄性黑熊皮,也就凑齐了天、地、水‘三母之灵’。
  在萨满教的上古传说之中,记载着万物生灵皆起源于‘火’;而火种则起源于‘石’;所以在这些萨满巫师眼中,世间万物生灵,都以火石为父、以天、地、水三祖灵为母;这种观点,与儒道两门的某些方面也是不谋而合的。
  而且,无论这天、地、水三母灵,在萨满教义之中都代表了些什么;至少在台下这些以耕种为生的农民眼中:想以种地为生、却定然是离不开‘三母灵’的庇佑。而且因为萨满教源远流长,民间也有一些有关于三母灵的‘打油诗’,也在耕夫的圈子里故老相传:天公不作美,种啥都白给;土地张了嘴,满村饿死鬼;河水一流干,直奔鬼门关。
  今日祭坛上的这两位萨满,还是大荒城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巫师介绍给李皋的。原本李皋是想请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萨满亲自出手;但自己才刚刚进了他家大门,便看到这位老萨满巫师,正躺在炕上裹着被子犯愣;自己说明来意之后,这位老萨满便一脚踢开了被子、除了眼珠死死盯着李皋之外,浑身上下都在不停地颤抖,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好像是身上生了很多跳蚤一般——看起来既别扭、又不协调。
  李皋毕竟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当然知道萨满巫师年纪大了之后、大部分人都是这个下场。也不知是所谓的‘泄露天机太多而遭了报应’;还是早年餐风饮露、爬冰卧雪而落下的老病根;总而言之,除了极个别的驻城萨满以外,这些为幽北百姓奉献了自己全部的‘神职人员’,虽然还称不上是晚景凄凉、但大部分人也都会饱受病痛的纠缠折磨。
  “李老爷,您看看我如今这副身子骨,别说祈灵了,就连起床都费劲……你这是不是错人了吗?”
  李皋看着他那‘匀速抖动’的身子,心中也十分明白:这老小子就算有意装病、也不可能如此精准的每下都抖到‘点儿’上:
  “既然萨满大人您身体抱恙、那李皋也无法开口强求……不过我们李家这春耕祈福祭典已然拖到了现在;若是再不抓紧时间举行、只怕东幽路的百姓,今年可都要饿肚子了……”
  面对着李皋的‘恶人先告状’,万般无奈之下的老萨满终于还是给他想出了一个‘折衷之法’:
  “这样吧李老哥,我帮你从别处请来两位身体不错的萨满先顶一顶,一个大神一个二神、也就够了……放心,咱俩这么多年的关系、咋也得让老哥先把眼前这难关熬过去啊!其他的你就甭管了,明天带上一切应用之物、领着族人去东城外的萨满祭坛吧……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你看我这身子,要是再跟你多说几句、准把自己舌头都给咬下来!有什么话,咱们明年开春再说吧……”
  李皋被连轰带撵地赶出了那间土坯房中,遭受到无礼待遇的李大长老、临走之前还回头啐了一口吐沫,心中暗暗骂道:还他妈明年再说?看你抖得那副德行吧!今年冬天你都未必扛的过去!
  不过时至今日,李皋看见了祭坛上两位冠带齐整的萨满巫师之后,满心忐忑也骤然化为无形。他看着那几位后辈布置好了祭坛之后,便朝着身后一扬手:霎时间,所有的李家族人与前来观礼的农夫百姓,便泾渭分明地站成了整齐的两队,随着‘呼啦啦’的声音,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跪在了祭坛之下。
  就只有两个身影、还直挺挺地站在当场:一位是冷眼旁观、看着这些幽北蛮子‘耍猴戏’的刀疤男;另外一位则是正在拿捏‘首席长老’做派的李皋。
  当然了,在场他李皋身份最高,装腔拿调当然无所谓,但若说‘自持身份高贵、不肯跪拜萨满巫师’,他李皋却是绝对不敢生出这份心思的!
  “老儿李皋,携李家族中全部老幼祭典祖灵;恳请萨满大人为我等降下福祉、保佑我李家今年风调雨顺、人畜兴旺……”
  李皋一边朗声说着祭词、一边挺着腰板跪在地上、说完之后又五体投地的行了一个大礼。
  按照往年的祭典流程看来,如今本家主人已经跪拜、那么萨满巫师就应该响动骨铃法器、开始转着圈地‘跳起舞’来;先占卜、后祈福,一整套流程大约要花上一到两个时辰左右。
  可是,这两位带着面具、穿着祭袍的萨满巫师却仍然一动未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祭台之上端然稳坐。
  生出这等意外之事、李皋身后的几位长老骤然面面相觑、但在李皋没有发话之前,却谁都不敢率先发声;而那些前来观礼的耕夫百姓们,见到两位萨满大人不发一言、只当是李家人准备有误、或有什么失礼之处,触怒了萨满大人,于是在几位虔诚的老人带领之下、呼呼啦啦地都跪倒了一地、‘砰、砰’地不停磕着响头。
  “唉……”
  一个沙哑的男子叹息之声、从祭坛之上发出,飘飘荡荡地传入了在场众人耳中。紧接着,这位出声叹息的男子不但没有开始祈灵祭典、反而伸手摘下了面具头冠、又解开了脖颈之前的祭袍系带……
  “齐雁!”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注视着祭台上沈归的动作之时、李家后辈队首一人却突然高叫出声。
  “你不是北燕来的货郎吗?怎么如今却变成了幽北三路的萨满巫师呢?”
  也怪不得李三林会如此的惊慌失措!别人也许不清楚、他自己却再明白不过了。这位‘齐雁’预付的五十万两银票,还好端端地躺在自家枕头下面;可眼下这个‘小货郎’却摇身一变,成了一位萨满巫师!神灵恶鬼之事还不在紧要、可自己亲笔写下的那一纸‘订货字据’,可还在握在此人手上呢!
  “三林,你怎可对萨满大人如此无礼?速速退下、否则定要治你个扰乱祈灵祭典之罪!李家家法何等严厉、我想你也是清楚的……”
  李皋当然知道,如今看来,应该有自己不曾掌握的意外情况发生;但此时毕竟人多嘴杂,除去自家人之外、还有不少平民在场观礼;无论此人曾经如何诓骗李三林、但整个东幽路改种象谷一事,却万万不能在此时此地、被当众揭露开来。
  “是…大长老…”
  李三林也不是个不知轻重之人,方才也是被漏出真面目的沈归一惊之下、这才乱了方寸;如今李皋的一声断喝,又让他回到了往日那般‘聪明机敏’。
  “李皋、李三林,事到如今,你祖孙二人已是罪孽满身、还不知痛改前非、幡然醒悟吗?”
  “回萨满大人,李皋知罪、但不知罪在何处!”
  李皋略一打量沈归那副年轻的面孔、不由得心中大定。想来这少年即便天资过人、终究还是如此年轻,不可能比自己经验更加丰富。如今他既占着萨满教之名,自己也就只能阳奉阴违地用话术稳住场面;等他脱下这身祭祀袍、离开了众人眼中之后,是生是死、可就要各安天命了……
  面对李皋的质问,沈归并没有与他继续在言语上纠缠下去,反而是站起身来,从身边的祭袍下取出了萨满教大护法的身份象征:兽皮雷鼓;随即又从背后取出了一柄骨槌,轻轻一擂鼓面,发出了‘咚’的一声脆响。
  尽管这道鼓声听起来带着些俏皮的味道,但是在场众人、连同胸有成竹的李皋在内,脸上皆是一片惊异之色!
  萨满教大护法的法器,之所以是这种‘雷鼓’、皆因为在萨满教义之中、雷电是代表着审判与毁灭的力量;而如今这位护法大人响动了雷鼓、也就等于向在场众人宣告:他要代表萨满教、涤荡李皋与李三林那罪恶的魂灵。
  简单说来,就是他沈归,今日要杀人了!
  当然了,尽管历代大萨满都有着赫赫威名流传于世、但谁也未曾亲眼见过、有哪位萨满巫师能请动雷神之灵、生生就把罪人当场劈死的!即便那位穿的花里胡哨、正躺坐在祭台上的二神还是位天灵脉者、也无法做到引动天雷的程度。
  “萨满大人、若老儿有何罪孽为教义所不容、在下都甘愿受罚;可老儿自问多年来虽然无才无德、但行事也还算是小心谨慎,不敢踏错半步。如今护法大人要审判在下、自当在众位乡邻面前秉公直言、也好让老朽我死也死个明白才是!”
  要说这李皋虽然年迈昏聩、但也还有那么几分急智!他明知道今日参与祈福祭典之人、除了李家人之外、便是那些靠着李家赏饭吃的贱民;只要这位‘护法大人’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么自己就能咬紧了牙,给他来一个死不认账!台上的这两个装神弄鬼之人、根本也别想在大荒城动自己爷孙一条汗毛!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李皋吃亏就吃亏在了见识太少!他要是多去奉京城走动走动、问问那个倒了大霉的‘合作伙伴’颜昼,也就不会如此的胸有成竹了!
  在这片华禹大陆之上、还有着一类超脱凡人桎梏的半仙之体——天灵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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