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222.身无彩凤双飞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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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乌尔热阵亡的那一夜,伍乘风先是遇见了本不该在江南出现的白脸夜枭报丧、而后胸口又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也彻底昏死了过去。好在次日清晨转醒之后,也并没发现身体有什么异常之处。原本伍乘风乃是一位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次日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与慌乱之后,便开始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起来;再加上自己在建康城中也都是些琐事,索性也就拉上了杆子,准备亲自去长安城走上一遭。
  自从乌尔热当着自己的面,嫁给黄贤的那一天开始算起,伍乘风便再也没有踏入过长安城半步。他本不是一个天生薄情、负心寡义之人,与曾经的结发妻子之间,虽然此生此世的夫妻缘浅,但在他的心底,却也一直为乌尔热保留了一个最独特的位置。如有半分虚情假意的话,他也不会直到今时今日,仍然还是孤身一人。
  沈归与齐雁、齐返兄弟三人,都是在太白山脚下长大的幽北娃娃;自幼蒙齐家那老哥俩悉心教导,练就了一身钻山行猎的童子功,对于那些飞禽走兽的习性与弱点,自然也是毫无。所以当他们三人听到了那位名为狗子的小乞儿,谈及伍乘风离开南康的前因后果之后,心中骤然激起了千层波澜。
  无论是林间形态各异的飞禽猛兽,还是猎户精心训育的忠犬、架在臂上的黄鹰,全都有着一套固定的行为模式供人揣摩、与它们和平共处。举个例子来说,被猎户驯养了一辈子的猎犬与猎鹰、从来都没有死在家中的先例。
  仿佛这些人类驯养过后的动物,都会在大限将至的时候,做出种种极为反常的举动。比如说猎户忠实的伙伴兄弟——猎犬,就会突然在某一天离开家中,找一处大树下安静的等待死亡降临;而那些迅如闪电的黄鹰,则会在临时之前、飞上一个悬崖或者是瀑布,用尽自己余下的所有力气,再上演一出谢幕似的鹰击长空。
  而对于自诩高级动物的人类来说,其实也同样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能力!许多病入膏肓的老人,都能准确的预言自己去世的确切时辰;更有许多身在异乡、客居多年的老人,会在很突然的情况之下,对自己的子女提出返回故土的想法;他们通常都会找一个怀念旧邻老友、或是说要修葺祖坟之类的借口……其实隐藏在这些借口背后的真正含义,往往就是此人已经预知到了自己此生的阳寿、即将走到最后的终点。
  所以对于伍乘风突然前往三秦大地的这个行为,其他人最多就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唯独对于沈归与齐家两兄弟来说,此事却足以令他们感到心惊肉跳!此时他们谁也猜不准伍乘风的这个反常行为,到底是因为真的感受到了乌尔热的死亡?还是因为他也预知到了自己的大限将至……
  就在破庙中的众位乞丐,哄抢着齐雁从城外野店买回来食物之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了火光的影子……
  “少帮主……不好了,庙外来了一群拿着火把的流民,直眉瞪眼就朝着咱们过来了……”
  沈归此时正在喝着用于敬神的劣酒、脑中还琢磨着伍乘风是不是真的即将辞路而去;如今门外两位负责瞭高的乞丐入庙回话,他自然是心不在焉地答道:
  “不就是几个流民嘛……叫几个身板壮实的兄弟打发了吧……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少帮主……打发不了啊!……从对方的火把数量来看,至少也有成百上千号人!一眼望去、就跟一条火龙似的、根本就看不到头啊!”
  沈归听到这里,眉毛一挑眼睛一瞪,只是觉得这俩汉子定然是被吓破了胆子,根本没看清楚具体情况,就跑回来胡说八道、谎报军情!可当他亲自走出了土地庙门,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便瞬间紧张了起来;随即纵身一跃、攀上了破败的庙顶一看……
  嚯!原来这俩乞丐还真是没胡说八道,这如火如龙的火把群,还真的是一眼望不到边啊!
  沈归收起心中所有杂念,一个折身就荡回了屋中:
  “板下是活还是死?”
  沈归这个问法,也只有丐帮中人能听得明白。正所谓狡兔三窟,虽然乞丐人清苦清贫、根本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抢;但每一个被丐帮选定为分舵的土地庙,也都要提前挖出一个地道来,或是利用地气的寒冷贮藏食物;或是帮中有兄弟犯了王法、却没犯帮规的情况,以备逃命之用。所谓的活路,就是可以通向安全地带的地道;而所谓的死路,就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地窖了。
  而这位名叫小川的高个乞儿听完之后,哭丧着一张脸对沈归说道。
  “咱这原本是个活路的;可是前几年有个打北边来的自家兄弟,在建康城里宰了一个阔少爷;黑狗带人嗅到了这里,那小子就顺着地道跑了!临走之前、还炸塌了后路,直到现在也没顾得上把它重新通开呢!不过,板下的地方倒是够宽敞,咱们所有人全都躲进去,也完全足够了!”
  得,原来是死路一条!
  沈归听完之后,看着土地公公那破败的泥像琢磨了一会,便吩咐李乐安、颜书卿与齐返三人,带着所有的乞丐鱼贯进入地窖躲藏;而他和齐雁仍是一明一暗互相照应,去与那些流民接触周旋……
  之所以做如此安排,也不是他沈归有着救世主的情结。如果白衡、刘半仙、甚至是伍乘风在这里,他肯定比谁跑的都快!然而他方才环视了整间土地庙,又仔细观察了那几十位乞丐的身体状况,差点没哭出声来。
  他们老的老、小的小也就罢了;断胳膊断腿、耳聋眼瞎的更是占了绝对大多数;仅有的那么几个青壮年男子,也是一身的新旧伤痕,关节处又全是红肿粗大的暗伤,一看就是靠着折磨自己的身子、去乞食讨钱的武花子!若是他把这样一批人拉到哪个大户人家门口,兴许还能赚一笔盆满钵满的外财;可若是把他们拉到杀人战场上,顶多能充实一下敌人的斩获数字,连抵挡一时的能力都没有!
  至于说齐返嘛……兴许他原来还算是个身手矫捷的翩翩少年;可今时今日的齐行首,就连穿过富有江南风情的窄门,都必须得侧过身子去;如此大腹翩翩的体态,又怎么可能与敌人动手厮杀呢?
  况且,人家既然风风火火的拉来了大队流民,就肯定已经得知了自己的确切行踪,乃是有的放矢、目标明确的一次收网行动;如果自己也进入地窖躲藏身形的话,那不就等同于自投罗网,束手待毙了吗?
  待沈归把封住地窖出口的土地爷泥像、小心翼翼地请回了原位之后,庙外终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鸟鸣之声。这是齐雁在通知自己,来人已经把这座破败不堪的土地庙重重包围了……
  “沈公子啊,这乞丐窝里又酸又臭,有什么好躲得呢?我看您还是大大方方的自己走出来,我罗寅保证会让你死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庙门外传来一位男子粗旷的声线,沈归循声而出,推开两扇摇摇欲坠的庙门之后,便见到一位相貌俊朗挺拔,但眉眼却极其飞扬跋扈的壮年男子。此人的体态与自己相仿、都是挺拔健硕的大好男儿!如今落在周围那些神色阴狠的流民群体之中,更是鹤立鸡群一般的耀眼出众。
  此人身后背一个灰布包袱,看突起的轮廓、应该是刀剑之类的兵刃;周身上下收拾的紧趁利落,显然此行乃是有备而来;在他的腰间,还挂着一枚金镶玉的华贵佩饰,上面雕刻着一个威风凛凛的虎字,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散发着温润中带着锐利的光泽……此等模样的男子,若是放在长乐街的画舫游船之中,定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可如今他带着一望无际的流民站在沈归面前,却不亚于一位带着万千小鬼索命而来的判官……
  此人既然摆开了这么大的阵势、直扑土地庙而来,就显然不是带着朋友出城踏春夜游的;看来今日的这一场偶遇,如果不露出点血腥味,是绝对无法善了的。
  “罗寅是吧?你知道我沈归的名字,可你的大名我却是第一次听说。直说了吧,你是南康朝廷的官人?还是信安侯府的探子?…哦?…都不是?那你总不会是谛听的鹰犬爪牙吧?”
  “呵呵,沈公子大限将至、倒是颇沉得住气啊?莫不是你以为我们谛听,就是你砧板上的鱼肉不成?既然坏了我们那么多笔大生意,想要不疼不痒的就这么混过去,恐怕不大可能吧?今日虽然不到清账的三节,但您也攒下了那么一大笔赊欠!敝号店小利薄、所以这一笔笔的债啊、您还是今日就给它平了吧!”
  “哎?听你这意思,还真是谛听养的狗啊?按照你的说法,谛听就是做本份生意的小商人喽?那你如今带这么多的流民夜游至此,莫非……你们是怕干的坏事太多遭了报应,最近要开辟孤善堂的业务不成?可你们把恶毒之事做尽、再回过头来干几件所谓的善举、就想以此躲过天谴不成?你们也太拿老天爷不当回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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