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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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成年皇子不好天天进宫,他恨不得天天住在朝阳宫里,亲眼看着羊妃的无耻惨状。
  偶尔看着那满纸污秽记录,伏蔚也会喃喃自语:你这样的贱人一辈子,都比不上阿娘高贵。若是阿娘落到你这样的境地,早就自尽了。只会苟活的贱人
  没有人知道,他羞辱的是羊妃,还是他自己。
  ※
  大魔尊不能时时刻刻附身乾元帝,偶尔乾元帝也有清醒时候,伏蔚就得小心行事。
  好在大魔尊混淆记忆也是一把好手,乾元帝被他弄得迷迷糊糊。原本想去朝阳宫放出羊妃,看见羊妃的模样,他就走不动路了。以至于后宫上下都倒了霉,不止羊妃被禁在朝阳宫日夜辛苦,几个新晋的宠妃也都被乾元帝如法炮制,全都禁在自己宫内这样那样。
  乾元帝清醒的时候,把时间精力都花费在后宫之中,也没什么心思去纠正大魔尊的动作。
  大魔尊负责干活,治理天下,他负责繁衍后嗣(后宫玩乐),分工合作,岂不美哉?
  乾元帝和大魔尊就这么愉快地达成了共识。
  只是乾元帝还记得伏蔚不老实,若有空见到了伏蔚,总要为难折磨一番。
  大魔尊对伏蔚还算心爱,要离开时就寻个由头发道圣旨,叫伏蔚去办差。办完了差不多回来,也是乾元帝休息、大魔尊重新上岗的时候了。
  伏蔚与刘娘子相识,就是在奉旨去蔺城祭天的途中。
  伏蔚的车驾驶过街头,远远地看见一个正在下跪的女子身影,他双眼就眯了起来。
  打听打听,是否婚配了?伏蔚吩咐跟车的太监。
  伏传根本就没注意到人群中的女子,直到底下人把刘娘子带到行在,他看见刘娘子年轻秀丽的面容,来自血脉中的亲近就让他知道了,这个就是他的母亲。未来的母亲!
  伏蔚很熟练地用自己勾搭宫女的手段,三言两语就把刘娘子迷了个神魂颠倒。
  高高在上的皇子王爷,尚未婚配,俊美温柔,还用那样着迷、深情的目光看着自己。
  伏传不想看伏蔚怎么诱哄亲娘。
  他坐在行在外边的石阶上,想了许久,说:大师兄,你觉得阿娘是不是有点眼熟?
  我只在襁褓时见过她,按理说肯定没有印象了吧?不可能记得吧?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
  伏传将自己的记忆弄得很清楚。他三岁时就有记忆了,记得从小带着自己的二师兄,也记得在空间里见过的大师兄。但是,襁褓时就记得自己的亲娘?这简直不合常理吧?
  伏传绞尽脑汁地想,究竟哪里不对?
  谢青鹤本来不想多说,见他实在纠结,只好指点了一句:二公主。
  刘娘子的神情气度,与当初放狗咬了伏蔚的二公主极其肖似。换句话说,伏蔚与刘娘子这一段孽缘,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它是伏蔚藏在心中的旧恨所酿出的毒汁。
  没有爱。
  只有迁怒与报复。
  那伏传就像是大夏天被人泼了一瓢冷水,那我
  富贵人家生孩子是为了绵延子嗣、承继荣光与财富,穷人家生孩子是为了增添劳力,人丁越多,劳力越多,收益也越多。不管是出于喜爱、利用,孩子的出生多半都承载着父母的期盼与喜悦。
  伏传对自己的父母也有过幻想。
  他甚至还幻想过,伏蔚是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坏事都是佞臣所做。
  哪怕溯往到了记忆世界里,看见伏蔚一步步堕魔入魔,他也有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比如,伏蔚自己就受过来自父亲的不公对待,他会不会很爱惜自己的孩子?他会不会立志做个好父亲?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出生,竟会如此丑陋不堪。
  从伏蔚看见刘娘子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母子俩就注定了会被伏蔚折磨和辜负。
  他也太
  伏传低头将脸埋在手臂里,似是擦了擦眼泪,得罪他的是二公主,为何要迁怒阿娘?不过是有些相似。害他的二公主还活着,他他不去找二公主,却要欺负阿娘?他怎么那么坏。
  谢青鹤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了许久,才说:至少,刘娘子很心爱你。
  伏传抹了抹眼泪,哭道:她不该爱我。我就是惹祸的种子。我和伏蔚害了她。
  她还是爱你的。谢青鹤坚持说。
  第67章
  在伏蔚讲述的故事里,羊妃就是最大的反派。
  羊妃害死了他的亲娘,羊妃弄走了他所有的宫人,羊妃离间了他与乾元帝的父子之情,他被羊妃害得自身难保,是羊妃害他不能把刘娘子堂堂正正地迎回王府,因为一旦他暴露了自己的弱点,很可能就会被让刘娘子被羊妃所害
  祭天结束之后,伏蔚无心多留。
  他花言巧语安抚住了刘娘子,许诺说他日斗垮了羊妃,或是有了自保之力,再来堂堂正正地迎娶,必要将刘娘子册为正妃,风风光光地抬进王府大门。
  出身江湖的刘娘子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手段,一颗心落在伏蔚身上,伏蔚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大师兄。伏传不肯跟着伏蔚离开。
  谢青鹤回过头来:何事?
  能不能多陪陪阿娘?伏传不大好意思,给了另外一个解决方案,要么,大师兄将我留在这里,去下一个时间点等我?
  谢青鹤略过伏蔚的记忆节点时,只要没拉住伏传的手,伏传就会被留在原地。
  在记忆世界里待了这么长时间,看着伏蔚一点点变态,伏传对他睡这睡那的污糟事情早就没了耐心。与其跟着伏蔚看着他又害了谁,又睡了谁,不如跟在刘娘子身边。
  伏传的心很疼。
  阿娘也还是个小姑娘,被伏蔚骗得团团转。
  过不了多久,阿娘就要死了。
  谢青鹤摇摇头:我若走了,你不睡觉了么?
  这就弄得伏传更不好意思了。
  他现在睡觉之前,都要请谢青鹤帮他炼化精元,再反哺给他。其实,伏传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做过奇怪的梦了。但,他自己守心功夫练得不好,大师兄也不放心,睡觉前还是例行公事帮他处理一下。
  不能让谢青鹤去数月或数年后等他,他又不想离开,那就是要拖着谢青鹤一起滞留记忆世界了。
  伏传很不想麻烦大师兄,更不想拖累大师兄。可是,溯往的法门,他自己是不懂的。便是谢青鹤也不可能次次带着他溯往。能够与阿娘相处的机会,很可能一辈子也只有这么一次。
  犹豫许久之后,伏传低声下气地跟谢青鹤商量:求大师兄施舍些晨光精力,让我与阿娘多待几日。若是需要我为大师兄做些什么绝不敢推辞。
  这话说得太过客气。
  谢青鹤沉默片刻,说:好。
  他本想告诫伏传,不要在过去的时光里太过沉迷。只是想起伏传容易多想,这句话说不得就会被伏传误认为他不肯留下作陪,反倒不美。
  伏传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轻易,脸上瞬间就有笑容迸出。
  谢大师兄!先凑上前说了谢谢,伏传又忍不住小声问,我可以待多久呢?
  想多久就多久。谢青鹤说完顿了顿,想起小师弟自我管理能力太强大,说得太宽泛了反而让小师弟心里没底,又给了一个准确地时限,到你自己出生?
  伏传出生没多久,刘娘子就开始了逃亡,灭门,托孤。谢青鹤允诺的时限,实际上是没有时限。可以让伏传一天一天地,踏踏实实地陪刘娘子,直到死亡那一天。
  谢青鹤常年入魔,解决一个魔类,常常是十年二十年起跳,时间对他没有太大的意义。
  这对伏传来说就非常震撼了!
  伏蔚已经从六岁的孩子涨到了十八岁,度过了十二年的人生。
  他与谢青鹤在这个记忆世界里,经历的日子也才不到两个月。这里边耽搁的多半都是他做过春梦之后,被谢青鹤强行调整日常、勒令睡觉之后的经历天数。若伏传没有陪伴刘娘子的要求,俩人很可能两个月之内就能出去了。
  现在伏传大着胆子求了一句,谢青鹤居然就真的答应了下来。
  怀胎十月呢!就这么硬生生地陪着么?
  伏传心中感激得不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只会放软声音轻喊:大师兄。
  谢青鹤却不喜欢听他说什么感激的话。什么若需要我为大师兄做些什么,绝不敢推辞。我若不答应让你留下来陪着亲娘,叫你做些什么,你就要推辞了?
  谢青鹤翻身上了屋檐,说:晚课之前,我会回来。你好好陪着刘娘子吧。
  不等伏传再说什么,谢青鹤已跃下院墙,消失在长街尽头。
  和入魔时一样。
  虽是记忆中的世界,细节却很完善,没有一丝荒谬与不切实际的感觉。
  谢青鹤入魔的次数太多,对这种小世界可谓驾轻就熟。
  身边没有小师弟跟着,他各种骚操作就毫不顾忌地使了出来。离开刘娘子居住的别馆之后,谢青鹤寻了僻静处,指诀轻捻,口中默念咒文,顿时显出身形。
  显身之后,谢青鹤先在附近的客栈长订了一间房,充作落脚之地。
  既然要长住近一年,跟小师弟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见得多了,谁都不自在。白天他就自己找地方修行休息,晚上再去守着小师弟就行了。
  照例还是嫌弃客栈铺褥太脏,谢青鹤又花钱雇了客栈后厨帮忙的妇人,使其帮着置办新的被褥、负责屋内洒扫。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到半天时间,谢青鹤的房间就布置得整整齐齐。
  书案上摆上了笔墨纸砚,香案上燃着合香,懂事的掌柜还把自家的老琴贡献了出来。
  琴也不算特别的好,但确是一把祖传的古琴。
  谢青鹤感谢了掌柜的厚待,奉上了厚厚的红封,并约定退房时一定原物奉还。
  当天下午,闲来无事的谢青鹤去买了新的琴弦,给古琴重新上弦,调了调音,到傍晚时分,客栈附近就听见了古拙悠扬的琴声,从客舍之中断断续续传来。
  谢青鹤看着炉中袅袅散开的烟气,缓缓按停了轻颤的琴弦。
  心弦已断,琴音何续?
  谢青鹤将丝布覆在琴上,别人家的老琴总得爱惜着些。
  弹什么琴呢,榻上歪着吧。
  一直歪到帮厨的三娘子来送晚饭,谢青鹤给了三枚铜板做赏钱,饭钱自然是柜上另外算。
  三娘子欢天喜地,麻利地将几碗菜端出来,又要伺候谢青鹤斟酒添饭,谢青鹤客气一句,三娘子便懂事地退了出去,只说吃完了将碗筷放在门口,或是送水时来收。
  谢青鹤笑道:晚上就不必来送水了。
  三娘子秒懂。哎哟,豪客么,晚上是要出门吃花酒的呀!看上去仙风道骨一位老先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老不休。人不可貌相!天底下男人都一样!
  三娘子关门离开,谢青鹤低头剔鱼刺,第一块鱼肉还没吃进嘴
  有人穿墙而入。
  在这个记忆小世界里,能穿墙进来的,自然是魂体状态的伏传。
  伏传气鼓鼓地站在八仙桌另一侧,眼眶有些红,巴巴地望着他。
  谢青鹤这送到嘴边的一口鱼是吃不下去了,只得放下筷子,问道:何事?
  那小孩听了这两个字,简直像是一只气得溜圆的河豚,眼睛都睁大了。
  谢青鹤总觉得各种控诉马上就要迸出来,砸自己一脸。然而,稍等了片刻,伏传到底也没有冲他嚷嚷,反而低头走近他身边,拿起备用的一双筷子,默不吭声地替他剔鱼刺。
  谢青鹤觉得这样不好。
  你若是来吃饭的,请坐。若是来伺候我吃饭,大可不必。谢青鹤说。
  伏传明显有些负气。
  二人僵持片刻,伏传用脚一勾,将方凳勾到自己屁股底下,坐下来。
  因谢青鹤赏钱给得不少,三娘子伺候得很细心。有备用的筷子,也有备用的碗与勺子,防着客人不小心摔坏了或是掉地上,还得出门唤人。
  伏传已经拿上了备用的筷子,谢青鹤就用备用的碗给他盛了饭,将自己的汤碗也让了出来。
  汤是老母鸡汤。谢青鹤记得伏传不吃鸡皮,把汤碗里的几块鸡肉舀回瓷瓮,重新添了些热汤,放在伏传面前。
  吃吧。谢青鹤说。
  伏传就不肯吃饭,他坐在谢青鹤身边,低头继续剔鱼刺。
  整条鱼被剔得干干净净,鱼刺与鱼肉彻底分离。伏传将蒸鱼的盘子送回谢青鹤面前。
  直到谢青鹤吃了一口他剔了刺的鱼肉,伏传才似松了口气,将饭碗往面前扒拉了一下,看桌上的菜色大师兄爱吃的菜,大师兄爱吃的菜,还是大师兄爱吃的菜。没有我爱吃的!
  这让伏传意识到,谢青鹤确实没打算和他一起吃饭。
  他有些委屈地吃了一口老姜鸡蛋。谁会用老姜炒鸡蛋啊,只有大师兄才爱这么吃。
  谢青鹤只好给他夹了两块鱼肉:给你买一份肘子?
  大师兄赏我一双筷子就是心疼我了,也不敢再要肘子吃。伏传就是委屈,特别委屈。
  谢青鹤放下筷子。
  伏传连忙起身:我我不说怪话了。大师兄,我好好吃饭。
  你在我跟前这么怂,偏偏又要说怪话。谢青鹤无奈极了,可见是真的很委屈。
  不等伏传再说话,他已经推开了房门,招来一个小二:厨下可有蒸好的肘子?或是炖上的腊猪蹄也行。不拘哪样先送上来。再做一个松鼠桂鱼,粉裹得厚一些,多放霜糖。快些送来。
  既然是加急的单子,谢青鹤还给了丰厚的赏钱。店小二麻溜地奔向了厨房。
  听见了?你少等一等。谢青鹤打算先吃饭。鱼放凉了可就不香了。
  伏传也不似刚才那么气鼓鼓的样子了,趴在桌上陪谢青鹤吃饭。
  他要等着吃谢青鹤单给他点的肘子猪蹄和松鼠桂鱼,这会儿就只看不吃。谢青鹤吃饭细嚼慢咽,也不会开口说话,伏传偶尔给他添碗汤,等得有些无聊,又开始摇晃屁股下的方凳。
  谢青鹤顿时牙痒,看了他一眼。
  伏传马上醒悟过来,张大嘴巴,轻轻把自己的凳子放平,做了个我安静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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