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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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浮桥如有所感,收紧了双拳准备阻止他闯上去,眼前人却歉意作揖,声音诚恳。
  方才多有冒犯,还望阁下海涵。只是如果阁下有消息,请务必尽快通知我。
  他身量与沈浮桥几乎持平,皮肤呈现出一种清冷的白皙,开口时有种志在必得的自信:阿逾流落在外,我很担心,他也一定很想念我。君子成人之美,愿阁下收起私心,能助我和阿逾早日破、镜、重、圆。
  破镜重圆是这么用的吗?
  阿逾?成人之美?
  沈浮桥的心情莫名变得异常烦躁,但在陌生人面前依旧保持着礼数,只是蹙起的眉暴露了他此刻的不耐。
  阁下家住何处?
  京城宣王府,静候佳音。
  那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留下万顷轻声拍打的白浪,以及山间寂寞的空林。
  沈浮桥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微凉的阳光被云翳遮去了,身前浅淡的影子也消失不见。
  他觉得有些难以呼吸,连着身体也略做佝偻态,快要支撑不住似的。
  直到眼前恍惚出现一双白皙的玉足,沈浮桥艰难地向上看去,是宁逾的鲛鳞环纹和深绛外袍。
  怎么下来了?
  宁逾没接话,从沈浮桥手里接过了木桶,让他腾出手环过自己的肩颈,撑着他一步一步往上爬。
  我没事,不用这样。沈浮桥想推开他,但是全身已经没什么力气,眼前也一阵阵地发黑,头中针扎似的密密地疼。
  哥哥闭嘴。
  宁逾声线冰冷,语气很冲,但尾音又带着点不太明显的哭腔,沈浮桥忍着疼偏头细看,发现他眼眶红得不像话。
  沈浮桥不擅长安慰人,也不知道宁逾因何难过,于是便真的闭了嘴,尽力不把重量往宁逾身上放,一路爬上去依旧是费了些功夫。
  回到屋子里,沈浮桥便靠墙倒了下去,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捂着心口重重地喘息。宁逾便坐在他身边将他抱进怀里,慢慢释放着鲛人妖力,缓解着沈浮桥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沈浮桥才渐渐从绵密的煎熬中活过来。模糊视线变得清晰了些,鼻间萦绕着好闻的海潮气息,耳边隔着衣物和某种坚硬的护器,传来又轻又闷的心跳声。
  宁逾。
  嗯。
  我和你说一件事。
  嘘。宁逾伸手捂住了沈浮桥的唇,微凉的指节触到他温热苍白的脸,哥哥,现在先别说话。
  沈浮桥还没有恢复力气,便只能听宁逾的。他眼前被宁逾那片张扬又神秘的红占据了,宁逾柔软的指腹按在他的脸颊,却像是攥住了他的心脏。
  太近了。
  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下意识想要抗拒这种太过强烈的情愫,但一想到今日种种,内心竟舍不得再将他推开。
  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反正也快到不得不分离的时候了。
  仅凭着那点见不得光的私心,沈浮桥自暴自弃般地在宁逾怀里又躺了一会儿。直到力气慢慢恢复,脑袋也慢慢清醒过来时,沈浮桥才覆上那只手,将其抓了下来。
  他抬身离开了宁逾冰凉的怀抱,伸手理了理宁逾微乱的交襟,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哑声开了口:
  我方才遇见了你的族人。
  宁逾倾身,朝沈浮桥靠近了些,淡蓝色的双眸里闪过疑惑的光泽:我的族人怎么会在近江浅滩?
  是特地来寻你的。沈浮桥微微后退,他的头发和你差不多,只不过是白色,淡蓝色双眸,手拿折扇,身着长袍。
  宁逾默了默,语气有些怪:哥哥看得好仔细。
  沈浮桥莫名其妙:难道不应该仔细些吗?
  宁逾闷闷地哼了一声,轻声问道:他是不是与你差不多高?
  嗯。
  那应该是我同辈异系的兄长宁远。
  宁逾感到有些奇怪。
  前世宁远这时候估计还在外边花天酒地流连忘返呢,怎么这一次来得这样早?
  沈浮桥听到兄长一词,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忽然想起那人临走时的一番话,没留意便问出了一句:他待你好吗?
  宁逾眨了眨眼,似乎琢磨出了一点别的意味。他不敢肯定沈浮桥是不是在吃醋,于是起了试探的心思。
  阿远哥哥待我很好,为什么哥哥不告诉他我在这里呢?
  他装出一副生气又难过的样子,看得沈浮桥有些心疼,又想起他是在生自己的气,因为见不到他那位阿远哥哥而难过,喉间突然一阵酸涩,连带着心脏都像是被重重地锥了一下。
  他有很多理由可以说,但是忽然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了。无论他承不承认,那里面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私心,又何必找太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反正宁逾只会在意他的阿远哥哥。
  抱歉。
  那哥哥要怎么补偿我呢?
  还要补偿宁逾对那人是有多深的执念,才会这么胡搅蛮缠,一时见不到便如此伤心?
  沈浮桥心中不适,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点烦躁的语调:我不觉得自己有责任补偿你。
  哥哥为什么这么凶啊?
  别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同族异系的兄长,只是一个即将油尽灯枯的废人,担待不起。
  宁逾听了这话却没不高兴,只是扑了扑长睫,双眸突然变得有些亮。
  晃得沈浮桥眼疼。
  你笑什么?
  哥哥不知道吗?你刚刚说的话,活像一个担心配偶另觅他欢的怨夫。宁逾声音很轻,因为凑得太近,微微潮湿的气息就钻进沈浮桥右耳里,若即若离,哥哥居然会吃醋,我好惊喜啊。
  别开这种玩笑,我不喜欢。沈浮桥有些恼了,颇有种被宁逾捉弄的错觉,还有,别靠我太近。
  用完就扔,哥哥是坏人。
  别说得这么奇怪。沈浮桥不愿与宁逾多做纠缠,侧目看了看身边的木桶和渔网,伸手指给宁逾看:这些鱼,你的。
  渔网上的鱼不甘地拍打着尾巴,在地板上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
  沈浮桥顺着宁逾的长腿往下看了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腿不疼了?
  宁逾懵了一下,反应极快:刚刚看见哥哥在路上不舒服,一着急就没顾上腿疼。不过现在比起之前确实好多了,只要慢些走都不会太疼,我还受得了。
  沈浮桥心中微涩。
  他起身去衣橱找了双袜子,又去盥洗室拿湿棉布给宁逾擦了擦脚。
  宁逾似乎很怕痒,沈浮桥不得已只能捉住他的脚踝。那一圈淡蓝色鲛鳞环纹好像格外敏感,沈浮桥一握上去便察觉到这具身体明显地抖了一下。宁逾小声的喘息激得沈浮桥头皮发麻,三下五除二便将脚擦干净了,连带着穿上袜子的动作简直是一气呵成。
  沈浮桥如释重负,抿着唇尽力装作无事发生,然而一抬头宁逾那张泛红的脸便映入眼帘。他靠在墙边,长发铺下来,原本白皙的脸上冒着不正常的热气,眸底薄薄的一层湿意。
  鲛人天生冷冽,脸红是很稀奇的事。
  但若是没有那双袜子和衣物的遮挡,沈浮桥会发现宁逾那两圈蓝鳞纹也变成了深红。
  沈浮桥脑中有根弦忽然松了一下,他怔愣地望着宁逾潮湿无辜的双眼,意识到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
  鲛人的双足是不能摸的吗?
  哥哥。宁逾声音有些哑,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游刃有余,你现在离我远一点,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
  他攥住自己的襟口,声音越来越微弱,眉峰微蹙,尾音像是带着哽咽和叹息。
  宁逾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浮桥怎么可能走?
  宁逾的状态一看就很糟糕,更何况还是他给弄出来的虽然他现在也一头雾水,为什么只是穿个袜子情况就变成这样了
  哥哥,我求你了,你别看我了好不好?我现在很难看,你离我远一点,你在我旁边我好难受。
  沈浮桥这才发现他额边已经被浸透了,汗水顺着他如削的颔线无声滑落,洇湿了暗红色的交领衣襟。
  沈浮桥脑中一嗡,那根弦又骤然绷紧了。
  第21章 节节败退
  沈浮桥不假思索地冲进盥洗室,从木格里拿出新的白棉帕打湿,奔向宁逾时却见一道红光飞速击来。
  他下意识闪躲,但血肉之躯不及妖力之速,冷不防就被那光遮住了双眼,缓了缓神才反应过来,冰凉柔软的触感应该是某种纱。
  宁逾的鲛纱?
  沈浮桥心中微妙的感觉一闪而逝,他伸手扯了扯眼上的红纱,却已然拿不下来了。
  宁逾,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走开
  沈浮桥倒是想走开,但如今这情况他走得开么?宁逾一边说着走开,一边又小声呜咽,他便是再铁石心肠也不可能真的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无奈之下,沈浮桥只能透过隐隐绰绰的光影摸索着朝宁逾走去,他凭借着记忆走到了宁逾身边,跪坐而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脸。
  好烫。
  沈浮桥连忙用湿棉帕给他敷在额头上,顺带着想要解开他的衣带让他散散热,却被他猛地抓住了手腕。
  别怕,我只是给你降一下温
  还没待他说完,宁逾便翻身压住了沈浮桥,借着这个姿势将沈浮桥抵在墙边。
  他的重量完全压在沈浮桥身上,撑在墙上的手与沈浮桥十指相扣,由于比沈浮桥小了一圈,看起来像是陷了进去。
  尾巴变回来了。
  沈浮桥的双腿被身上人的尾鳍急促地拍打着,他忽然察觉到一股热气凑近,一团影子遮住了光线,应当是宁逾倾身上了前。
  沈浮桥难得有些紧张,指节无意识地收了收,才发现宁逾的指节处覆上了一层硬质物,他抬指摸了摸,猜想应当是鲛鳞一类的东西。
  所以宁逾把他眼睛蒙着,是怕他看见他的鳞?方才说的难看也是指这个?
  哥哥为什么不听话
  他一开口,唇齿间的热意便扑了沈浮桥一脸,像是故意示威似的,用行动告诉沈浮桥忤逆他的代价。
  他嗓音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沙哑,与平日里微冷的声线大相径庭,听得沈浮桥有些心惊胆战。
  我
  他甫一开口,还没待说出点什么,薄唇便覆上了一层温软的触感,和手中的指节一样发烫,未隔任何东西传递着突如其来的热意。
  是宁逾的唇。
  宁逾根本不会接吻,只知道傻傻地贴着,实在难受了才不得章法地蹭两下。沈浮桥大脑又宕了机,怔愣在原地任宁逾胡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正欲将身上人推开,宁逾却先行退了些,滑落到了他的肩上。
  你
  哥哥让我抱一下。宁逾哑声道,别推开我好不好?
  一会儿让我走开,一会儿让我别推开,宁逾,你总得让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宁逾没回答,下巴尖搁在沈浮桥肩窝,整个身体在沈浮桥怀里细细发着抖,热得不像话。
  沈浮桥都怕把他给热化了,又不敢贸然给他洗冷水澡,毕竟自己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宁逾的身体金贵,万不可随意糟蹋。
  如果抱着自己能让他好受些的话倒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一切的走向太奇怪了。
  他只是突然良心发现给宁逾穿了双袜子,现在却被他堵在墙边,几乎是动弹不得。
  宁逾力气很大,他算是见识了。
  最奇怪的还得是方才那个诡异的亲吻,那是沈浮桥的初吻。
  临死前初吻不保还是被一条不清醒的傻鱼夺去的,这到底算什么?
  做鬼也风流?
  沈浮桥嘴角抽了抽,被自己的想法给惊悚到了,倏地回了神。
  宁逾还抓着他的衣襟不放。
  他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锋利的指尖蹭过喉结,带过一阵酥麻的电流。这是很危险的姿势,只要宁逾一发狂他就很可能丧命于他的手下,但此刻沈浮桥却顾不上担心自己。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没被扣住的手,动作生硬地拍着宁逾的背脊以作安抚。柔软的长发纠缠着指节和手腕,沈浮桥只能愈发小心。
  他不说话,宁逾也沉默着,好像能这样静静相拥直到天荒地老,好像单凭这样抱着搂着就能解决问题一样。
  宁逾不清醒,他也跟着不清醒了吗?
  我带你去看病。
  沈浮桥说着便要扣腰把他抱起来,却被宁逾抓住了手,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动作。
  不是病。宁逾的声音恢复了些,连带着那条鱼尾也重新变成了双腿,分开坐到了沈浮桥的腰腹间,哥哥刚刚碰到了我的尾巴,那里不能碰,更不能直接抓,否则我容易被强制诱导,很想和哥哥生小鱼,就像刚才那样。
  原来即使变成了双足,那里还是尾鳍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握上去的时候你就该把我踢走才是。你方才的情况有多糟糕你知不知道?若是遇见坏人会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沈浮桥一激动就唠叨,喋喋不休地在宁逾耳边念,听得宁逾头疼。
  我以为第一次没关系嘛但是好像不是第一次,哥哥以前抓过我的尾巴吗我确实没有那么轻易被本能驱使,方才的事我也很意外,不过如果不是哥哥的话,别人是没有资格靠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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