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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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安齐被送回育幼院,楠风应该要替他开心的。
  隔天,外公烧得更烫了。昨天半夜,楠风一直都在给外公换额头上的湿毛巾,中间外公有稍微醒来一下,安齐就扶着外公去外头上厕所,到了今天早上,外公烧没退,楠风自己拿了斧头进树林里砍柴。砍好了一小捆,就先搬回去,再这样重复两三趟,砍到后来,楠风的手都在抖,他把斧头放下来,才发现握把上都是他的血。
  米桶里面的米剩不到一杓,楠风捞了一半煮成白稀稀的粥,那粥稀的跟米水一样,楠风担心外公外婆吃不饱,把大部分都餵给外公外婆,自己只吃几小口,又跑到市区去捡破烂。学校的资收室在礼拜五会有垃圾车来收,所以现在一定是空的,也幸好因为是周末的关係,街上很多玩乐的人,路上捡来的垃圾也多了一些。楠风不敢在在外头逗留太久,回到家时,外公外婆两人都还躺在床上。
  楠风边烧水边给两人擦身体,突然想起来这几天都没有人给菜园里的菜浇水与除虫。楠风蹲在最后一株成熟的小油菜旁,看那叶子坑坑疤疤,几条孵出不久的小毛虫正在大快朵颐,叶梗子上还附着一些虫卵,还有前几天撒的种才刚发了小芽,都变成了蛾虫的產房。楠风一根一根捡查,用手把虫卵和牠们的兄弟姊妹全部捏掉,接着只摘了成熟那株,用菜刀剁的碎碎的,不放油,加一点盐,丢进锅里用水煮。
  外公在高烧间迷迷糊糊醒来,吃了软软的蔬菜,终于有点力气坐起来,可是外婆似乎咀嚼有些困难,楠风别无他法,只好给外婆喝一点煮菜水,外婆这才咕嚕咕嚕的喝了一点。
  "琉妹...你试着吃一点吧?"外公还不放弃,捧着那碗菜糊糊儿,用汤匙舀了一点,凑到外婆嘴边。
  外婆因为疼痛死咬着嘴唇,她的嘴唇泛白,又咬的快要出血,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楠风一边给外婆擦汗,一边拿过外公手里的碗:"外公你先休息吧,等外婆好点了,我再来餵就好。"
  外公有点不愿,可头又昏的要死,只得乖乖躺好。"小楠,你不要担心。"
  "嗯?"楠风正在把剩馀的煮菜水盛出来,听到外公让他不要担心,于是转过身来。
  "外公身体向来很好的。"外公说话的速度很慢,可是里头却有楠风熟悉的安心感。"所以外公明天就会好起来,然后把今天少劈的柴一起都劈好。"
  楠风手上缠着今天早上他找出来的外婆的手巾,他把手藏到背后:"我今天早上有去劈柴,所以外公你才不要担心,好好休息,才可以好得更快。"
  "哈哈。"外公虚弱的笑笑:"小楠真的越来越厉害了,你明明应该休息的,还帮这么多忙。"
  "小意思。"楠风模仿外公神气的语气。
  这下真的把外公逗笑了,结果害外公一阵狂咳,楠风不敢再逗弄病人,给外公拍背喝水,又给外公和外婆擦个简单的澡,赶紧催外公睡觉了。
  整个晚上外婆睡睡醒醒,痛醒那会儿嘴里不断低吟着,楠风不知道该怎么办,本想着给外婆按摩,看能不能改善,可外婆似乎一碰就更痛,楠风只得给外婆调整睡姿,把枕头垫高一点,等下次外婆又皱着眉头醒来,再拿衣服捲一捲当枕头给外婆垫脚,一直反覆到天亮了,楠风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楠风起来时,早已经日上三竿了,楠风去探探外公的额头,还有点烧,楠风把昨天捡来的垃圾摊开来看看,大概可以换个十五块,再把身上的钱加一加,应该可以换得百克的米。
  楠风不敢怠慢,米桶里剩下的米少到可以一颗一颗数,煮出来的米水可能连米的味道都没有,他给两老全身又擦了一遍汗,这才急匆匆的赶往垃圾场。
  和上次跟楠风洽谈的是同一人,厌世男搔搔鬍子:"十块。"
  "应该是十五块吧!"楠风皱眉:"上次给的纸类比较多,你说纸很便宜,秤重算只能给两块,我这次塑胶瓶比较多,照理应该多个五块吧?"
  "这钱就是这样算,不要拉倒。"厌世男毫无声调的回答,彷彿只是一台只会回这句话的机器人。
  楠风踌躇一阵,其他垃圾场也不知道在哪,走过去要多远,外公外婆今天的早饭还没吃,咬了咬牙:"好,跟你用十块换。"
  换了钱,楠风赶往米店,把身上的钱全秤了米,又赶回家给外公外婆煮饭。忙完了这些,楠风还有一大堆事还没做,菜园里的菜还没顾,这几个晚上的柴又烧的特别兇。
  楠风走到铁皮屋后头,那里的柴堆只剩一点点了。他把手上沾了污血的手巾洗了洗,换一条乾净的绑上,拿着斧头去砍柴了。楠风力气不如外公大,砍的柴只能挑树干比较细的树,可是树干细,烧起来就快,难怪这几天消耗的木柴比之前还多。
  砍了柴,搬回家之后,楠风还不能休息。他看看床上的外公外婆,外公好像没那么烧了,而外婆则是不知道又醒睡了几轮,此时正皱着眉,嘴里喃喃念着听不清楚的话。因为外婆几天都起不了身,楠风给外婆垫着毛巾接便溺的秽物,清理完了,还得给一家子煮饭,掀开米桶,里头的米又所剩无几了。
  楠风咬咬牙,又煮了一锅米水出来。给两人餵完了粥,楠风饿到头昏眼花,他给灌了一堆水,喝到有点想吐了才停下来。
  这个晚上楠风依然睡不好觉,外头越来越冷,外婆几乎整晚都在呻吟,楠风心里急,但甚么事都做不了。外公睡到一半突然拉肚子,楠风只得将外公全身从头到脚擦了好几遍,隔天天亮,顶着沉重的黑眼圈,又去市区捡破烂去了。
  才走到半路,楠风撑不住,靠到路边,呕了一堆胃酸出来。擦擦嘴,楠风拖着垃圾袋,继续往前走。走过一个公园的垃圾桶时,他照惯例想从里面掏回收物,里头没有回收物,却有一包臭酸掉的蛋糕。他把蛋糕拿出来,拨掉沾到卫生纸的那面,直接咬一大口下去。臭酸掉的奶油让楠风一阵反胃,他扶着垃圾桶把嘴里的蛋糕全部吐出来,刚吐完,又塞了一口蛋糕到嘴里,硬忍着噁心吞下去,结果又从胃里吐了出来,这样边呛边吐,把臭蛋糕吃掉个七八成,这才继续出发找路边的垃圾。
  今天的收穫不多,楠风也没有力气继续找,他拖着步伐走到垃圾场,只换得五块钱。回到家后,又给外公外婆清洁身体,米桶里没有米了,楠风就到菜园里,把那些小菜芽全部拔起来,煮给外公外婆吃。
  外头淅沥淅沥的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大暴雨,雨水从铁皮屋子的缝透进来,楠风拿了一些衣服去堵缝,突然想起他和安齐的秘密基地,被那么大的雨蹂躪,不知道还在不在。他跑出屋子在雨里狂奔,到了秘密基地才发现溪水已经暴涨,把他们的城堡都衝掉了。他扶着树干慢慢往下走,走到溪水边,盯着当初外公给他们两人搭城堡,安齐一边喊着好厉害一边拍手的地方发呆。
  溪水很湍急,楠风隐隐约约看到,水里一支树枝上,似乎勾着棉线。他找了树枝去勾,勾起来看,是那个安齐间来就一直拿在手里编的线,最后那些绵线被安齐编成一个枫叶状的掛饰掛在城堡前。
  他把枫叶握在手里,顶着大雨又跑回去。才刚推开门,就听到外婆的哭喊:"好痛...好痛..."
  "外婆!"楠风跪在床边,拉起外婆的手:"外婆...你...我要怎么帮你..."
  往土灶里添了一堆木柴,楠风摇摇外公的肩膀:"外公...外公..."
  外公的烧没退,此时两颊红通通的,他被楠风推了几下肩膀也没醒,嘴里却似乎在小声喊外婆的名字。
  楠风抿了抿嘴:"外公...外婆她...她现在很不舒服...我得带她去医院..."
  "我带外婆去医院,你等我回来喔。"
  楠风把外婆从床上扶起来,移到自己的背上,一边温柔安慰着:"外婆,很快就不痛了,我现在带你去医院,你再忍一忍。"
  现在外头的雨没那大了,楠风给外婆多穿几件厚衣服,背着外婆出门了。
  山路蜿蜒又漫长,楠风每一步都溅起污浊的泥泞,染脏了他的双腿。外婆在楠风背上,嘴里痛苦的啜泣却没有停过,楠风只能不断的安慰,不断的安抚外婆。
  医院距离他们家很远,楠风又饿又累,身上还背着外婆的重量,他却完全不敢停下来休息,深怕一停下来就跑不动了。
  终于到了医院,却看到医院外满满的人,一辆一辆的救护车停在急诊室前,旁边还有几辆军用卡车,跟记者的新闻採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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