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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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天, 钟玉山安排妥当了。正好刘家的庄头送东西来刘府。钟玉山就把人弄到一边去了, 自己带着柳玉琴和瞎公,古云裳姐弟一起乔装成了刘家的下人, 去了刘家。
  这个时候的刘家,静悄悄的。自打那天闹了一场后, 刘度也好, 刘太太也好, 都装成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刘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所有的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
  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假相。在这个平静的假相下面, 隐藏着无数的暗涌,总有一天会淹没了这个家。
  刘玉珍老实得象只耗子一样, 白天基本不敢走出房门。刘太太心里已经厌弃了这个女儿,也懒得管她, 根本就没有发现女儿的异常。
  刘度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下, 准备去找罗家姐弟了。
  几日的醉生梦死, 倒是让他明白了一些事情。罗家姐弟之事,他怀疑与元配有关。要说,他和罗家姐弟根本就没有仇,他连知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对外甥, 这两个孩子怎么样也不该找他来报仇。他想来想去, 与他有仇的就是元配与长女了。
  当年的事情, 他很清楚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这对母女, 当时他就甩掉了恶心的破抹布一样抛弃了她们,可现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再加上随着年纪变大,他突然发现这对母女在他记忆深处依旧占有一席之地,甚至还形象还那么鲜活。
  这几天,一闭眼,他就看到了元配与长女。
  这段时间,他经常想起少时与元配颇似相依为命的那些岁月,想起与她刚成亲时的恩爱与快活,想起生了长女时的欢喜。当年要不是刘老太太逼他,他其实也没想过连女儿也放弃的。那个娇娇软软冲他喊爹的小团子,是第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可惜的是,一切都是他自己作的,他这么宠爱刘玉珍,其实就是有补偿之心。他想把欠长女的都补给长女,可长女却永远从他生命中消失了,他只能把这一份爱移到刘玉珍身上了。可是,刘玉珍与长女全身上下却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不仅相貌,就是性子也完全不同。
  长女在老太太的教养下,是个非常乖巧可爱又懂事又聪明能干的小姑娘,稍微对比一下,就能发现刘玉珍完全是个被宠坏了的熊孩子。
  自打上次在首饰铺子的事过后,他越看刘玉珍就越生气,越觉得自己以前对着的完全就是个赝品,越发觉得自己错付了疼爱给她,只恨不得从来没有过她才好。总之,人都会有自己找借口,他从没想过刘玉珍又何其无辜,这个孩子是他自己亲手教养出来的,她的品性还不是他造成的。
  一想到能通过罗家姐弟找到长女,刘度的心情就好起来了,对外界的流言也没那么在意了。何况找到了罗家姐弟和长女,这一切的问题都会解决了。
  所以,他告诉刘太太:“我要去找罗家人了。”
  刘太太虽然很是惊讶他的变化,但不管怎样,刘度的这种变化对她来说是好事,她自然十分配合。
  她也很赞同丈夫的行动,只是有些担心的说:“这事儿,估计他们就是被别人拿出来对付我们的幌子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恨我们刘家?”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刘家几时有这样的生死仇敌了。刘家的亲戚又不多,早在刘老太太守寡时就已经与很多远亲断了来往。而且刘老太太的娘家也早就死绝了。有限的还在来往的几家,她从头到尾理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最后,她也只能想到这事儿估计与刘度的元配有关。
  不过这话她也不好明说,刘度的元配与长女,是夫妻俩人都不愿意碰触的话题。她们虽然早就从刘家消失了,可是她们却永远给刘度打下了一个抛妻弃女的烙印。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这对夫妇,他们不止对不起她们,还是一对人人唾弃的奸夫□□。
  刘度苦笑了几声,说:“还能有谁,估计就是芳娘。要说恨不得至我于死地的,恐怕就只有她了。不过这确实是我欠她的,也是该还债了。”
  “芳娘姐姐难道是去罗家了吗?”刘太太惊讶地猜测道。
  “不可能。”刘度连连摇头。
  要知道芳娘带着长女离开刘家时,刘老太太还好好的活着,并且罗家也并没有消息传来,她上哪儿去找罗家。何况芳娘是个很软弱的人,还没这么大的本事。她身边虽然带了老太太身边的心腹周妈妈,可是周妈妈再能干,也不可能说得动罗家收留这对母女啊。罗家连刘老太太没有联系呢,怎么可能收留芳娘母女。
  刘度也十分好奇,芳娘是如何与罗家搅在一块儿去的,并且如果芳娘去了罗家,肯定刘老太太很快就会得知有两个外孙的事情。哪能在临死前都挂念着嫡姐呢。刘度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就放下这个疑问了,反正见到了人,自然就知道了答案。
  刘太太见他说得如此确定,还好奇地问道:“当年芳娘姐姐带着大姑娘出门时,难道你就没有安排人看护着她们回乡下的吗?”
  刘度似笑非笑的看了刘太太一眼,才慢腾腾地说:“你以为老太太是那么好对付的。她不愿意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就不可能知道。我安排的人,才一出城就失去了她们的踪影。后来我多方查找,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找到。那时候,我就在想,老太太还是一直防着我的,她把她们母女俩交托给了我完全不知道的人。”
  他当然也知道了刘太太的娘家人也安排了人手去查芳娘母女的行踪。要说刘太太不清楚这些事情,他才不相信呢。他到了这个时候,才忽然明白,自己的枕边人其实也不是自己以前认为的那种人。她背着自己也做了很多事情。
  他现在都在怀疑自己做下那么多事,就为了这个女人,真的值吗?
  刘太太被他这一眼看得打了个冷战,情知他肯定是发现了些什么,勉强笑道:“我娘那时候也担心你与芳娘姐姐纠缠不清的。”她没有否认,而是把自己摆在了弱势的位置上,因为这也算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她这种小三上位的女人,心里很明白,情与理都在元配那一方。真要闹起来,她是一点儿好都讨不到的,甚至会连累到她的娘家人与子女。所以她要让刘度明白,当时,她娘家要出手对付已经离开刘家的芳娘母女也很正常。
  好在刘度并没有追究这件事,而是理了理衣裳,说:“你看好家里,特别是玉珍要好好教养,别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点事来了。我出门估计不是三五天就能回家的。”
  “好的。我知道的。玉珍也是该严加管教了。”刘太太低眉顺眼的送刘度出门,结果就在门口,遇上了钟玉山一行人。
  钟玉山把古云裳姐弟藏在送货的车里,正在与守门的说话。那守门的显然也经常见到庄头来送东西的,他一边开门,两人还一边说着闲话。
  见到了主子,门房连忙上前说:“老爷,太太,庄子上送东西过来了。”
  “李庄头,卸了东西就在后头先吃点东西,等我把老爷送出门后再来与你核帐。”刘太太连忙吩咐道。
  钟玉山扮的李庄头却一步跨过来拦在刘度两夫妻面前,用本音说:“老爷只怕还得先见见我们主子再出门。”
  刘太太与刘度都他这把声音吓了一跳,这完全不是李庄头的声音。两人也没有搞明白钟玉山的来头,吓得齐齐后退一步,钟玉山连忙又加了一句:“我们是你们家姑奶奶罗家的人。”
  刘度与刘太太两人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钟玉山,简直不敢相信,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钟玉山却笑了笑,又说:“难道你们不愿意见我们姑娘和少爷?”
  刘度这下子反应过来了,连忙说:“我外甥们来了?”
  钟玉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这么闲闲地看了他两眼。刘度连忙请钟玉山一边说话,又让仆人过来把车直接赶了进来。
  进了院子,车停了下来,钟玉山才打开车门。有个丫头先下来了,接着下来个小少年,还转身扶了个大姑娘下来。
  古云裳与古云棠姐弟二人,与打扮成他们的丫头的柳玉琴藏身在车里,此刻才露了面。
  这一天,古云裳打扮得华丽富贵,特意戴了一只精致的金钗和两朵昂贵的珠花在头上,耳朵上更是挂着同样的宝石耳环,显得青春靓丽又气质不凡。古云棠年纪还小,只戴了一个金项圈,只是项圈上面却还有几颗大宝石点缀,一看就不是凡品。就连丫头打扮的柳玉琴,也戴着一整套明晃晃的银质饰品呢。
  这主仆三人,气色都极好,明显就是大户人家出身,根本就不是走投无路的模样。
  刘度看到古云裳顿时瞪大了眼睛,愣了片刻,才梦幻似地说:“你们真是罗家姐弟?”
  古云裳看了瞎公一眼,瞎公微微点了点头,她才上前半步,带着弟弟行了个礼,淡淡地说:“是的。冒然上门,多有打扰了。”
  见瞎公确定了刘度就是他们要找的刘度,柳玉琴,古家姐弟,钟玉山的心情却并不好。不过,这事情总算有个了结了。
  刘太太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才喜形于色,连忙招呼道:“哎哟,贵客上门了啊。我和你们舅舅正想着要去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自己还先上门了。这真是我们当长辈的不是。”
  刘度也回过神来,连忙说:“哎哟,快进屋里说话。”
  这对夫妻完全没有想到,嘴里说要他们撑腰的罗家姐弟,比自己想象中的处境要好了不知多少倍。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受人搓磨。最起码,他们真的不愁银子。而且他们能大老远的过来一趟,还带了三个随行的下人,也证明他们在家里的地位也不差。
  两人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完全想不通罗家姐弟来的目的。他们也更想不通,那个兴风作浪的人所为何事?如果过得好,谁还记挂着过去的烦心事。而且以芳娘的性子来看,也不可能带着罗家姐弟来闹事啊。
  古家姐弟带着钟玉山和柳玉琴,瞎公三人进了里屋。
  刘太太已经大声吩咐仆妇端来热茶水点心,十分热情地招待古家姐弟。
  “你们怎么找来的?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吧?”刘度问。
  他面对亲外甥和外甥女,他很有点不自然。而且古云裳长得与嫡母,姐姐很象。令他又觉得亲切,又觉得脸上发烧,无地自容。
  这段时间的求助无门,让他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是多么没本领,从而也想到了当年嫡母养大他,并不容易。
  现在的他,其实也想明白了,姐姐当年没有对不起他,就是嫡母也一样没有对不起他。虽然她们都和自己没有,那种亲如骨血的感觉。嫡母与嫡姐之间的血肉亲情,是肉眼可见的。而她们在与他相处时,是完全不同的。
  可是人家是亲生的,他不是,他不仅不是还是嫡母心中的一根刺。现在的他,很能明白当年嫡母养大,需要多大的毅力与勇气。但是当年的他,很不满这种差别对待。
  柳玉琴与钟玉山,瞎公都乔装成了古家姐弟的下人,柳玉琴虽然扮成了丫头,却变化了相貌的。所以刘度根本就没有认出她来。而且他们夫妻两的目光也全都在古云裳姐弟身上,一时也顾不上他们三个下人。
  古云裳矜持地笑了笑,说:“其实也还好。我们有银子,也有人使。这一路上也相当是游山玩水,出来历练了。”
  刘度虽然一看到他们就知道他们不是走投无路才上门的,却没想到事情还远不止这样,人家过来就好象特意是来打他的脸一样的。他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刘太太连忙说:“哎哟。外甥女这么能干啊,真是比我女儿强太多了。还是姐姐会教养人啊。”
  说着一连声吩咐下人把刘玉珍与刘玉琪叫过来。一面又要让人带钟玉山和柳玉琴,瞎公三人下去休息。想要单独与这对姐弟谈话。
  “他们是我们最信任的人,这一路上也得亏了他们。”古云裳话中有话的告诉刘家夫妇,我们的下人,我们并不避讳,有什么事,都是当着他们说的。
  刘太太愣了一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说:“那就让他们在后面的小间里歇歇脚。”后面与他们呆的大堂其实就隔了一个屏风似的围栏,既看得到人,也听得见了说话。只不过相对有点私密罢了。
  钟玉山冲古云裳使了个眼色,古云裳这才点了点头,说:“你们就先在那吃点茶水。我们说会子话,就走了。”
  刘太太听她如此说,心里就打了一个突,知道这姑娘比她所想象的还不简单。她脑子飞速想着对策,亲亲热热地来拉古云裳的手。
  可古云裳却轻巧的避过了她,并没有让她拉着自己的手,正好刘玉珍与刘玉琪就来了。
  “来,快来见过你们姑母家的表姐表弟。”刘太太拉着女儿和儿子给古家姐弟介绍。
  听到刘家的儿子叫刘玉琪,柳玉琴,钟玉山,古家姐弟全部都愣了一下。古云裳还若有所思地远远瞧了柳玉琴一眼,才微笑着与刘玉珍与刘玉琪打招呼。
  可能是因为早就知识刘玉琪不是刘度的亲生子,古云裳对他的关注就格外多了些,果然从他脸上一点儿也找不到刘家的影子,就又说:“表弟长得真可爱,就是一点儿也不象舅舅。”
  这话让刘太太听得心里一跳,刘度倒不以为然地说:“他是不象象他娘。你表妹还更象我一些。”刘玉珍也确实象刘度一些。孩子有象父亲的,自然也有象母亲,这也不算什么事,刘度自然从来没有怀疑过。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古云棠这时却说:“我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象他娘啊。”
  刘太太心中有鬼,听这对姐弟一个劲地转着刘玉琪的长相说事,急得满手是汗,连忙岔开话题说:“你们姐弟难得来一趟,这次一定要在我们家好好玩一段时间,正好你们表姐妹兄弟之间,也好香亲香亲。免得以后碰到了都不认识。”
  说着,她一把把刘玉珍拉过来与古云棠站在一起,两人年纪本也差不多,要说是两个女孩子又或者是两个男孩子,还真能一起玩玩。可是她却忘记了这对表兄妹,还是应当有点男女之防的。
  果然,古云棠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半步,与刘玉珍拉开了一段距离。
  古云裳却根本就不接刘太太的话题,只顾低着头喝茶,好象茶水有多好喝一样。其实呢,她不过是故意在装样子,茶碗放在嘴边,勉强打湿了一下嘴唇。
  刘太太自然看得出来,她是不想接自己的话,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没想要与刘家亲香呢。
  刘太太心里冒火,表面上却得作出十分想念他们的样子,拿帕子沾了一下眼角,还说:“当年,你舅舅接到罗家的信,只说我们大姑奶奶难产而去了,根本就没有说还有你们姐弟两人,而且还说是我们姑奶奶这一去,这门亲就断了。你舅舅事情又多又忙,那时候老太太又不好了,再加上还不知道具体地址,又没有人手和时间,就只能这么算了。等他忙过老太太的丧事,才想起其实我们姑奶奶带着大量嫁妆去的罗家,罗家这样做也太不地道了。摆明了就是想吞没了我们姑奶奶的嫁妆呢。只是,因为家里出了太多的事情,人来人往的,那信也找不到了,完全失了罗家的消息。”
  她很会说话,既表明了刘度没有不管他们,反倒把责任全推到罗家头上了。最重要的是,她说的还基本是实话,所以完全不心虚。
  果然,古云裳听了,脸上闪过一丝怀疑,但她并没有对质,而是觉得哪里不对,只说:“那时候我还小,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呢。也是我娘过世几年后,我才知道我们还有外祖家呢。但因为刘府搬家了,也联系不上。这次我们要不是亲自跑来一趟,也不能找到刘家。”
  古云裳的话,更是让人找不到错处,反倒还摆了刘太太一道。她娘死时,她还小,她弟弟更是个婴儿。她大了都晓得来找找外祖家,怎的舅舅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他们了。
  刘度脸烧了起来,他也听出来古云裳话中的意思了。
  不过,当面说话总算搞清楚了不少疑问,刘度这才明白罗家姐弟在罗家确实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原来罗家人就没告诉过他俩外祖家的事情。还是他们年纪大了,才知道的,显然这中间还是有不少隐情的。这下子,他就更加不敢肯定芳娘母女是罗家收留的了。罗家摆明了是不想与刘家再有关系的,才会对孩子们隐瞒外祖的事情,怎么可能还收留下芳娘母女。
  刘太太却一时没想到这些,见刘度半天不开口问芳娘之事,自己连连给刘度使眼色。
  刘度想了想,还是问也了口:“你们前舅母也是你们的表姨带着你表妹去找了你娘,你娘的身体那时候就已经不行了吗?不然,怎的我很快就收到你娘难产过身的信。你娘都已经过身了,你芳姨带着表妹又是如何在罗家立足的?”
  古云裳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讳道:“我从来没见过前舅母与表妹啊。对了,我还要问您,我表妹她们在哪里呢?我娘过身之前,一直都挂念着娘家人,还说她打小与表妹和弟弟一起长大,大家感情都非常好,她与表妹更是情同亲姐妹呢。”她特意把前舅母,亲如姐妹这种话用了重音。
  刘度顿时象被人狠狠煽了一耳光,难堪地不行,古云裳这话完全就是在打他的脸,只是这一刻他却也顾不上难堪,他更关心的是芳娘母女的下落。
  他着急地问道:“她们不是在罗家?”
  “不在。”古云裳很肯定的回答道。她还很奇怪刘度为什么会以为芳娘母女两会在罗家呢。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会不会是你们年纪小,不清楚这件事,要不要问一下他们?”刘太太连忙指了指里间的钟玉山等人。
  “对,问问他们吧。”刘度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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