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_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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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他妈瞎感叹了,”说话的是老曹,他穿得最少,缩着肩膀说,“咱到地儿再聊,齁冷的。”
  “行,那你还跟老周一个车吧?”方禧看着萧刻说,“有事儿给我们打电话。”
  萧刻点点头:“行。”
  上车之后还是周罪开,他把温度调高了点,看了萧刻一眼,说:“穿少了。”
  萧刻“嗯”了声:“是有点少,我没想到今天这么冷。”
  周罪没再说话,只是又把温度调高了两度。
  萧刻挺喜欢这样和周罪独处的时间,尤其是这样在车厢里相对很小的空间里。他和周罪之间距离很近,一侧头就能很清楚地看见周罪侧脸。虽然周罪不怎么说话,但是因为萧刻的心思都是摆在台面上的,所以不管怎么说,气氛都会带着那么点不太明显的暧昧。
  这么安静待着倒也不难受,但总不能一直也不说话,萧刻从后座上拿了两瓶水,拧开了一个递给周罪,周罪接过去喝了一口。
  萧刻也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问周罪:“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纹身的啊?”
  “很久了。”周罪还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记不清了,有二十年了吧。”
  “那么早?”萧刻是真的有些惊讶,“那时候国内没有纹身吧?”
  “也有。”周罪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平平淡淡地和他聊着天,“就是少,古惑仔还记得吗?那会儿就有了。其实在那之前也有,就是从那会儿开始多了。”
  “古惑仔谁能不记得,”萧刻笑了,手里的瓶子抛了一下,“但那是香港电影吧?咱们这边也有?”
  周罪点了下头:“有。”
  萧刻觉得自己找了个好话题,他很少听周罪说这么多话。他很喜欢听周罪聊纹身,就像喜欢听茶师讲茶,听画家说画。一个人把自己熟悉的东西一点一点说给别人听,这件事本身就很有魅力。
  “那时候你十多岁吧?怎么接触到的?”萧刻看着他问。
  旁边有车超了过去,周罪看了眼倒车镜,说:“那时候我刚高中吧,来了个香港人租我家房子,住在后院。来的时候只拎了个手提袋子,里面装的都是那些东西。”
  萧刻问他:“是纹身师?”
  周罪点头说:“嗯,挺厉害的人,在香港惹了麻烦才过来这边。偶尔有人找他纹身,那些混黑的人。我有时候会坐旁边看看,时间久了他就教我。那时候人很好糊弄,学了几天就敢往别人身上刺字,反正歪了丑了也没人介意。”
  周罪一边开车一边说话,每句话之间的间隔都有两三秒,像是他在回忆,在从记忆里拣故事给人听。他声音本来就挺低沉,这样慢慢说话听起来就更有味道,像是加了一层岁月做旧感的滤镜。
  “香港人不缺钱,让我拿他的色料和机器练手,往人身上戳图。让我照着他的图做,做丑了也没事,他再修。那样练手很快,后来我就能自己打手稿直接画,手也稳了。”
  萧刻笑了笑:“然后你就出师了?”
  “没有。”周罪摇头,笑了笑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那时候的图大同小异,青龙,黑蛇,滴血狼头,多数都是这种。”周罪淡淡地继续说着,“放现在看起来很丑,在当时那就是最潮流的。也不能说当时审美有问题,是时代和文化背景决定的,还有黑/社会的身份。”
  他说的几种图太有画面感了,萧刻顿时笑了,坦白说:“其实认识你们之前,我对纹身的印象也基本停留在这些。”
  “正常,你平时接触不到。”周罪笑了下,“那个时代很好,那是纹身的开荒时代。”
  “你身上有纹身吗?”萧刻突然问。
  周罪顿了下,之后说没有,他眼里带着淡淡笑意:“我不需要拿自己练手,大把的人让我练,多数是看不出好坏的,黑色的一片图纹在身上就可以了,纹坏了也无所谓。放到现在这叫毁皮。”
  “后面的纹身师就没这么好的环境,纹身不是流氓的专利了,审美也越来越高,人也越来越较真儿,没那么多皮可以毁。你看到他们身上的纹身,有些并不是真的喜欢才纹,入行了没作品,身边亲近的人,朋友,包括自己,总要毁几次皮才能练成。”
  萧刻是真的听进去了,周罪讲这些的时候有种千帆过尽的沧桑感。他侧头看着周罪,盯着他的眼睛看。周罪一直看着前面,偶尔看看后视镜。
  萧刻问:“小北说你上过大学,学的什么?”
  周罪说:“国画。”
  纹身和国画,这两样听起来很难联系起来。周罪看出他在想什么,说:“香港人一直让我学画,大学之前就画。不会画做不了纹身,纹身也是画,另一种形式而已。”
  这天周罪讲了很多,萧刻被他深深吸引。周罪说他毕业以后去了很多地方,去了日本,去了印度,去了台湾,在美国黑人区待了很久。萧刻后来都不怎么出声,只是一直听着他说。
  就很不舍得打断他,很喜欢听。听他前半生的经历,听一个江湖侠客的“正当年”。
  后来周罪淡笑着问他:“萧老师还想听什么?”
  萧刻的情绪已经被周罪带过去了,心里很满很涨。他看着周罪,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很想更了解他,离他更近一些。
  萧刻也笑了,手指轻轻搓了下水瓶的瓶底,开口问:“还想听听……有过男朋友吗,周大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对话多一点。聊聊周罪,聊聊纹身。
  =3=
  第12章
  萧刻这句话问得太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追是追了,但关于感情上的事儿其实他没有问过,要放平时他也不会问,主要就是今天听周罪讲他以前的经历听得有点上瘾,心思一动就问出来了。
  问就问了,也没什么。萧刻倒挺坦然,侧着头看周罪。
  周罪先是没出声,萧刻这么一直盯着他看,好像不出声也不行了。周罪于是点了点头,说:“有过。”
  只有这两个字,多了没再说。萧刻也没再问。
  周罪没想聊这个,他看出来了。不想聊就不聊,不非得强迫着问什么。萧刻这点很好,基本不会让人觉得不自在,是一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这可能跟他的职业和他的成长背景有关,这种环境下的人必然是懂礼的,知性的。
  但他偶尔也刻薄,这似乎也不冲突。
  前面有个指示牌,示意前方有个服务区。萧刻说:“去个洗手间,然后我开吧。”
  周罪向右并了道,驶进服务区。
  萧刻下车抻了抻胳膊,其实不是真的想去厕所,就意思意思进去放了点水。边开边聊的也开了两个多小时了,他就是想换换周罪,让他做边上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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