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进宝楼_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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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将尽,夜色更浓。
  雨幕下陆酒冷的眼睛因兴奋而熠熠发光,他听见锋刃割开血肉的声音,他听见人身躯倒下的笨重而沉闷的声音,喷出的温热而鲜红的血将他眼底都染红了。
  闪电划过,一瞬仿若白昼,黑衣的人影站立在山崖边,他全身是血,伤重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可他站立得依旧如此挺拔。他手中提了个斩下的头颅,鲜血滴滴嗒嗒自脖颈的断口流入黄土。他面前慕容将离无头的身躯已经重重倒落尘埃。闪电照见陆酒冷血红眼眸,他这一招仿佛唤出了地狱的力量,他整个人已经化身为魔。
  陆酒冷取胜的那一招无名,却是他于黑暗中无数次淬炼过的,属于千金易命的夺命招数。这一招看似简单,眼力、速度、力道无不妙到毫端。于万千风刃中取慕容将离首级,若差上一分一毫,倒下的只怕就是陆酒冷了。
  苏慕华手心已见冷汗,比他自己面对强敌时还要紧张。良久,雷电渐渐停止,陆酒冷向着他走来,将慕容将离的头颅抛在他的身前,笑得仿佛半点也不在意,“我赢了。”
  他浑身上下不知有多少伤口,那身黑衣仿佛自血水中打了个滚,但脸上的笑意仿佛不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鏖战,而是自满园春|色中,为情人折了一支犹带露水的桃花。
  苏慕华凤眸微挑,眸中带着几分暖意,“你的伤如何?”
  暴雨也变得温柔,雨水落在两人肩上,夜风吹拂着草叶,山崖上两道人影久久对视。
  “真让人受不了”,春桃啧地叹了一声,向着不留行走去。不留行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猛然钻到了画刀的身后,一把抱着画刀的腿,如贞洁烈女般颤声道,“你...你别过来。”
  春桃笑得七分媚三分冷,“我就过来了,你能怎样?”
  拜月教的任情儿在江湖上相传是个风|月高手,不留行为他笑得面红耳赤,暗中唾骂道,呸,你这人妖,竟然对大爷我用媚术。他几步站到崖边,舌头打着结道,“你...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春桃闲闲一笑,“哟,你倒是跳啊。等你死了,我就把你送回赵千云那里,然后传遍江湖,赵云剑是为任情儿这样又那样...最后逼迫得跳崖的...想必那老头脸上的表情一定好看得很,还有你那嫁了人的师妹知道了,一定...呵呵...呵呵...”
  不留行跳了起来,“你...你你,闭嘴...你还要不要脸...我什么话都和你说清楚了,你还满江湖地找个男人。任情儿你也是江湖中成名的...”
  “这倒奇怪了,我还从未听闻有人和拜月教的人谈脸皮?赵大侠,脸皮多少钱一斤?”许是雨后山石太滑,春桃目瞪口呆得看着崖边一下子失去了不留行的身影,“还真跳了?”
  他身形疾掠,于半空中抄住不留行的腰带,裂帛声响,不留行的身躯重重地坠落了下去,压塌了一片茅草,溅起雨水。
  不留行按着腰痛得脸色发白,还未等他发出一声痛呼,喉间要害已为一双铁钳般的手拿住。
  “别动”,制住他的少年低喝了声,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追下来的众人。
  叶温言立在他的身后,俊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只在落在苏慕华身上时沉了沉。
  他们二人躲于草间许久,方才电闪雷鸣倒掩了声息,纵然画刀和陆酒冷二人也没发觉还有人在侧。
  叶温言盯着陆酒冷沉声道,“让开路,否则你们这位朋友就得死在这了。”
  陆酒冷尚未答话,苏慕华已经拉了他的衣袖道,“让他走。”
  叶温言笑了,清雅的眼中若见花开,“慕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今日你与我割袍断义...我们不做兄弟也好。”
  他说完,携了不留行而去。“十里地后,我会放了他。”
  春桃看着苏慕华匆匆道了声,“多谢。”跟了下去,他不敢跟得太紧,只敢遥遥坠着。回头见画刀已经跟了上来,喜道,“大师。”
  画刀淡淡地道,“那少年功夫古怪,倒让我想起一位故友,我跟来看看。”
  画刀和春桃遥遥跟着,十里地后见不留行被缚在大树上,嘴里堵着一块布,兀自在骂骂咧咧。画刀并不停足,向着叶温言和黄雀二人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春桃将不留行从树上放下,拿出他嘴里的布,塞进一颗药丸。却不解开捆着他的绳索,笑眯眯地拍了拍不留行健壮的胸肌。满意地看着汗珠自男子宽阔的额角渗出,流过英挺的鼻梁,敞开的领口处麦色的肌肉一时紧绷。
  不留行脸色如吃了只蟑螂般,“任情儿,任妖怪,你给我吃了什么?”
  春桃轻轻笑道,“这个啊,春风几度丸...千两银子一粒...便宜你了。”他说着将不留行提在手中,掠出林子,向着来路而去。
  苏慕华收拢好不留行所带的那支伏兵,埋葬了慕容将离,尽皆收拾好行装,他将带着这些人去往望北城。
  王英雄蹭到他面前。“小苏...”
  那架势要不是身边王小痴死死拖住他,少年就要上来给他一个熊抱。
  “叫苏哥哥”,苏慕华微笑摸摸他的头,用块布将慕容将离的首级包了,挂于马首处。
  纵然雨云低垂,但天已破晓,淡白的天光照见身后隆起的一堆黄土新坟。
  陆酒冷已经在马上等着他,见他抬头,拉了他的手上马。
  陆酒冷道了声,“小苏,坐稳了。”
  “等等”,二人回头一看,不留行为春桃扛在肩头,踏步而来。
  苏慕华笑道,“这任情儿倒是个性情中人。”
  陆酒冷叹道,“我只叹江湖从此不见春闺梦里的不留行。”
  两人共乘一骑,马匹在风中迈开足,很快染血的长平谷界碑已远远不见。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作者有话要说:  武打有点难写,凌晨没更,这一更粗长点。
  在CP搬了一份,不方便LJJ看文的,可以去那看。
  ☆、第二十五章 沙场几人回(二)
  有人为他们二人腾了匹马出来,不留行为春桃丢在马鞍上,春桃拍拍手也上了马,坐于他的身后持了缰绳,打马追上众人。
  不留行此刻只觉得浑身如万千虫蚁爬行,浑身的血都往一个妙不可言的地方去,他哑着声音囔道,“任情儿,任魔头,你快放了我,士可杀不可辱!哎呦...”
  春桃手极温柔极殷勤地在他微汗的额际擦拭,语带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肌肤相触带来的温热,却宛若清风拂面,春桃往他的耳中吹了口气,熟悉的气味让不留行混沌的心中翻起异样的情愫,他已然心动,情动。
  不留行拉了春桃的手,喃喃地看着那张容颜,那张雌雄莫辨的秀丽容颜离他如此近。
  他伸手抱住马上的人,将头埋在他的发间,灼热的鼻息喷在那人颈间,让他感觉自己的情动,“情儿...”
  春桃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目中转过柔情。他缓缓道,“看得我都心疼了,赵大侠既然这么疼,不如我帮你割了吧,反正那东西留着只会惹祸。”
  不留行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苏慕华与陆酒冷相视一笑,看着朋友倒霉有时也是愉悦的事。
  这拜月教的任情儿行事乖张邪佞,虽不知道不留行着了什么道,但看起来实在可怜。
  苏慕华回头一笑,“任护法的手段高绝,小惩大诫,得放过且放过吧。”
  不留行听他相劝,如溺水的人见了浮木,忙哑着声音唤道,“小苏,小苏...救命...”
  他早已为春桃喂了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此刻嗓子沸腾冒烟,这一声小苏唤出来,声音如呻|吟了一般。他唤了这一声,陆酒冷的脸色也沉了几分,冷冷一哼,紧了缰绳带着苏慕华向前而去。
  春桃笑靥如春花,“赵大侠,有的时候叫了不该叫的人也是很要命的...”
  日影下,百余人马在苍茫的原野上前行。
  陆酒冷目光落在苏慕华唇角的笑纹上,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很好笑么?”
  苏慕华笑意更深,“原来陆大侠也会在意别人笑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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