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为了江湖的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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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州与束州相隔甚远,季望舒善后又是个忒彻底的,就没剩个活口回来报信儿,以至于黎州分舵让人搬空了,还一把火烧成了炭的消息,隔了大半个月才传到阮方霆耳朵里,还是因为放出去的信鸽飞出去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绑在腿上的竹管压根就没开过蜡。
  阮方霆这才派人去看,结果传回来的,就是这么个让人胃疼的消息。
  事实上,他这胃已经疼了大半月了。
  那日他得到消息,束州被袭,便急匆匆地赶回来。但马跑得再快,也得三四日的脚程,等他回到束州,整座城东分舵,就像土匪过境了似的,院内院外洗劫一空,就连花厅中的白玉屏风都没放过!
  管家坐在石阶上气到直抹泪,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遇上过如此令人发指之徒!
  “强盗!都是强盗!”
  看见阮方霆走进来,更是声泪俱下地同他控诉这些日子的遭遇,阮方霆这才知道,下手的不止红影教。
  红影教顶多挑了个头儿,劈开了长生殿的大门,也不知哪来的脸皮,二话不说就开始抢东西,抢抢打打,搬完烧屋,也不知这火里加了什么,好半天都扑不灭!
  好不容易赶走了这帮不知所谓的强盗,莫名其妙的,附近的崆峒派,华山派,还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这下好嘛,本来就精简的杀手,与人厮杀都颇为吃力,他们还专捡着几个甲等杀手出门的日子来!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花瓶,木雕,珠宝银票……但凡摆在明面儿上,值钱的——通通被劫掠一空,
  更过分的是自己抢够了之后,红影教……红影教那帮狗畜生居然大摇大摆地堵在门前卖起了箱子!高喊着“一百两一只,童叟无欺”!
  当看着花厅中那扇白玉屏风被某个不知名的小门派吭哧吭哧扛走的时候,他连吐血的心都有了!
  畜生啊!禽兽啊!
  “殿主!您可算回来啊!”管家和一群精疲力竭的杀手跪在地上,就差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了。
  阮方霆:“……”
  这种一口黄连噎在嗓子眼儿里还撒了勺辣椒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面试一沉:“那间密室可有被发现?”
  管家战战兢兢地摇头:“回殿主,密室附近没有动静。”
  “那就好。”
  他好歹松了口气,然还没等将这片狼藉清理干净,他又听闻黎州分舵出事了。
  他前脚刚走,黎州分舵就让人烧成了废墟,分舵中数十杀手竟无一人回来。更为可笑的是,当初为了密会,特意将分舵建
  在山谷中,人迹罕至,那么大的动静,竟无一人留心,以至于他再派人去查时,一无所获。
  行事之人着实谨慎,废墟中只有焦尸,半点线索都不曾多留。
  他想起了那个“李岚”,平平无奇的面容,却总让他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无论怎么回想,都记不起曾经见过这个人。
  这次分舵被毁,若是与她有关,好歹算条线索,但他派去的杀手寻遍黎州,也找不到李姨和“李岚”,她二人的行踪似是被有心掩藏过,无论如何打听,也找不到她们曾来过黎州城的任何痕迹,就连李姨曾经住过的小院,也换了户人家,泰然度日,仿佛从一开始他们便住在此处,杀手闯入时,还差点被报官逮起来!
  实在邪门儿。
  阮方霆还从未在任何人手中栽这么大一跤,气过之后,也大概猜出是谁在同他作对了。
  此事若是红影教所为,那便是此生阁的手笔了。
  好一个顾如许,看来之前他派去的那些杀手,她是都给他记在心里了啊。
  红影教,从今日起,长生殿誓与你们不共戴天!
  ……
  “哈啾!”琼山之上,阎罗殿中,顾如许抱着一叠桂花糕吃得好不惬意。
  做了那么久的下人,每日后厨灶头上,不是切菜便是洗菜,吃得也糙,夜里还不敢睡死过去,着实累坏了她。
  好不容易回到自家地盘儿上,好吃好喝轮番上,捏肩捶腿马杀鸡,她整个人都活得滋润了。
  兰舟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半躺在美人靠上,活像条没有梦想的咸鱼,不由得叹了口气:“此生阁那边刚传回了消息,阮方霆已经知道黎州分舵被你烧了,这会儿正扬言与红影教拼命呢。”
  “知道了便知道了呗,他也就喊喊口号,有能耐就不会在山下磨嘴皮子,这会儿都该攻上来了才是。”顾如许不以为意,继续吃得津津有味。
  兰舟看不过去,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你怎么想到对长生殿下手的?”
  “因为……”她自然不能说为了多活半年啊,反派boss无论什么时候,都得一本正经地把逼装得像模像样,“为了江湖核平。”
  “和平?”
  “对,核平。”
  “……”
  “再者阮方霆也派了不少杀手来琼山,诚然阎罗殿守备森严,也不是挡不下那些杀手,可总有几回恰好不便的。”比如她绑架沈虽白身边的亲友一二三,女友四五六的时候,半路窜出几个杀手搅局,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横竖她拿的也不是什么正经女侠剧本,长生殿这么会来事,迟早与她正杠上,晚杠不如早杠,与其让阮方霆占了先机,还不如她先下手为强,搬空他的老窝,抄了他的老底,花光他的银子,让他这条反派之路走得更坎坷些,这才是两个反派共存的乐趣所在啊!
  “长生殿可不是个软柿子,这梁子一旦结下,日后行事可得多加小心了。”
  顾如许冲他眨了眨眼:“晓得他不是个软柿子,捏爆了才过瘾嘛。”
  兰舟:“……”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护国令你可带着?”他忽然问。
  顾如许从衣领中捞出那块铁疙瘩:“带着呢,你一日要叮嘱几回啊?这块铁疙瘩你认得?”
  “嗯,多年前见过一回。”兰舟若有所思道,“还是你拿出来给我看的。”
  顾如许一僵,诧异地盯着手中的铁牌子。
  兰舟笑了笑:“你那时顽皮得很,难得回家一趟,便险些闯出祸来。”
  “……然后呢?”
  他面不改色:“然后你就被罚在祠堂里跪了一日,我给你送了一裹桂花糕。那日恰好是你哥哥生辰,便早些饶过了你。”
  她怔楞了半响:“这样啊……”
  她晓得顾如许是有个哥哥的,但如今已然成了琼山寨那座小祠堂中摆着的一座灵位,如今听兰舟提起往事,虽说都是顾如许的曾经,却也让她感到一丝暖意。
  兰舟冷不丁瞥见她另一只手中攥着的玩意儿:“你拿的什么?”
  “哦。”她将手摊开,“簪子啊。”
  只见她掌中躺着一支金簪,精雕细琢的小牡丹,缀了一枚红珠,瞧着颇为华贵。
  “这是阿舒在黎州长生殿前院找到的,许是不慎遗失吧,怪好看的……”她摆弄着簪子,举高了看,叶隙间透出的光刹那一晃,刺得她眼泪差点盈出来。
  金钱的光辉真特么刺眼。
  兰舟将簪子拿过去看了看,眉头一皱:“这不是民间之物。”
  在顾如许疑惑的注视下,他将簪子递给她看:“这上头三层嵌花的工艺,可不是民间的小作坊有本事做出来的,你瞧这样式,多半是成双的簪子,碰巧掉了这一支。”
  话虽未说透,但听到这也能猜出个七八分——不是民间的工艺,那便是宫里出来的了。
  她瞧这支簪子的眼神顿时就变了:“长生殿中竟然有宫里的东西?”
  “他们连护国令都敢夺,区区一支簪子倒不足为奇了。”兰舟转了转手中的金簪,若有所思,“不过这支簪子,便是在宫中,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戴的。宫中的规矩,比民间森严许多,位份上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嫔妾之下,只可佩带银饰,若是逾越了,便要降罪。”
  顾如许吞了吞口水:“宫里的罪名还挺多哈……”
  “守本分便好,位高权重,便无人敢踩,一朝失势落个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下场,也不过是世态炎凉,人性所致罢了。”他叹了口气。
  顾如许沉思片刻,疑惑道:“长生殿中出现如此贵重的簪子,阮方霆若没有四处集簪子的癖好,那便是有人遗失了。你说这是宫中极为珍贵之物,谅那些江湖杀手也不会佩戴,如此说来,出入过黎州分舵前院,行踪又令人生疑的女子……不久只剩下那晚我在屋顶上偷看到的阮方霆的相好了嘛!”
  她一拍大腿:“阮方霆能耐啊,身在江湖,竟然连宫里的女人都能勾搭到!他俩怎么好上的啊?”
  兰舟白了她一眼:“姑娘家,别一口一句‘勾搭’,‘好上’的,比起阮方霆如何与那女子来往,不如想想那女子为何要找那个‘玉娘’。”
  那日收到顾如许的字条后,他便传信回此生阁,这几日消息也传回来了。
  怪的是凭此生阁的能耐,无论是那女子还是那个叫“玉娘”的,竟然都只能查出些旁枝末节。
  那日的马车的确是从楚京出来的,但那女子连脸都没瞧见,更不必说上哪儿去找人了。
  如今看到这支金簪,倒是能与宫中有些联系,但后宫佳丽三千,妃嫔宫女,不计其数,从何下手,就成了尤为棘手之事。贸然行事,红影教插手朝堂,便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一个大麻烦。
  至于那个唤作“玉娘”的女子,更为蹊跷。
  她似乎一直住在黎州城外的深山中,是个与世无争的哑女,剑宗派人来寻她之前,江湖上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她就像忽然之间出现在这人世间,剑宗与长生殿争相抢夺,个中蹊跷,耐人寻味。
  楚京与黎州,相隔不过半日脚程,来去一日间,能做些什么呢?
  查不出此事原委,他总觉得心里哪出膈应着。
  “恩怨情仇,总是逃不出这四个字的。”顾如许托着腮。
  在她看来,一个瞧着就不愁吃穿的女子不顾礼法,不惜半夜来见一个江湖头目,且听他二人的口气,找这个玉娘怕不是一两日的事了。费尽周章去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哑女和一个生死不明的孩子,这什么仇什么怨?
  女人心啊,真是海底针。
  那晚她顺手救下了那个哑女,黑灯瞎火的,容貌倒是没瞧清楚,只不小心碰了下她的手。
  ——粗糙到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只手。
  剑宗为何要派沈虽白来接这样一个女子,不惜性命也要同长生殿抢人的架势,令她尤为不解,不过既然沈虽白这么想带走这女子,她又恰好看阮方霆那厮不顺眼,随手抢了给他也未尝不可。
  不过事后想起来,倒是觉得有些蹊跷。
  能让一个女子如此恨极了另一个女子,其实顾如许从前也没少见。
  要么头上飘了绿,要么手里攥了小辫子。
  女人狠起来,比男人能折腾多了。
  一点小仇隔个十年八载还能给你翻出来说道说道呢,何况那二人瞧着旧怨还挺深。
  “此事我会让此生阁继续查,无论如何,不能对长生殿和阮方霆掉以轻心。”兰舟拧着眉,郑重道。
  此次端了长生殿黎州分舵,等同于断了阮方霆一只臂膀,阮方霆若能咽下这口气才见了鬼。行走江湖,本就得多留个心眼儿,何况此举已将红影教推上了风口浪尖,在众多仇家的武林中,再树一敌。
  往后行事,需得再谨慎些了。
  “许许,你可有回过楚京?”
  闻言,顾如许打了个激灵。
  “楚京啊……”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说的不是“去”,而是“回”,“没有回去过。”
  诚然她真的不晓得大周帝都楚京城长啥样,但能称之为“帝都”,想必是个颇为繁华的地方。但这小子言下之意,她从前还在楚京待过?
  “你不想回去也无可厚非,那座城……走近了,便让人心寒。”兰舟的笑,看得她十分难受。
  “那便不回去了!”她脱口道,拍了拍他的头,笑了笑,“在琼山也挺好的,何必回一个让自己心寒的地方呢?”
  他的过去,她不想深究,这孩子似乎总是想得比她还多,每日也不见他笑过几回,绷着脸不知想些什么,看到他如此,她也觉得郁闷得很。
  十几岁的孩子罢了,天塌了还用他去扛不成?
  兰舟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喃喃。
  “总要回去的,有些事,忘不了也放不下……”
  看着他的眼神,凉薄到人心底还结了层霜,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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