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原来你真的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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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禾山的午后,林风意暖,雀鸟闲啼,斑驳的树影微微晃动,庭院竹林娑娑作响。
  林中屋舍檐下,摆了两只蒲团,有二人盘坐于上。
  一黑一白,相得益彰。
  二人合着眼,周转内息,静坐无声,倒似一幅浑然天成的画卷。
  他们膝前摆着一本秘籍,所授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内功心法。
  带着银面具的玄衣女子突然脑袋一歪,瞌睡陡然惊醒,还累得脖子扭着了。
  她吃痛地低呼一声,这宁静的光景,便不复存在了。
  沈虽白睁开眼,转头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练功需专心。”
  顾如许揉着又酸又麻的脖子,捋直了快抽筋儿的腿:“我这是看着你练呢,你练会就成……”
  她从前就不爱看书,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以及压根不晓得到底按没按准的穴位图,她就一个脑袋两个大!什么内功心法啊,没起个那种狂拽酷炫的名儿也就罢了,看着就犯困……
  况且顾如许的内功已经十分深厚了,再练下去,她还怕自己走火入魔呢。
  话虽如此,可自个儿没弄明白,该如何教沈虽白又令人无从下手。
  “你在这坐了一个时辰,可有什么感悟?”她瞥了他一眼。
  沈虽白面露迟疑,指了指眼前这页:“这儿有一处经脉始终打不通,不知是何故。”
  “我瞧瞧。”她将书拉过来,按着书上写的,聚气于内,游走过十八周天,再凝气于绛宫“……绛宫?”
  她看了看那张图,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画图的也是个灵魂画手,她瞧了半天愣是没找着所谓的“绛宫”在哪。平日使内力时她全凭感觉来,这会儿倒是犯难了。
  她一本正经地看向沈虽白:“我考考你,习武多年,可晓得绛宫在哪?”
  他微一点头:“脐上二寸,膻中穴。”
  她又看了看自个儿的肚子,依旧有些无从下手。
  膻中穴是个什么?脐上二寸……这不是胸吗?怎么把气挪到这?
  见她一脸茫然,沈虽白颇感无奈,得,那些年教的都白费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绛宫处轻轻点了一下:“在这。”
  被碰到的一瞬间,她顿时感到身子一麻,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绛宫为何物是晓得了,可这膻中穴的位置,就颇为尴尬了,诚然她是个32a防盗门,但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啊!
  “你……你……”她僵在哪半天,愣是不晓得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沈虽白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不妥,急于为她指明“绛宫”,倒是指了个颇为尴尬的地方。
  眼下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他清了清嗓子,将话岔开:“绛宫乃是宗气汇集之处,便是此处经脉不通,无法运气。”
  顾如许赶忙点点头,将这要命的气氛赶紧揭过去。
  她将内息凝聚于绛宫处,徐徐图进,也不知怎么想的,一个恍神的功夫,那气儿居然就顺过去了。
  顺流而下的内息,沿着体内奇经八脉流动,如流水般淌过关元,气海,神阙,命门四学,又再度溯洄头顶百会穴,刹那灵台清明,神魂归位。
  “成了。”她睁开眼。
  沈虽白面露疑色:“如何成了?”
  他方才费了半个时辰,也不曾将体内气息顺畅地涌出绛宫,她不过一盏茶功夫,竟然成了!
  “说不上来……”她唔了一唔,“大概就是——跟着直觉走吧。”
  她确实也想不通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全身,十分舒服。至于它是如何在她体内各个穴位间周转起来的,她就有些懵了。
  在沈虽白不解的目光下,她努力地回想了一番:“不如你想象一下,气息从脑门往下走,到了胸口这边再稍微使点劲儿,让它呼啦一下过去,然后就再想象它哗哗地在你筋脉中流动,绕了个圈儿又回来什么什么的……”
  她比划着一个圈,说的什么鬼玩意儿自己都听不懂,说到最后,心虚得不太敢看沈虽白的脸色。
  “我这么说,你听得懂吗?……”
  从她开口解释这过程,沈虽白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她说完后,与在这团乱麻上又拧巴了一个死结没多大差别。
  “……我试试罢。”他将秘籍拿过来,硬着头皮继续琢磨。
  “你把脑子放空,别想着之前练过的内功心法。”她道。
  “好。”
  她说的,的确令人不知所云,但练了这么久也不见起色,不妨一试吧。
  他暂时将剑宗所授心法抛诸脑后,重新聚气凝神,合眼冥思,试着按她说的法子,想象自己体内的气息在流动,从百汇至绛宫,稳而缓,半分都急不得,一点一点将脉络打通。
  顾如许坐在蒲团上,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见他额上渗出一层细汗,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可千万要成啊……
  她暗暗祈祷,捏紧了拳头。
  确实,她不擅长教人武功,她自己这身武功都得益于顾如许,沾尽了福,如今要教沈虽白了,她怎么下手都不晓得,琢磨了好几日,才想到陪他一起练这算不得妙也算不得差的法子。
  他若是能领会,那是最好,若是领会不了,她只能尽快另寻他法了。
  约摸一炷香功夫过去,沈虽白终于睁开了眼,将内息缓缓收拢,吐出一口浊气。
  “怎么样?”她紧张地攥住了他的衣袖。
  他看了看她,忽而一笑:“嗯,成了。”
  话音刚落,便见她眼底犹豫不决的担忧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烟火似的骤然明亮起来,眉梢眼角溢满了欢喜的笑意,挨得近了,便能清楚地瞧见面具之下,那双眼睛里倒映着他的模样。
  “沈虽白你真棒!”她拉着他的袖子,格外得意。
  世间万物,似乎突然间就不存在了。
  她眼中的景象,只有他一人。
  他莫名的有些高兴。
  “再给我些时日,我尽力将它学会。”
  顾如许连连点头:“那你继续吧,不用管我,我就在一旁看着你,若有不适,便告诉我。”
  “好。”他微微一笑,再度合上了眼,按着秘籍中所写,继续练下去。
  四下再度静了下来,顾如许回屋中拿了碟糕点,坐在一旁守着他。
  他合着眼专心练功的时候,似乎总喜欢微微抿着唇,眉头轻皱,一袭白衣磊落,清风徐来,撩动鬓边几缕发丝,拂过他英挺的鼻梁,温润清隽,分外好看。
  [亲爱的壮士,我就说沈虽白的天赋不错吧。]
  顾如许正看得入神,系统冷不丁开口,吓得她险些被糕点呛住。
  “天赋再好,也不能无师自通啊。”她在心中应声。
  方才她的心都要揪在一处了,武功的事儿,谁能说得准?沈虽白有个万一可怎么办,好好一个人中翘楚,要是被她给折腾废了,沈遇还不得找她拼命啊。
  [您放心,这些武功秘籍都是专门为沈虽白准备的,凭他的天赋,学会不过是迟早的事,便是一着不慎真练走岔了,我这还有三枚调息的药,您大可放手去教。]
  “还留着后手?你对沈虽白可真上心啊……”她暗暗嘀咕。
  [这您就误会我了,那三枚药,可不是我给沈虽白准备的。]
  系统道。
  “得了吧,这世上除了他亲爹亲娘还有你这个外挂系统,还有谁会对沈虽白这么上心?一会儿给他漂亮妹子,一会儿让我教他武功秘籍,他出点什么事儿,我还得护着,你都恨不得给他浑身上下长满外挂了,除了你还有谁会给他备着这种以防万一的药……”她在心中槽了一句。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算不得沈虽白的外挂系统,您要相信我。]
  “我信你才有鬼。”她默默呸了一口。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沈虽白的外挂,还有这些武功秘籍和药,都是编写这个任务包的人留下的,我顶多是代为保管,顺便交给你罢了。]
  闻言,她皱了皱眉,暗道:“我就奇了怪了,谁这么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编这么个坑爹任务包折腾人,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英年早逝掉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您这算不算倒霉,我也不好说,且活且珍惜呗,放宽心,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
  “我到这之后唯一的好事,就是这身马甲还算牢固,至今还没人拆穿我这孤魂野鬼。”她叹了口气。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啊……”她瞄了瞄身旁的沈虽白。
  还白捡了个大师兄。
  真不晓得从前的顾如许是怎么想的,犀渠山庄哪里不好啊,有武林第一大门派的宗主师父罩着,人傻钱多又好看的师兄护着,不愁吃穿,还不被欺负,妥妥的米虫一只,简直是她毕生奋斗的目标。
  她倒好,非折腾得自己被逐出师门,吃力不讨好地建个红影教,惹得一身骂名,还穷。
  对,穷。
  一把好牌愣是被她打得稀烂,讲道理顾如许该不会是什么自虐狂吧?
  [亲爱的壮士,您好歹占了人家的尸体,积点阴德吧。]
  系统友善地提醒。
  “我这不是想不通么……”她撇撇嘴。
  [您想知道顾如许的过去?]
  “想,又不敢想。”她觉得自己活得忒矛盾了,魔教教主这职位混得也忒矛盾。
  好奇心还是有的,但古往今来因一时好奇惹来一堆麻烦事儿的例子还少么?凭她眼下的处境,要死不死,全凭一口仙气儿吊着,整日在生死边缘反复横跳,还得一刻不停地搞事情,高危职业,请勿模仿。
  就这样的,她哪还有闲情逸致去好奇啊。
  不过她已经决定帮顾如许查明死因,这大半年见识到的各路仇家,无论是名门正道还是山匪贼寇,翩翩少年还是伛偻老朽,似乎都与此事无关,她成天琢磨也摸不着头绪,不然还是好奇一下吧……
  “我好奇你就会告诉我吗?”她在脑海中跃跃欲试地问系统。
  而系统也正气凛然地答复了她。
  [您目前还没有查阅这方面资料的权限。]
  “……”那你说个球!
  [不过只要您用心做任务,您的权限自然会提高的。]
  系统真诚地劝道。
  “滚滚滚,光知道吊我胃口,谁晓得你说的‘权限’几时能给提一提……”她翻了个大白眼。
  习武修仙尚且有个盼头,可系统说的“权限”,她却是一直云里雾里,也不知这什么权限哪天真提升之后,她能看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她与系统的交谈,自然不会让沈虽白听见,且他眼下正集中将这本秘籍融会贯通,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没工夫搭理她。
  她吃完一盘花生酥,又搬了一碟芙蓉糕来,渴了便去倒杯茶,林间凉风习习,靠在窗下斟一壶茶,赏院中木槿,甚是惬意。
  吃得困了,她便靠在廊下睡了过去,待醒来,已是日近黄昏。
  她看了看沈虽白,暖黄的夕阳照在他身上,仿佛随时会化开似的,柔和而朦胧,他依旧合着眼,面前的书已经翻过一半了。
  就武学天赋来说,他的确慧根独具。
  她抱着膝在蒲团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饿,看看天色,也该是饭点了。
  但沈虽白似乎还沉浸在内功心法之中,她怕自个儿一说话,把他害走岔了,故而只得忍一忍,喝喝茶。
  然这茶似乎还挺消食的,又过了半个时辰,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唤了一声。
  她还没来得及觉得丢人,沈虽白便睁开了眼。
  “饿了?”他气息平稳,不像是被惊醒的样子。
  她点点头。
  他便将气息化入四肢百骸,起身掸了掸衣裳。低头瞧见蒲团边的两只空碟子,倒也没嫌她不客气,只道:“这些东西吃多了难以克化,我明日给你拿些清爽的点心吧。”
  “什么点心?”她正饿着呢,一听见吃的就刹不住地两眼放光。
  他莞尔:“今年最后一篮梨花,折下后做的梨花蜜,乃是我娘拿手的点心,恰好还有一罐封存着,你喜甜,想必爱吃。”
  她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的?”
  他指了指那两只空碟,不言而喻。
  顾如许:“……”
  他去给她找吃的,嘱咐她不要乱跑,若是有人来此寻他,便先藏起来。
  顾如许自知他师弟的事,是她太冲动了,做得不妥,这回连声答应。
  他这次出去,回来得比中午快多了,一进门便见顾如许抱着仅剩的《胭脂醉》看得津津有味。
  那书他翻过几页,诚然也有些文笔,但讲的到底不是什么正经故事。
  她看得入神,在椅子里蜷作一团,显得愈发削瘦,忽而一笑,灯火下眉眼弯弯,顾盼生辉,教人看呆了眼。
  她抬起头,望着他,欢喜地跳了起来。
  “有什么好吃的?”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如梦初醒般恍然悟道——
  她真的在这啊。
  于是,他也顺着自己的心意笑了起来,抬了抬手中食盒。
  “糖醋鱼,荷叶糯米鸡,还有芙蓉燕菜。”
  都是你从前最是爱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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